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神術抗性
雖然路易說是後半夜要換崗,不過真到了這後半夜的時候,這小子倒是一點都沒有要回來的意思。
因為此刻三人的意識都在和“袍澤信道”保持着連接,所以無論是腓特烈還是鮑里斯都沒有去提醒這個估計是在前頭看風景的魔法師。而腓特烈索性也就這麼躺在地上睡了過去。
不得不說,受那潛在的哥布林大軍的影響,即便此刻的腓特烈理論上是在處於有着神術效果的環境當中入眠卻也依舊睡得很淺。
其實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很多年以前他曾經和自己的老師在課後探討過神術對人的影響。在這次討論中,他的老師很認真地跟腓特烈討論了一下常人的“神術抗性”,並沒有因為自己出身神職家庭就對這些內容遮遮掩掩,更沒有因為彼時年少的腓特烈是自己的學生而且見識淺薄就敷衍糊弄。
根據老師的說法,神明是皆有信仰的力量來和塵世中的信徒們產生關聯的,而所謂信仰的本質是一種精神能量,是塵世生靈表現出來的一種思維認知、一種主觀傾向。
信眾對神的信仰越虔誠,其爆發出來的精神力量也就越強,與神明產生的共鳴也就越明顯,相應的,當他向神明尋求幫助之時,神明能夠通過信仰連接所給到他的力量也就越強。
所以,神術的效果因人而異。腓特烈的老師告訴他,教會將這種差異性稱之為“神術抗性”。其具體的闡述大致可以概括為:信仰越強,抗性越低,信仰越弱,抗性越高。
但這種理論上的說法在實際上往往也會產生一些變化:
比如對於普通民眾而言,神術抗性往往只是取決於他們信仰的是什麼神——而且一般來說,哪怕信仰不同,不同的神術也能在他們的身上產生效果。
由於自身沒有接觸過靈能的修鍊以及大量的勞作與自身財力的限制而導致的教育缺失,普通民眾的認知水平可以說是完全處於一種原始積累的階段。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雖然也會根據自己的實際生活在日積月累下得到一些經驗,但這往往只是一些看得見摸得着的表面現象——至於其背後的原理、成因他們可能就無從得知了。
套用法祖端的話說,這就叫“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我知道有這麼個現象,但你要問我為什麼會這樣那我就不知道了。
或許有一些喜歡刨根問底的,平時喜歡思考的人回去嘗試着解釋——但在缺乏系統的知識支撐的情況下他們的這種盲目探索往往只能引他們鑽入牛角尖。而且對於民眾來說,他們農忙時要下地幹活以應對稅租,農閑時要往往長時間地休息以儘可能節省糧食,同時還有時不時會發生在他們身上的勞役與徵兵。在這樣的背景下,任何與勞作無關的行為總是會被他嗎天然的唾棄,因為這回嚴重地擠占勞作的世間,這要是不加以制止,那輕則影響自身,重則整個村子都要被當地的領主懲罰。而像“思考”這種行為在平民眼中就是如此,他們更喜歡將這種行為簡單地歸類為“好吃懶做”。但你也不能說他們什麼——畢竟他們不是高高在上的貴族老爺,不可能吃穿用度都有伺候,他們每天每天都要拼盡全力才能勉強在這個世上活下去。
而且西土如今的社會是一種靜止的社會,在這個凡事都要講究身份、地位、血統、繼承的時代背景下,平民世代皆為平民。那麼在這種世代傳遞的思維慣性下,絕大多數的平明早就已經放棄了“思考”,
沒有“思考”,談何“學習”,沒有“學習”,他們的認知水平就始終難以擺脫那種原始積累的形式。
所以在遇到自己不理解的事情之時,相較於去通過思考來解決答案,他們總是會更傾向去將這一切歸結為“神明”。
所以對於這些民眾而言,神明的力量空前的強大。當信眾遇上源自於他所信仰的神明的神術力量之時,他所表現出來的抗性幾乎為零。
而即便是遇上不同信仰的神術,他們身上的抗性也是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畢竟對於民眾而言,最低階的修鍊者們僅僅只是掌握住了自己本身蘊涵的靈能的最粗淺運用方法所表現出來的能力就已經強大到難以想像了,那高高在上的神祇自然是強大到徹底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在這樣的情況下,哪怕是一個虔誠的聖光信徒,但是當那一天他遇上了侍奉其他神明的神職人員,那他多半也不怎麼感不恭敬。
前提是這名神職人員是正牌的可以施展神術的那種。
更何況民眾的想法其實很簡單,他們無非就是想活下去罷了。在這樣的終極理念支撐下,他們對任何有可能的幫助基本上都是“來者不拒”——曾經天龍教會的某一任教皇冕下有這麼一句不見於正史的抱怨:“西土的民眾全是泛信徒,只要是神他們就拜。對於他們而言,想讓他們生活的地方變成誰的教區全靠我們誰先把那裏佔下來。而且還是強硬的,不容分享的那種占!”
