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龍瞳庭
聖魄希頓城，龍瞳庭。
萊茵哈特站在那扇緊閉的大門面前，一雙深邃的眼睛盯着門上那繁複的花紋看了許久——這讓侍立再一旁的兩名穿着罩袍的目付短時間內竟然分辨不出眼前這位尊敬的大人究竟是真的有在欣賞龍瞳庭內的裝潢，還是說他只是在單純的進行等待……
而就在這個時候，面前那一扇“藝術品般的”大門忽然自行開啟，一名和門外侍衛同樣身着罩袍頭戴假面的目付走了過來，朝着萊茵哈特躬身一禮：“尊敬的償龍人閣下，抱歉讓您久等了……”
“無妨。”萊茵哈特聳了聳肩，這位年過兩百但看起來也就六十不到的紫域級強者此刻笑起來卻象是個和藹可親的老爺子，“沒打擾到瞳座吧？如果他今天公務繁忙，那我……”
但站在他面前的那名目付卻好像已經忘了該怎麼樣去說話。
“啊不不不……”萊茵哈特面前的目付聞言趕緊搖頭，看起來都險些要將自己臉上帶着的假面都給甩出來了，“瞳座正等着您……啊！瞳座吩咐過，以後只要是您來，那麼不用等待，您可以直接推門而入的……”
在眼前這位目付一陣語無倫次的“接待”中，萊茵哈特滿臉是笑地跟在他後面走進了那扇大門。
然後門就被關上了。
而直到此時，門外一直站着的兩名目付這才敢鬆了一口氣。站在左側的那名目付伸着覺得自己的後背已經完全被冷汗給浸透了。
這位實力已經達到綠域級的目付忍不住斜眼看向了自己的同伴：“龍神啊，自我入職以來，還是第一次看見隊長居然也有這麼事態的時候，這就是紫域級的氣場嗎？太可怕了！”
“……你別用你自己的傻樣去想隊長！”同伴語氣平淡地回了一句。然而即便是如此，已經入職龍瞳庭快十年的目付還是從同伴那聽起來平淡的語氣中隱約感受到了一絲解脫般的顫抖。
而且雖然同伴和自己以及方才從門裏出來傳信的隊長一樣臉上都戴着假面，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覺得這傢伙剛才在聽到自己的話的時候翻了個白眼！
神氣什麼啊，不就是家裏有幾個成為了勇克的兄弟嗎！
目付看着自己這個無時無刻不將自己的腰板挺得筆直的同伴，忍不住在心裏頭略帶嫉妒得嘀咕了一句。
說來也是，龍瞳庭的目付一般都是從聖魄希頓的平民甚至貧民階層中挑選，像這些由原騎士階級轉化而來的勇克家族按理來說是不可能把自家的子弟送進龍瞳庭入職的……
但眼前這小子乃是大團長閣下親自送進來的，那這事情可就不好說了。
畢竟現在城裏的局勢只要稍微有些腦子就都能感受到：雖然按照騎士團成立以來的慣例，這座城裏的大小事務一向都是大團長幕府、龍瞳庭以及龍神教會共管的，可眼下什麼事情若是大團長拍板了的話，那另外兩方可就不好再去多說什麼了。
想到這裏，這名目付不由得再度看了自己的同伴一眼。
“喂，說起來，你小子現在也不好受吧？”再說這句話的時候，目付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不那麼刻意。
此話一出，目付當即覺得自己這位同伴整個人都鬆弛了下來，就像是個讓人放了氣的皮球。
“那能好受嗎？”同伴的語氣中終於出現了明顯的破綻，“那可是紫域級的准神啊！你看咱們的隊長，中位青域級的實力在整個西土哪都能算是一號人物了，可在萊茵哈特閣下的面前不也只能像是個……”
說到這裏，
這位勇克世家（實際上是破落騎士家庭）出身的目付忽然覺得自己眼下這種在背後議論人的行為好像並不是太好。
龍神啊！我在幹什麼啊！
這位“勇克目付”當即閉上了嘴巴，又重新變成了那個站姿標準的守衛。
眼看自己的同伴忽然失去了交流的意願，那名後背濕透了的目付也就不好在說什麼，只能也調整好了自己的站姿，以一種“看似盡職盡責實在摸魚划水”的狀態繼續着自己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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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着那名開門的目付又低聲告退並將大門再度關上之後，萊茵哈特這才緩緩地轉過了身來，讓自己那一雙典型的鐸恩熾式的碧綠眸子鎖定了這間屋子裏的另一個人。
此時這個看起來頗有幾分書卷氣的男子正埋首與大堆大堆的案牘卷宗之間，手上的羽毛筆正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歡快地在一張張紙面上來回地舞動着。
