烏里森(3)

烏里森(3)

咚咚咚——敲門聲傳到斯姆托克的耳際,他從橡木書桌前起身去開門。徹夜未眠的他動作沒有遲鈍和不協調,心煩也一掃而空。

他開門,和昨日一樣微笑着的老婦人端莊地立在他面前:“客人,我準備好了早餐和茶,您要是餓了,就到下面的餐桌那兒吃吧。”

“好的,謝謝您。”雖說整晚都在試圖找回做人擁有禮儀的那種感覺,斯姆托克這簡短的措辭還是略顯生硬。即使如此,見老婦人正要轉身離開,他急忙追問了一句:“請問夫人……怎麼稱呼?”

還未挪動步伐的老婦人回身:“啊呀……夫人這種稱呼……確實好久沒聽到啦!”她很高興,“我一直隨我丈夫的,他愛喊我佐姆,你叫我佐姆夫人就行了。”

一說到稱呼,佐姆夫人連忙說:“我真是失禮了,客人,竟沒有問您尊姓大名。”她的表情顯露出自責。

“哦哦,是,我是斯姆托克。”畢竟昨晚慌忙,主客之間都沒什麼交流。

“這種重要的事情都忘了,不好意思,斯姆托克先生,我真是老了。”

“呃……不用介意的。”

話說到這,斯姆托克也不用準備什麼,直接跟隨佐姆夫人下樓了。

——早餐雖稱不上什麼佳肴,但同樣精美,與大戶人家很是般配。圖利西亞燉菜、凱蘭式水果肉片、冷淋繪羅嘉醬汁的古羅蝦分格盛在餐盤中,左手旁是繪羅嘉香茶。

“佐姆夫人,很豐盛啊,你做的菜。”斯姆托克擠出有點難看的笑臉,這是他與赫弗靈斯抗爭的極限了。還好佐姆夫人看不見他臉上的狼狽樣。

“啊,是嘛!好久沒人這麼誇我了。這些年我一直吃自己的菜,忘了以前的常客是怎麼說的了。”提到“這些年”,斯姆托克瞥見她凹陷的眼皮抽動了一下。

“佐姆夫人。”

“嗯?”佐姆夫人又恢復了微笑。

“您是坎茵人?”

“並不是,我和家人都是繪羅嘉人,城市吵鬧,我和丈夫結婚前搬到了這裏。坎茵是區鎮,刻意選了一個望不見人的地兒蓋房……”

“跟地方聯繫不會很困難嗎?”斯姆托克皺眉,握住左手邊的茶杯啜了一口。

“帝邦會定期派人送必需品來。……人老了,丈夫不在,那些小夥子也很守禮儀,懂得和我噓寒問暖。”慰藉的神色在佐姆夫人面龐上漫染開來。

“樓梯上那幅畫……是老爺嗎?”他覺得應該這樣稱呼。

“嗯,是啊。”佐姆夫人坐在靠大門一邊的座位,原本放在雙膝的手慢慢提起來盤在餐桌上,“我丈夫他呀,帝邦的人都說他是繪羅嘉最偉大的蒂洛姆!”如果她還有眼睛,那麼此刻一定是折射出耀眼的金光!

蒂洛姆?!原本心境沒什麼波瀾的斯姆托克,體內的血液卻奔騰了起來。他直愣愣地望着自豪的佐姆夫人,放下了手中叉着水果肉片的叉子。他對這位端莊儒雅的老婦人頓時敬畏起來,像是被騎士打敗的惡魔卑躬屈膝一般。就因為她是蒂洛姆的妻子嗎?

