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僱主與報酬
果然，只要有了燈火有了光亮，就是再黑的夜也沒辦法將人心徹底吞噬。
感受着面前這篝火持續不斷地向四周散發出來的安神與慰藉，直接坐在其面前的腓特烈得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放鬆——如果不是眼前的情況確實是不允許，他倒是真的想就這麼直接躺在篝火旁睡上一覺。
然後他就發現了這篝火的異樣。
鑒於此刻除了三名修鍊者以外一眾村民們都已經進木屋裏睡覺去了——甚至連拉車的驢都有專門的棚子——所以腓特烈思來想去，還是覺得用精神體來交流比較好。
【這火……不一般啊。】身為前騎士的腓特烈此刻正捋着他的大鬍子發表着他的看法。
【確實。】路易在“信道”里回應道——這可真是奇了怪了，這傢伙在“信道”里用精神體交流的時候居然都能由衷地讓人感受到他那嬉皮笑臉的風格。
腓特烈甚至覺得現在這整條“袍澤信道”中都充斥着這位元素法師的笑。
【鮑里斯主簿在這篝火上施加了神術，所以你是不是覺得眼前的這堆火比你這輩子見過的所有火都更溫暖更加能夠安撫你的心啊？】
確實。腓特烈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現在這堆篝火帶給他的感受就是這樣的。但緊接着他就又想到了一些要緊的事情，一邊扭頭看向了路易旁邊的鮑里斯一邊在“信道”內開啟了自己的傳訊。
【還是得加上防火措施……】
“這個絕對是當然的！”其實用不着腓特烈的提醒，他眼前的路易是資深的傭兵，每天的生活就是在外頭風裏來雨里去的完成僱主五花八門的委託，自然也是擁有着極為豐富的野外生存經驗。
而至於鮑里斯——這位走出教堂在外遊歷了小半輩子的老戈者在這方面上的經驗只怕是比腓特烈和路易兩人加起來的還要多。
他們當然也知道在靠近樹林的地方生火需要注意些什麼。
只不過腓特烈還是下意識地開口提醒了一下這心裏才算踏實。
畢竟這在森林裏失火了那可不是小事。而且就現在的情況來看，萬一這一把火燒了起來，正正好把貓在林子裏的哥布林大軍都給逼了出來，那可就麻煩了！
一直在“信道”中保持沉默的鮑里斯此時開口了：“現在，我們應該是真的遇上大麻煩了。”
兩名傭兵的目光全都匯聚在了他的身上。
不過這位老主簿倒是現看向了腓特烈：“他們每一個木屋都被我施加了安神術，所以您完全可以盡情開口說話，不必由此顧慮。”
“啊……好的。”腓特烈尷尬一笑，頓時覺得自己剛剛的表現真是在瞎擔心。
也是，人家是什麼人，想問題自然是要比小年輕周到的。
然後這大鬍子傭兵就將這份尷尬轉移到了搭檔的身上：“那你剛才居然都不提醒我一下的嗎？！”
面對着搭檔的怒目而視，路易倒是繼續以他那一貫的嬉皮笑臉風格笑着說：“那我這不是在配合你，怕你一個人在‘信道’裏頭自說自話顯得尷尬嘛！”
我謝謝你，我現在已經足夠尷尬了！
腓特烈打算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將眼前這貨視為空氣。不過他此刻倒是還真的有了一個新的關注點。
“主簿大人……”腓特烈真誠說道，“恕我冒犯，但我之前是真的沒有發現，原來貴教會在安撫靈魂、撫慰精神方面的能力也是如此的令人讚歎。”
這句話雖然此時從腓特烈那包裹在大鬍子之間的嘴巴裏頭說出來多少是有些想緩解尷尬的嫌疑，
但不得不說，這其中的情感倒也是真心實意的。
畢竟在他看來，戰爭之神的神官無論怎麼看絲毫都和安撫人心沒什麼關聯。
可以說這一路上鮑里斯的種種行為都在顛覆着腓特烈對戰神教會的種種想像。
不過鮑里斯面對着這樣的腓特烈倒是顯得很是坦然——顯然，這樣的“誤解”對他來說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於是這位老主簿微微一笑，也在腓特烈的面前坐了下來：“就如同取火本身可以用各種不同的方法來達成目的一樣，雖然各位神祇所執掌的權柄各不相同，但是神愛世人。儘管他們的領域互不重疊，但是山海世界的每一位神祇都在用他們自己的方式來守護着這片群山與大海間的芸芸眾生。
