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神秘感

原本因為趕路而疲憊不堪地一眾村民們大張着嘴巴呆立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受控制地朝着四周張望着。滲出他們當中的古茨雖然並沒有和這些鄉親們交流心情，但他卻能從想起們嘴裏不時發出的驚呼聲中得知他們此刻那顆大受震撼的心臟。

說句實在話，這可真不是古茨在故作高冷，而是因為他自己此刻的心情也沒平靜到哪裏去。

也是的，如果一個完全沒有接觸過修鍊者——又或者是如古茨這樣早已和修鍊者的世界絕緣了有十幾年——的人眼睜睜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那片空地在短短十諾分之內便被建起了一間又一間簡易的小型木屋的時候，那隻要整個正常人在情感的表達上不存在什麼障礙的話，那麼想必他記下來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防止自己的下巴因為過於驚訝而脫臼。

更何況這些小木屋在最開始的時候那還都是未經加工過的、最原始的木料。

古茨等人可是親眼看着這些巨樹是怎麼在沒有人抗的情況下自行飛來並在飛來的途中被某種看不見摸不着的力量加工成了各式各樣的擋板、房梁、頂樑柱——等到這些木料落地之時就已經是“按照施工圖紙般”落在了其應該在的位置上並且在眨眼之間自行搭建成了一棟又一棟的房屋。

這可比村民們自己動手累死累活半天才面前支起來的簡易帳子結實多了！

而且話說回來，造成這一切的鮑里斯在施術的時候可是全程都毫不避諱地當著在場每一個人的面。所以即便是現場再愚鈍再沒見識的人也明白眼前的這些木屋可不是森林裏的樹“看他們可憐自己把自己拆建成這樣子的”，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切都是鮑里斯的力量在起作用。

而聯繫上他那戰神教會神官的身份，那眼前的這一幕不久可以這麼樣理解：

在聆聽了虔誠的僕人鮑里斯的禱告之後，了解到情況的戰爭與暴風之神兵主芒戈威仁慈地降下神通替在場的旅人們解決了入夜後“無片瓦遮頂”的困境……

這一下子，某系想東西比較多的村民已經當場跪倒在地，口誦戰神的尊名像這一位古老而偉大的存在高聲跪拜了。

老話說“遠在天邊的鑽石不如近在眼前的硬幣”——在此刻這些村民的眼裏，什麼主宰聖光的焰陽女神、什麼庇護自然的豐饒女神又什麼大慈大悲的生命之神……這些東西通通都不重要了！

眼下這些前一天還在各自的家中像自己信奉的神明們虔誠祈禱着的村民們霎時間就變成了一批眾虔誠無比地戰勝信徒。

哪怕他們對戰神的教義全然不知，哪怕他們甚至連最基礎地禱告的姿勢和禱詞都完全不懂——但他們此刻那發自真心的信仰卻是虔誠而純粹的。

這一點，身為在場眾人中唯一一名戰神神官的鮑里斯感受得最為深刻。

他明顯地感知到這些村民的身上正在朝外逸散着極為純質的信仰，而這些信仰又都朝着他所在的位置匯聚過來，讓他就像是一個存錢罐一樣將眼前圍繞着他打轉的信仰之力一點一點地儲存了起來。

身為資深神術師的鮑里斯明白，這些信仰很快就會以自己為媒介一點一點地通過塵世與神國的屏障然後傳送至兵主的御座。

當然了，在這一過程中他自己的神術也會得到更進一步的提升，他自己的“靈性”也會變得更加純粹，更加接近主的“神性”——在神學上，這種彷彿“辛苦錢”一樣的東西也被歸納為“主的恩賜”。

可以說現場發生的這一幕都深深震撼到了在場的三位修鍊者。

站在前路上戒備着遠方可能會出現的危險的腓特烈自然也察覺到了背後的動靜，但因為他必須要保證自己的主要精力都用在戒備遠方可能隨時都會出現的危險上，所以他雖然也對鮑里斯展現出來的神術效果表示驚訝，但他卻也強迫着自己將這份驚訝壓制在心底。

