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有得必有舍
在鮑里斯的有心等待之下，村民們直到“勞作前十五諾分”時才陸續打開了木屋一邊睡眼惺忪地朝外頭走一邊迷迷糊糊地伸着懶腰打着哈欠。
一直等到“勞作后三諾分”時，一眾村民才在早已醒轉並忐忑不安地等待了許久的古茨的招呼下集結完畢。
由於有昨日吃太多的教訓在，所以即便早餐時刻早就到了，但在場的村民們倒是誰也沒敢提出來說要再吃點什麼。
所幸他們昨天中午的那一頓吃的實在是夠飽的，以至於整整兩頓沒吃，這些村民裏頭居然連一個喊餓的都沒有。
鮑里斯也明白現在正處於神術的“高度消化狀態”下的村民們也的確是不適合在再取攝入什麼別的能量，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趁着神術還在他們身上發揮作用的時候趕緊帶他們上路，讓他們通過運動來更好地消化這股力量。
但鮑里斯卻並沒有這麼著急帶隊出發，他眼下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於是這名老戈者一邊讓所有的村民們都到木屋群前面至少三十諾米的地方去，一邊低聲念誦着讚美戰神的祭詞。
伴隨着這一陣介乎於詩與歌之間的旋律，又是一陣藉由兵主芒戈威那身為暴風之主的權能所化的颶風在戈者的指尖與袍袖裏生成。此刻這位鬚眉衣物皆因暴風繚繞而獵獵作響的老戈者宛若指揮着千軍萬馬一般的將軍。隨着他的一聲令下，周圍劇烈的暴風朝着眼前的這一眾木屋發起了衝鋒。
站在隊伍最前面的腓特烈聽到動靜遠遠地扭過頭來伸長了脖子看着，結果當場就被發生在眼前的這一幕給嚇得險些心臟驟停。
龍神啊！這麼大的動靜，這是生怕林子裏的哥布林大軍們找不到我們在哪裏嗎？！
不過現在，在場的眾人基本上都沒有誰會去考慮腓特烈的擔憂——哪怕是路易，這傢伙不知道為什麼居然忽然就對養驢子這件事情產生了強烈的興趣，現在趁着隊伍還沒開動正跟個好奇寶寶似的圍着驢車打轉。
至於其他人……在他們那如海浪一般一浪蓋過一浪的驚呼聲中。昨夜為他們遮風擋雨的一間間木屋便在疾風驟降中被摧枯拉朽的力量給拆毀成了一片片的木板。
站在最遠處的腓特烈憑着自己那修鍊者的視力怕是眾人中看得最清楚的哪一個。在他的灰眸注視下，眼前的這一塊塊木板切口利落邊沿整齊，這顯然是不是靠暴風的力量去強行拆毀的。
換句話說，鮑里斯是控制着這呼嘯而過的狂風如一名勤勞而高效的建築工匠一般將眼前的這些木屋按照搭建時的工序一張木板一張木板地由成體拆除回一塊塊零件。
這拆除與堆疊之間，顯然是展露着老主簿那高超的控制能力。
腓特烈忍不住想打個響指來表達自己內心中狂涌而出的讚歎之情。受自小的經歷以及路易這“損友”的影響，腓特烈是真的以為神術師的“修鍊”就是夜以繼日的誦讀或抄寫教義經文並持之以恆地討好着他們信奉的主神。但是現在看來，這份令人驚嘆的高超控制力要說鮑里斯私下沒有經過刻苦的練習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除非主神賜下的神恩在給予神術師力量的同時居然連這種熟練度與控制力都能打包一併送過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估計鮑里斯在和腓特烈說會兒話，那他估計就能當場皈依戰爭之神。
就是不知道他這種功利的信仰……戰神他老人家願不願意收啊……
然後腓特烈就看見鮑里斯控制着暴風以無非匹敵的力量將眼前按照大小版型分類堆疊好的木板擊碎碾成了無數的粉末。
“啊這……”旁觀的腓特烈當場驚呼出聲。他承認，鮑里斯的這一番操作他是委實有些看不懂了。
在腓特烈那震驚夾雜着疑惑的注視下，鮑里斯忽然伸手入懷掏出了一枚捲軸。
怎麼？！
腓特烈頓時高度緊張了起來：這究竟是怎樣厲害的神術居然需要鮑里斯這樣綠域級巔峰的強大神術師都不得不接着事先拓印好符文的捲軸才能成功施展啊？！
然後鮑里斯就揭曉了答案。
老主簿如同欣賞一副古畫一般姿態莊重而優雅地將手中的捲軸緩緩展開。隨着其中畫面的完全展露，一陣綠意盎然的力量瞬間從畫面的正中逸散了出來。
“這……？！”腓特烈頓時有些驚訝，雖然他分不清從這份捲軸中逸散出來的力量究竟是源自豐饒女神地母蓋婭還是生命之神幽冥閻夜，畢竟這兩個神的部分權柄有所重疊。
不過考慮到這些木板都是用從地里長出來的樹加工而成的，所以腓特烈還是傾向於戈者手上拿着的是豐饒教會的牧師們製作的捲軸。
所以腓特烈就更加震驚了——一個戰神教會的戈者，居然會隨身攜帶着豐饒教會的牧師製作的捲軸……而且他還當著民眾的面毫不避諱地拿了出來。
雖然以這些民眾的認知水平腓特烈覺得他們可能只會認為這是鮑里斯施展出來的超自然力量而並不會去深究這份力量和他之前施展的那些力量的差別，雖然腓特烈也知道這位鮑里斯在對待不同信仰上有着令人嘆為觀止的寬容度……
但他還是覺得一個戰神神官用着豐饒牧師的捲軸這件事令他大受震撼。
“……”
於是被眼前的這一系列變化被震得六識發麻的腓特烈木然地看着這些飄在空中的碎屑被那一道道充滿着濃郁生機的碧綠光芒包裹着送入了路旁的泥土當中。
等到綠光散盡，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顏色已經淡到近乎透明了的豐饒捲軸閃爍了一下，然後徹底在老戈者的手上散成了點點光影。