雖然這一番話聽當年腓特烈初聽之下覺得這其中充滿了種種“不體面”的想法,但他的老師卻告訴他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也是當即西土民眾在精神層面的現狀。
在西土,對某一位神明虔誠到極致的狂信徒基本上和誰也不信的無神論者一樣異常稀少,而那些虔信徒們也是只佔少數。絕大多數的民眾都是平信徒與泛信徒——而且哪怕是平信徒也是表面上如此,私下裏說不定也和那些表裏如一的泛信徒一樣誰都敬拜。
就比如說還是用聖光教徒來舉例,如果讓一個信奉身為聖光之源的焰陽女神的農夫遇上了一個豐饒教會的牧師(豐饒神職的正式稱呼),那他多半是會恭恭敬敬拿出自家平日裏完全捨不得吃的好酒好肉來招待,然後再恭恭敬敬地請這位侍奉豐饒女神的牧師去給他家的地施展豐饒神術提高肥力。
畢竟對於農民來說,誰又敢真正得罪掌管世間作物生長的豐饒女神呢?
所以,哪怕“主神非萬能”“處創世的虹龍以外所有神明神性都是殘缺的”這樣的說法再西土老少皆知,但對於一般的民眾而言,他們所能理解的“非萬能”與“神性殘缺”也僅僅只是“神職有專攻”“聖光女神管不了莊稼”“死亡女神當然不管接生”“缺水別找烈焰女神”“好孩子別向喜歡惡作劇的太歲神祈禱”……
所以理論上,雖然各大教會在西土的分佈存在着“界限”但這也僅僅是從各大教會的管理角度上看的。
真要有某一個教會的神官跑到其他教會的教區去,他的神術或許不會像在自家教會控制的地方那麼強力,但也未必會完全失去作用。
可是對於貴族與修鍊者以及有學問的人(在西土,很多時候這三種身份往往指代的是同一群人)來說,那這神術抗性可就未必會是這樣了。
畢竟他們能夠修鍊、可以學習,除神職者以外,職業修鍊者傾向於將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上,遇到問題也就自然而然地喜歡自己解決而非像神明祈禱。對於那些自身實力不強但是地位不一般的貴族而言,他們遇上問題大可以聘請專業的顧問——這自然也不需要祈禱。至於學者……那更是如此了,他們對神明的態度和魔法師對神明的態度是一樣的。更何況學者信奉的智慧女神和魔法師信奉的魔法女神在外人眼裏其實是同一尊神——銀月女神洛熙既是知識的化身又是萬法之源,是對世間一切智慧的兩面解釋。
而且哪怕是神術師們也不是完全放棄思考的,他們或是為了祈求主神賜下更強大的力量;或是為了更好地侍奉主神;哪怕只是單純地為了更好的轉播主神的教義,他們也是需要精研教義、思考主神的法則。
那對於這些“上層階級”而言,他們的神術抗性可就很低了。對於這些人來說,要想獲得尊敬,一般的說教難以奏效,有時往往只能靠純粹的力量壓制。
也就是說,神術要像在一名修鍊者身上產生效果,那這往往取決於施展神術之人本身的實力。
在這樣的情況下,鮑里斯的神術用在腓特烈身上自然是大打折扣:
一來雖然鮑里斯是綠域級巔峰而腓特烈只是才入這一域級的新人,但鮑里斯施展的神術是針對這些民眾的,所以腓特烈的神術抗性自然是在的。
二來腓特烈自小就是龍神教會的信徒,雖然如今的他已經與龍神教會在西土唯一的“據點”聖魄希頓城脫離了關係,但他的潛意識裏依然還是信奉創世虹龍這位至高至上的創世神,在潛意識裏依舊還是習慣性地將西土其他人所說的“山海十二主神”看作是“天使”。
從某種程度上說,腓特烈對這十二位主神的態度比魔法師們還要惡劣。畢竟魔法師們再怎麼樣那也都是認可這十二位存在的神格的,可是在腓特烈的眼裏,這十二位只是侍奉創世虹龍的天使,連神都算不上。
那種種以“信仰”為紐帶的神術用在腓特烈身上,其效果自然是要大打折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