再說了，作為一個從小在聖魄希頓城聽着龍神教會的救贖者們的禱告聲長大的人，神術並沒有那麼陌生。

畢竟聖魄希頓城的城址太小了，小到大團長和贖龍者冕下每天早上起來都能站在自己家門口和對方打招呼的程度。

但他的搭檔卻並不是這麼想的了。

“好傢夥……”自打隊伍出發以來就一直在人群的最後頭吊著的“贊夢”路易可是將這些房屋的建造過程盡收眼底，而且身為魔法師的他自然也能察覺到其中的超自然力量。

而且身為“風語十級學者”與“風元素之友”的路易自然也能安排風元素來替他站崗，並不需要像腓特烈那樣事事親為。

那他當然就有更多的空閑來抒發自己內心的感慨了。

“這要是讓我以施法的形式來造木屋的話倒是也能做到，但是這規模和速度可就遠不及眼前這麼……見鬼！怪不得神術師都是幫整天琢磨着怎麼討他們的神明主子歡心的賤骨頭，這神明的力量就是香啊！”路易先是以一個純粹魔法師的角度分析了一下魔法和神術之間的差別，然後他便又忍不住以他個人的身份嘆道，“我算是明白歷史上的那些神棍是怎麼靠着招搖撞騙和幾手極為粗淺的法術就一次又一次地在西土掀起狂風巨浪了……”

正在感慨中的魔法師忽然看見造成這一切的源頭，鮑里斯本人正引導着風將一大堆的乾柴枯枝以及剛才造木屋時留下的邊角料堆在一起。

引導風……哦對了，兵主芒戈威除了是戰神以外也有着“暴風之君”這一神銜，風也是他的權柄之一啊！

身為暴風系的元素法師，路易當即就來了興緻——他倒要看看他自己控制的風元素和像鮑里斯這樣藉助神明的力量控制的風元素之間到底有着什麼樣的差別。

然後他就看見這位老主簿就直截了當地當著大家的面毫不避諱地從自己那件寬大的罩袍里掏出了火刀與火石熟練地打起火來。

啊這……

眼看着鮑里斯在一陣富有疾走的“嚓嚓”聲中動作嫻熟地讓眼前的那堆引火物冒出了青煙，路易當即搓了搓手指。

這位在烈焰系領域也有着不俗實力的天才元素法師當即就讓那木頭堆里的裊裊青煙變成了顯眼的篝火。

不過面前的這些村民們此刻都在心懷感激地對戰勝芒戈威表達着感謝，倒是沒有誰會注意到鮑里斯的這個小插曲。

而當篝火燃起之時，天上的焰陽的火焰已經減弱成了一個在雲層當中隨風飄搖的細微火苗。

夜要來了。

終於察覺到周圍光線變化的村民也都注意到了眼前的篝火，興沖沖地涌了過來，圍坐在一起。

“讚美戰神！”“芒戈威萬歲！”村民們如此說道。

果然，燃起的篝火總是能夠帶給人安全感。站在一旁欣慰地看着眼前這一幕的鮑里斯忽然聽見了一個自“信道”中傳來的聲音。

【話說我有點不明白，你為什麼會這麼不避諱地當著他們的面用打火石來取火？】

老主簿扭頭看去，正好對上了贊夢的那一雙藍眼睛。

此時此刻，這雙如海一樣的藍眼睛正蕩漾着疑問的波瀾。

鮑里斯微微一笑：【神非萬能。世間萬物皆有其法度，火焰並非我主執掌的權柄，-那我生火用火石不是正常的選擇嗎？】

【……我見過的神官都會想盡各種辦法在民眾面前維繫自己的高深莫測，我以為您肯定也會盡量避免在村民們面前露出自己的不足。】短短几句話，路易已經開始很是自然地用“您”這個詞彙來稱呼鮑里斯了，不再陰陽怪氣、不再隨口敷衍，而是發自內心——這個變化怕是連他自己都沒怎麼注意到。

面對這樣的話，鮑里斯倒也只是笑了笑：

【我們皆是我主謙卑的僕人——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我此生唯一的願望就是一如既往地在塵世間傳播我主的道義，並盡心竭力地用我主賜予我的一切來保護這個世界。這是我的最終目的，其他的那些無非只是手段。】

“信道”忽然陷入了一陣沉默，正當鮑里斯覺得這場突然起來的答疑解惑就要這麼結束了的時候，老主簿卻又再一次從這位元素法師那裏收到了新的消息。

【但我還是真誠的建議您在接下來的路上盡量少在村民面前削減您的神秘性。您知道的，在當人心陷入慌亂之時，這種神秘感往往會出現意想不到的作用。】

鮑里斯多看了路易一眼。在他那深陷眼窩當中的雙眸注視下，面前這個彷彿流浪詩人一樣的楓蘭柯男子嘴角忽然又掛上了那一抹常駐的微笑。

【就像您剛剛說的，這只是達成目的的手段，不是嗎？】

鮑里斯忽然眨了眨眼睛——不得不說，眼前這個年輕人真是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有趣的特質……

然後他就看見了這個有趣的年輕人臉色陡然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