盯着眼前這個看面相不過三十齣頭的男子，今年已經兩百三十五歲的萊茵哈特忽然輕聲一笑：如果不是提前知曉，恐怕外人就算是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到眼前這個男子居然只比自己小三十歲。
他們更不可能想到，眼前這個完全沒有半點氣勢的
而這一聲笑也終於是讓卷宗後面的那位氣息一滯。
聖魄希頓律法的化身，龍瞳庭的不眠者聞言抬起了頭來，正好對上了萊茵哈特那一雙平靜而深邃的雙眸。
“瞳座大人。”萊茵哈特微笑着向不眠者康拉德行了各禮。
看着這位龍神教會的下一任冕下的身影在自己的眼前逐漸放大，瞳座終於是一整衣冠，隨後朝着萊茵哈特微微躬身道：“當著學長的面，我可不敢妄稱什麼瞳座。”
自從不久前他不眠者逼退了法庭上鬧事的不理智神官之後他便一直呆在自己的辦公室中，哪怕是之前廣場上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他都沒有露面。龍瞳庭的屬員們自然也都對自己這位老上司的脾氣心知肚明，所以即便他沒有進行任何的解釋說明，除了門外的衛士以外，整個龍瞳庭的人都很識趣地離他這間辦公室遠遠的。
所以雖然此時乃是正兒八經的上班時間，外頭的目付、刀筆（文員）們都忙得腳不沾地，但是他的這間辦公室卻依舊顯得十分安靜——明明和外頭只是一門之隔，但這一靜一吵的區別卻大的恍若兩個世界。
當然了，現在這間辦公室中卻又多了一陣“篤篤篤”的聲音。
這是老償龍人手上的法杖點地時的聲音。
只見萊茵哈特好像在教堂中一樣十分熟稔地走到了不眠者康拉德的身旁，而康拉德這時候卻也很是配合地一推桌沿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二人就這麼肩並肩地站着，哪怕萊茵哈特這個屬於教會的神官眼神都已經落在了康拉德放在辦公桌上的文件上的時候，他們二人彼此之間卻也什麼話都沒有說。
康拉德在萊茵哈特的身旁站了一會兒，忽然扭頭走向了辦公室里那貼着牆壁擺放的柜子：“喝一杯么？”
“紅茶就好。”眼睛始終粘着桌上的文件的萊茵哈特頭也不抬地說道。
“……就好，學長，您難道不知道這兩個字的含義嗎？”康拉德苦笑着搖了搖頭。
畢竟紅茶這東西可是東土的產物，而自從當年西土的諾睦皇帝與東土的炎夏天子交惡以後，兩邊明面上的貿易就已經停了——哪怕身為康拉德，他也只剩下了兩個拳頭大小的茶罐兒的存貨。
而現在他這位老學長不但點名要喝紅茶，居然還說什麼“就好”……
康拉德無奈，只能小心翼翼地“咯”一聲擰開了其中一個茶罐的蓋子，小心翼翼得伸出手指頭捏了五片茶葉出來。
那神情，彷彿他手中捏着的不是紅茶，而是什麼一旦觸發就足以毀滅大半個西土薩爾克利斯的禁咒級魔法捲軸。
而這是鼻間早已嗅到了紅茶的香氣的老償龍人終於是把頭抬了起來：“不是吧，堂堂瞳座大人居然會這麼小氣？”
“哦龍神啊……”剛剛才小心翼翼地將茶葉放進茶壺中的不眠者此刻居然雙手高舉掌心朝外地作投降狀，“學長，你饒了我吧，這兩罐可是我最後的存貨了。”
“不是……你看，既然它叫‘紅茶’，那你這茶湯泡出來后顏色上總得像個樣吧？”
“……咱兌點兒牛奶？”
“年紀大了，多少有些受不了牛奶的膻味兒。”
“不是……咱們弗朗克人可是自小就喝着牛奶長大的啊？”
“你哪怕再加兩片呢？”
“……”
“湊個七不好嗎？至少能討個好兆頭。”
“嘖，想不到堂堂龍神教會的贖龍者繼承人居然也信這些東西。”
“七彩虹光照耀一切——你就說你加不加吧？”
“……”
當康拉德從那泡着七片紅茶的茶壺中倒出了兩杯“紅茶”之時，他發現自己的這位老學長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居然又把目光放在了自己桌上的那份文件上去了。
這是一封正是的公文。確切點說，這是大團長閣下親自轉給康拉德讓他自行定奪的一份“彈劾狀”：
——屬下巴希姆願以我個人以及貝因茨家族的名譽作保，控訴康拉德瀆職！
康拉德忝居龍瞳庭不眠者之位，然其既不能為主分憂，亦不能秉公執法，身為瞳座，竟欺上瞞下，其為罪一！
……
“這可真是……”萊茵哈特笑着敲着桌子，“這孩子，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居然會想着往龍瞳庭遞交的訴狀裏頭寫上彈劾龍瞳庭頭子的內容。”
“那不正說明我的龍瞳庭正在完美運行嗎？”康拉德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