抵抗住令人戰戰兢兢的壓力,斯姆托克作為科特人,也作為不為人知的異常人,決定多了解佐姆夫人的家世。他不打算今天走了,所以請求佐姆夫人留下來一段時間,並且詢問他在家裏能不能幫忙一些瑣事。佐姆夫人順其自然地答應了。

佐姆夫人告訴他二樓最裏面左側有一個房間的帘布塌了下來,好幾個月了也沒敢爬梯子上去摸索,畢竟這樓雖只有兩層,

但一層有四五米高。對於一位失明的老人而言,站在梯子上很難找到平衡感吧。斯姆托克聽了以後,用完餐小跑上了樓。佐姆夫人給的鑰匙適合二樓每一扇門,他從依然帶有紫黑色血跡的衣服口袋中摸出鑰匙,徑直走向晨光渲染最弱的那個房間。

將鑰匙插入鎖孔,斯姆托克旋開門把手。

早晨的微風中融入了陽光的活力,迎面拂來。斯姆托克發色的黑與金黃色交織,成了朦朧的棕黃色。一卷窗帘柔軟地癱在地上,掛着它的那根黃銅桿,時間久了,桿兩頭的插縫不停生鏽使得末端越發脆弱。

一大片的銅銹實在顯眼,斯姆托克走近了,心想當初是誰離開房間前沒有關好窗。他蹲下,右手捏住帘子,左手抓住銅桿,一次又一次地將它往外拔。末端的銅銹使得過程不是很順利。最終,桿和簾分離了。佐姆夫人忘記告訴他新桿或是旋蓋放在哪了,不過斯姆托克昨晚倒是發現自己房間的床的左邊床頭櫃底層有鐵制的旋蓋。他看這根躺在地上的銅桿,桿身依舊結實。便只想換掉旋蓋。

他起身出了房間,沿着走廊找到自己的房門,正要擰把手,一樓似乎傳來了佐姆夫人和幾個年輕嗓子對話的聲音。

斯姆托克略微俯下身子,朝正對大廳的欄杆走去。油畫上方的欄杆后,躲着一顆腦袋。

繪羅嘉的士兵?一大早就來了嗎?

斯姆托克不由自主地看了看結滿血痂的褲腿。

如果是來調查有關坎茵受襲的事情,除非不得已,絕對不能露面。佐姆夫人雖然失明,士兵可不瞎。他看着自己右下方坐在沙發上的佐姆夫人和三個士兵,又往左瞟瞟餐桌——佐姆夫人已經收拾好了餐盤和餐桌,士兵沒有發現外人的蹤跡。

在正中間聽不仔細,斯姆托克躡手躡腳地向右移了好幾步。

——

“……帝邦的您的那些朋友啊,其他的我不知道,杜里芬太太最近倒是見的比較勤。她大病初癒吶,明明之前腿傷很嚴重,她還是告訴我說堅決不坐輪椅,說那是人衰殘時代步的下下策。”正對佐姆夫人而坐的、看起來像是隊長的士兵寒暄道。他左右兩旁是同行的帶佩劍的下屬。

“不過,這個月的日用品還沒到派送時間。”士兵們不單純是為了慰問而來,隊長接著說,“佐姆夫人,您知道您的周邊,發生了不安全的事情嗎?”

“哎?我昨天好像是聽到了細碎的嘈雜聲,但是我不知道是鬧了什麼。”佐姆夫人臉上的憂容被斯姆托克注視得一清二楚。

“您不用擔心,我會留下一個人守着您。至於事發地,離貴府並不遠,調查完之後,我會向您解釋大致情況,然後回帝邦報告。”隊長拍拍坐在左邊士兵的肩,“德魯因,交給你了。”

“是!”音量雖不大,德魯因的應答卻有魄力。

隊長和另外一名士兵辭別了,德魯因坐在原來的地方繼續和佐姆夫人交談。

有些麻煩,但斯姆托克覺得直接下樓用坦白的語氣捏造事實騙那名士兵的方法不可取。他打算先偷偷回房,如果佐姆夫人領着他過來了,也沒有辦法。

斯姆托克祈禱佐姆夫人不要把他這位新客人介紹給士兵認識,他希望這僅存的一克靈魂能賜予他些許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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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二十克,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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