“好了！”做完了這一切的老戈者拍了拍手，“這樣一來，用不了多久那些木板就會從破土而出，長成新的樹苗了！”
“……鮑里斯大人你開心就好。”遠處的腓特烈面無表情地附和着。
——於是這支肩負着全村希望的隊伍便出發了。一眾村民們繼續帶着貨物與忐忑在戰神神術光輝的照耀下繼續按照昨天的“陣型”朝着前方行進着。
當然了，走在隊伍中後方的古茨並沒有忘記他們剛剛快啟程時的那一刻——並不是指拆房子和種樹。
原本活動着筋骨準備為隊伍施加神術影響的戈者大人忽然一步踏出消失在了原地。牽着驢車的古茨當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生怕自己看錯了。結果戈者大人那原本應該是在五諾米之外的高大身影眨眼間就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古茨大驚，正想着行個禮，結果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戈者大人一隻強而有力的寬大手掌便按在了他的肩頭。
古茨那一瞬間可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那時的他可真是滿心的疑惑，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地方得罪了主簿大人，以至於對方居然要會親自動手“懲罰”自己。
完了完了，我得罪了主簿大人那是我罪該萬死，可要是主簿大人因此遷怒於村民不再願意護送我們了，那我就算是活下來了，以後哪裏還有面目再見鄉親們啊！！
然後他便覺得一股充沛冷硬的力量沿着自己那被戰神主簿抓着的肩頭源源不斷地灌入，順着自己的膀子和骨骼很快地就涌遍了自己的四肢百骸。受此衝擊的古茨當場呆在了原地，腦海中那些被他封存已久的修鍊知識漸漸蘇醒了過來。
不過是幾個呼吸之間，古茨便覺得自己手臂上那因為替領主大人的侍從拉車時受到的拉傷消失了；腿腳上在三年前和村裡其他被徵召的村民組成的伐木隊抗木頭時不慎摔倒時造成的骨傷也消失了；甚至於他那因為長時間的營養不良而導致的模糊視力也都恢復了起來。
古茨瞬間覺得自己的狀態好像恢復到了十幾歲的時候，他再度清晰無比地看見了眼前的一切。
“啊這……”受寵若驚的古茨激動不已，然而還沒等他誠惶誠恐地對鮑里斯表達自己的感謝之情，這名老主簿便揉着他自己的那顆光頭說道：“抱歉啊，【埃提努斯的吶喊】必須對陷入深度睡眠當中的目標才能產生效果，你醒的太早了，人家得到的治療你沒趕上。不過現在好了，缺的部分我現在都給你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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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昨日這支隊伍出發時其成員主要還是些終於填飽了肚子但卻依舊帶着一身傷痛的村民的話，那麼現在，村民雖然還是那些村民，但他們各個生龍活虎，活力無限。
比如說此刻已經是正兒八經的調整時刻后十三諾分。也就是說，他們現在已經整整趕了有兩個諾時的路。在這兩個諾時中，他們的隊伍沒有經過一次休整，但是隊伍中卻沒有任何一個人開口喊過哪怕只是一聲的雷。
但鮑里斯卻知道，他們眼前的這種表現是神術的作用，所以時刻在觀察者村民們的狀態的他並沒有因為這個就掉以輕心。
甚至可以這麼說，正是因為鮑里斯清楚地知道這神術的效果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所以他才加倍地注意着一眾村民的狀態。
一切正如山海世界公認的第一位人類智者“法祖”端所言：“欲得必先舍，有舍必有得”——任何的力量都是有代價的。畢竟哪怕是兵主芒戈威自身的神性也是不完全的，兵主本身尚需信仰的力量補全神性，那麼以他的權柄而形成的神術自然也是需要代價才能“補全的”。
事實上鮑里斯這一路上施加在眾人身上的所有力量都是需要代價的——包括蒼炎狼與贊夢這兩個修鍊者。只不過這兩個修鍊者自身體內銀月宮中就積蓄着大量的靈能可以用來“償還”這份代價，但是那些包括古茨在內的村民們可就沒那麼幸運了。
如果他們是戰神的信徒的話那倒還可以用虔誠的信仰之力來償還，可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是焰陽女神和豐饒女神的信徒。
事實上他們從出發前的飽餐到現在這麼久的時間內都沒有人想去上廁所就是因為他們在“償還代價”——受到神術祝福之後，他們體內的新陳代謝正在瘋狂增快。
但是還好，這一切都在鮑里斯的計算之內——他打算讓民眾接着這個機會好好地運動一下，這樣就能將體內的雜質進一步剔除，然後讓神術中更加純粹的靈質精華徹底消化在他們的體內。
當然了，這樣做的後果就是他們在徹底消化完之後會飢餓度暴漲，而且需要一段長時間的睡眠來自我調整。
“還好……”走在隊伍中間的鮑里斯用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得見的聲音喃喃自語道，“……我帶的糧食足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