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指揮官的無奈
不得不說，在自己的提議再度遭到鮑里斯拒絕的時候，嘉芙蓮終於是展現出了自己的震驚：“請原諒我的失禮，主簿大人。但我依然冒昧地像您問一句；‘為什麼’？”
“指揮官閣下……”鮑里斯先是回了一禮之後才繼續說道，“《凱旋聖典》以及古往今來的無數次戰役以血與淚為代價告訴我們：任何威脅都不能熟視無睹——哪怕它看起來似乎很安靜。”
雖然只是一句聽起來沒頭沒尾的話，但鎮守守望者三號堡壘多年的嘉芙蓮頓時明白了鮑里斯的意思。
此地畢竟緊挨着星焰地這片化外荒蠻地界，雖然獸族和野蠻人已經安分了很多年，但安卧餘地的野獸並不意味着沒有野獸——嘉芙蓮的親衛隊可是她親自帶出來的，這麼多年來一直不離自己左右，其忠誠與實力也是毋庸置疑。但萬一要是這時候那些荒蠻部落真的朝這裏進攻而親衛隊又不在的話，那麼這座堡壘的戰鬥力肯定是要大打折扣的。
說到這裏，嘉芙蓮看向鮑里斯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怪異。
咦？
路易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變化，已經猜到了這其中緣由的他像這位指揮官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至於鮑里斯……他當然知道嘉芙蓮眼神變化的原因。於是這位老主簿呵呵一笑：“我雖然是茨涅格人，但我已經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了我主芒戈威。”
一旁的腓特烈也終於恍然大悟：自從古諾睦帝國滅亡以後，茨涅格的那位號稱珊皇還是紗皇的統治者可一直都在和新諾睦的皇帝爭奪這個“正統”。而歷史上馬特侯國除了在抵抗蠻族之餘也的確曾經和茨涅格人的遠征軍數度交鋒。
在這樣的背景下，鮑里斯這個茨涅格人的確是有些尷尬。
不過在聽完了這位老主簿的話語之後，馬特家族的嘉芙蓮眼神稍微平復了一些——且不管這名神官的說法究竟有幾分真心在裏面，但至少他算是表明了一個態度。
更何況嘉芙蓮的煩心事並不是這個。
她還是在思考要不要派兵援助鮑里斯的問題。
剛才鮑里斯的分析算是點醒了她，像親衛隊這樣的精銳的確是不能輕易外派，要是平常時期暗中派出去隱秘行事倒也罷了，可眼下那路上很有可能是在到處“鬧哥布林”，那這派出去的隊伍有很大的概率會和這些害蟲發生戰鬥——這麼大的動靜肯定會傳到獸人和蠻族的耳朵里。對於這些好戰的野蠻部族而言，會促使他們採取什麼行動，嘉芙蓮可真不好說。
但令嘉芙蓮苦惱的是，若她不派遣親衛隊而選派其他的人馬的話……情況可能會更糟。
畢竟修鍊者能夠高高在上地統治着這個世界，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他們數量稀少。哪怕是這座按理來說身處最危險之地的堡壘，其中的駐軍也只能保證普通人與修鍊者的比例是六比四。而在那人數佔到四成的修鍊者中，域級在學徒級和赤域級的就超過了百分之七十。
而這已經可以算是一支精銳部隊了。
一名非職業修鍊者的專業士兵在久經訓練以及裝備齊全的前提下一人可以同時對付三隻哥布林。
但這玩意兒的數量向來是數不勝數！
在這樣的情況下，嘉芙蓮若是只派遣小規模隊伍隨鮑里斯一起出發的話，那對於這位戰神教會的主簿來說，意味着他要保護的對象會從村民擴大至這些士兵。這要是真遇上什麼事情的話，鮑里斯的壓力只會不減反增。
就在嘉芙蓮覺得自己被這殘酷的現實給折磨到一個頭兩個大的時候，她忽然看見那名魔法師傭兵正意味深長地看着自己，嘴角噙着一絲可疑的笑。
典型的楓蘭柯男人。
就在馬特指揮官給這個不遠處的魔法師下了個定義的時候，這名魔法師自己倒是頗為市儈地笑道：“這樣吧主簿，既然您想雇傭我以及我的搭檔，那這個價格您看是想由您來定還是我來定啊？”
“這種事情，還是由專業人士來定比較好。”鮑里斯委婉地讓出了這個定價權。
“那好！”路易頓時一甩膀子，“您看啊，一般來說按照我們傭兵行的規矩，所有任務的發佈與接受以及最後的交付確認過程那都是得經由公會本身的文員來完成的。”路易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道，“而考慮到您的身份以及眼下這個任務急迫程度，您哪怕現在就去最近的公會發佈任務恐怕也來不及了對吧？”