“正如我之前所說的那樣，我們這些人是主在塵世的奴僕，主將他的力量賜予我們，那我們自然也要在這世間傳播他的道義，奉行他的理念，自然也要如他一般地保護世人。”
不得不不說，鮑里斯這個身材雄壯的茨涅格人說起話來倒是根本沒有西土人對於茨涅格的那種“刻板印象”。他的聲音說不上有多麼好聽，但卻沉穩、睿智，讓人總是能夠從中感受到一種心安神寧的氛圍。
如果在場的是除腓特烈和路易以外的其他人，那他說不定就要被鮑里斯的話所感召，當場就要宣佈皈依戰神信仰了。
但可惜路易和腓特烈並不是一般人——魔法師對諸神的態度自不必說，而腓特烈也因為自己以前在聖魄希頓城的一些經歷而一直都對山海十二諸神持着一鍾敬而遠之的態度。
對於腓特烈而言，雖然他有的時候也會和其他人一樣高呼神的尊名乞求庇佑，但這完全就是一種逢場作戲。即他會喊那位主神的尊名主要取決於現場哪一位神的信徒佔據多數，但他本人心裏其實還是更傾向於直接向創造了這個世界同時也創造了諸神的無上虹龍祈禱。
而路易此時則是如一個眼神老辣的治安官一樣一下子就切入了兩人談話的重點：“我說兩位，我們現在是不是該在百忙當中稍微抽出一點時間來稍微討論一下近在眼前的、可能存在的哥布林大軍呢？”
顯然，在腓特烈回來營地的路上鮑里斯已經將他在“信道”中將他和哥布林的推測分享給了路易。
不過對於腓特烈來說這也算是省了不少的力氣，至少他不需要在額外浪費時間與精力了。
所以腓特烈也就單刀直入地說了：“所以說主簿大人，我個人的建議是撤退。”
現場吹來了一陣風，吹得枯枝在搖曳的火焰中“噼啪”作響。
已經和腓特烈一樣坐在了地上的鮑里斯伸手敲了敲靴子底下的泥土：“我以為，在嘉芙蓮慷慨解囊下的報酬還是比較高昂的。”
“大人，這不是報酬多少的問題。”面對這樣的情況，腓特烈表現得很是堅決，“我不知道在您眼中的傭兵是個什麼樣子。誠然，我們傭兵視錢財如性命，但如果命沒了，那就是聚斂再多的錢也沒有意義。”
這倒真不是腓特烈在危言聳聽或者打退堂鼓，他是發自真心的。畢竟一兩個大地精，或者哪怕再加上它們的護衛一起上那對於腓特烈來說也沒有意義。更何況真打起來他也不是孤身一人在戰鬥。
可問題也就出在這裏了。
腓特烈打架有幫手，難道它們哥布林打起來的時候就沒幫手了嗎？
到時候成千上萬的哥布林跟放飯搶食一樣從森林裏頭湧出來，就他們區區三個人可怎麼保護村民？！
路易這時候忽然“喀哧”一聲笑了出來。這一聲笑目前的這個氛圍里就顯得尤為刺耳。鮑里斯的反應倒也還好，但是這腓特烈可就覺得自己這搭檔有些分不清場合了。
腓特烈那一雙淺灰色的眸子直接朝着自己的搭檔看去，那眼神彷彿是在對着他說：該死的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整活難道都不分輕重緩急的嗎？！
結果下一瞬間，腓特烈便聽見路易以一種極其誇張的，彷彿是聽見了什麼異常難以置信的事情一樣的語氣說道：“不會吧？不會吧？你該不會覺得對於這些村民來說，拿着棍棒上門收租的稅吏們要比哥布林的大軍更加和藹可親吧？！”
不得不說，在使用魔法的技藝上腓特烈是個連半吊子都算不上的三分之一弔子，不好評論眼前這位總是以“天才魔法師”自居的搭檔在魔法界的地位究竟是怎樣。
但要是論起自己這搭檔在噁心人的領域，那腓特烈覺得這夥計絕對是宗師級的存在。
比如現在，路易便是只憑藉著寥寥數語就把自己給干沉默了。
而且最令腓特烈覺得可氣的是，拋開路易這陰陽怪氣的語氣本身，他這一番話的內容倒是一點兒毛病也沒有，讓腓特烈無法反駁。
那這可就讓腓特烈覺得更氣了。
當然了，本次行動鮑里斯才是僱主，撤與不撤，決定權在鮑里斯手上。
於是在兩名傭兵的注視下，這位老主簿輕咳一聲道：“我們路上小心些吧，畢竟哥布林的數量要是真多起來了那可就麻煩了。”
這其中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既然僱主堅持，那麼腓特烈也就不再反對。只見他聳了聳肩后扭頭對路易道：“我休息的差不多了，後半夜你再來替我的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