“確實。”鮑里斯對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話深表贊同，“不愧是專業人士，果然是直切要害。”
“呃……所以就目前的狀況來看，最好的辦法就是咱們私下解決了。雖然這麼說有點直白，但這事情嚴格來說就是讓我們接私活”路易聳了聳肩，“我想以您的學識，您應該也知道我們傭兵的位階升遷可是要看績點的。”
“確實……”鮑里斯的言辭裏帶上了真誠的抱歉，“讓您和您的搭檔錯失了以此積累績點的機會，對此我深感抱歉。”
“所以啊主簿大人。”路易攤了攤手，“我們也是要吃飯的。而且說句不好聽的話，干我們這一行的人那可都是把腦袋掛在腰帶上過日子，這命不知道哪天他就沒了。現在又不能讓我們賺績點，那，大人，我出的價可能會比正常市面上的溢價個百分之……”
“咳！”
嘉芙蓮忽然用極其誇張的清嗓子行為打斷了路易的滔滔不絕：“傭兵，注意你的態度……”
這位明顯已經被路易的油腔滑調給激得火氣直往腦袋上涌的嘉芙蓮忽然讀懂了這傢伙眼底深處的那一抹笑意。
她豁然抬頭，那一雙墨綠色的眼眸當中出現了一抹深藍。
那是路易的瞳色。
這時候，嘉芙蓮忽然什麼都明白了。
於是這位堡壘指揮官上前一步，鄭重其事地對路易說道：“傭兵先生，還請您和您的搭檔盡心竭力地位鮑里斯主簿大人提供服務，一切費用由我們守望者三號堡壘承擔。”
“這……”
腓特烈和鮑里斯同時驚訝出聲。當然了，在這樣的場合下，腓特烈的反應自然是無人在意，在場所有人——包括腓特烈——都將自己的目光集中在了鮑里斯身上。
只見鮑里斯說道：“這件事情說到底也是我在明知前方困難的情況下一意孤行，貴方其實並沒有做錯什麼，又怎麼好意思勞煩您破費呢？”
“主簿大人，請您一定要給我這次機會，拜託了！”嘉芙蓮的聲音猛然間拔高了數倍，坦白說，即便她的聲音再怎麼好聽，在這樣的情況下也只會給人帶來驚嚇。
只不過以在場眾人的心裏素質和身體強調倒不至於被嚇出什麼毛病來就是了。
然而還沒等鮑里斯弄明白眼前這位指揮官究竟為什麼會這樣的時候，方才還態度堅決強硬的嘉芙蓮忽然再度變臉。
這一回，她的語氣中稍微透露出了一絲絲無奈：“……請您允許我以一名軍人的身份向戰爭之神表達我的一份敬意，成嗎？”
這一刻，剛才還有些摸不着頭腦的鮑里斯明白了，他什麼都明白了。
正如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着許許多多的神祇一樣，諸神對這個世界的影響可謂是盤根錯節。
按理來說，馬特侯爵乃是新諾睦皇帝的封臣，而整個新諾睦帝國又以傳播曦洛女神之道的聖光教會為宗教。但這也並不是意味着其他的神祇在帝國境內真的就沒有自己的位置了。
更何況守望者三號堡壘可是個軍事要塞，裏面的士兵要想百戰百勝連戰連捷，那總有些許士兵會向戰神祈禱吧？
而當誰受傷了，生病了，那總是會希望得到生命之神的祝福吧？
再者說來，有戰爭就會出現傷亡，為了安撫亡靈，你總不好得罪死亡女神吧？
在這樣的情況下，嘉芙蓮心裏的糾結也就可想而知。
她身為此地駐軍的最高指揮官，如果真的什麼都不做任由鮑里斯這個戰神教會的神官在這麼多士兵的眼皮子底下雇了兩名傭兵幹活……那讓這些士兵以後怎麼能安心作戰？
而且在此之前，堵門的許多士兵已經對那些鄉親產生惻隱之心了。這時候要是再得罪戰神教會……雖然嘉芙蓮覺得以自己和崔格爾再加上親衛隊的實力，就駐軍中的其他人當場嘩變她也有把握帶着忠於自己的人逃出生天，但這以後讓她怎麼立足？
她倒不是怕死，只是她心中的執念尚未……
隨着時間一點一滴地再推移，鮑里斯反倒是有些坐卧不寧了起來。
“好吧。”在經歷了一番猶豫之後，這名戰神教會的神官輕呼一口氣，“感謝閣下的鼎力相助。”
嘉芙蓮緊繃的神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鬆弛了下來：“午餐時刻快要到了，您和鄉親們先吃過了午飯再走吧？”
“如此，我便先替外面的民眾謝過您的慷慨。”
——不知不覺間已經挪到了門口的腓特烈看着眼前局勢的發展，漸漸明白過來了一個事實：
他馬上又有新的任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