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缺失的那1年

第17章 缺失的那1年

目送着那臨時被死裏逃生的車夫哈里斯帶着肉眼可見的喜悅駕着車朝着位於城堡斜前方五諾里處的小村落歡快地漸行漸遠之後,腓特烈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濁氣——隨着越來越多外界的新鮮空氣被他暴風吸入,他那蒼白的臉色終於是有了一絲血色。

當然了,此刻他踩在大地上的雙腿還是微微有點發軟……

“豐饒地母啊……”腓特烈發自真心地讚頌了一聲地母淮婭的尊名,如果不是因為他覺得照着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可能需要他多少“講點兒規矩”,他是真想就這麼一屁股坐在堅實的大地上。

是的,接下來的事情可能真的需要他這個傭兵是真的要“講規矩”了。

此刻在他面前大概五十諾米之外的那片土地上,矗立着一座縈繞着山岩的沉穩以及金屬與魔法構築的輝光的高大堡壘。

那高度將近三十諾米的城牆雖然對於達到綠域級的資深修鍊英雄來說實在是和平地沒有什麼區別——但每一位英雄肯定也能清楚地感知到這牆裏牆外到處充斥着的魔法波動以及種種禁製法陣散發出來的靈壓,更不用說不知在上面的哨樓、箭塔、全副武裝的衛兵……以及最近七百年裏開始在戰爭中展露頭角的火炮了。

而且藉助修鍊者那遠超常人的視力,腓特烈清楚地看見在那些箭塔、哨樓以及城牆上那些刻意打造出來的射擊孔中,出了有弓弩兵們的金屬箭頭在焰陽的照射下散發著冷光以外,倒也有不少的“射擊兵”手上拿着的是火銃。

在這城牆上,火銃和傳統弓弩的比例大約是一比三。換句話說,每四名負責遠程攻擊的士兵裏頭就有一人是拿着火銃的。而在這些火銃兵手上拿着的除了常見的火繩銃以外,他好像還看見了一些火銃兵的手上、肩上並沒有纏火繩。

換句話說,這裏頭還有一些人拿着的是燧發銃。

儘管此刻那因暈車而產生的噁心感還是在鍥而不捨地折磨着他的大腦,但身為一個經常不得不深入一些險惡環境中掙錢的傭兵,腓特烈在他轉身第一次將目光投向這片城牆的時候就大致估算了一下牆上的成防衛隊規模。

大約兩千人,分佈在近五諾里長的城牆上(這個牆的周長可不是目測出來的,只不過按照標準來說,五諾里應該就是一座非核心城堡的制式長度),而這其中遠程兵種的數量大概在一千二。按照前面那個一比三的比例來計算,火銃兵的數量應該有個三百人,那麼在這三百火銃兵裏頭,持燧發銃的可能就只有五六十人。

可別小看這三百人,要知道從第一把火銃正是從圖紙中的奇妙構思變成實物算起,滿打滿算也才不過三百年。

新諾睦帝國建立至今不過一千五百零二年,但在此之前,人類已經擁有了難以計數的戰爭記錄。

在這樣漫長而悠久的歲月長河面前,如果說如今七百歲了的火炮是個風華正茂的小伙兒的話,那在這世間走過了不到三百年光陰的火銃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孩子。

尤其是在這個擁有靈能、魔法以及諸神意志的塵世中,火銃這東西其實也並沒有太過於翻起多少風浪來——至今西土的騎士階層中仍有不少堅信騎士的集群衝鋒才是戰場上的核心。如果戰爭是一曲宏大的交響樂,那麼他們已經把這同一首曲子演奏完了一個千年,他們也準備再將這首曲子演奏到第二個千年的結束。

事實上,若不是帝國南部自治城市組建起來的“柯多商貿同盟”在火銃誕生伊始就對這個孩子備受關注,

那麼事實上應該不會有多少職業的修鍊者會將自己的目光投注到這個新興武器身上,更不會在六十六年又六個月以前成功在整個西土建立起一個名為“銃士”的靈能修鍊體系公會來。

而在這樣一座地處文明邊陲之地的城堡中,居然出現火銃的身影,如果不考慮那個橫亘於西土與東土之間的刃港城的話,這樣的裝備體系在整個西土來說都能夠是稱得上一聲“前沿”。

守望者三號堡壘,帝國設立在靜謐大森林邊界上的三座堡壘之一。

“堡”如其名啊……望着眼前這歷經歲月滄桑卻依然屹立不倒的城堡,腓特烈深有感觸。

這座城堡就像當初的建造者為其所起的名字那樣,如同一個守望者一般,手握武器,堅定地守衛着西土人類文明的最後火種——同時也警惕且無畏地注視着遠處森林中一切的風吹草動,儘可能地提防着一切潛在的危險。

自從這三座堡壘建立以來,駐守在這裏的軍士可真是抵禦住了一場又一場的入侵,無論是蠻族人還是獸人甚至是他們兩者組成的聯軍,都在這裏流下了無盡的血淚——這裏就是文明與野蠻、秩序與混亂最大的戰場。

而戰場,一向是所有武器的培訓場,無數新生的武器就在這裏經過了一場又一場的考驗,最後走向成熟,走向全西土——就如同眼下城牆上的那一支又一支的火銃。

想到這裏,腓特烈忽然扭頭看了一眼身旁的納博里昂,根據路易對這傢伙的口音分析,這位年輕的帕莉絲貴族其實原本應該是貢鐸人。而貢鐸市,應該是柯多商貿同盟四座城市中最晚加入的城市。

而如今,銃士公會的公會長就是一位來自貢鐸的神銃手,傳說西土沒有任何人願意出現在他的視線中超過三諾秒……

雖然腓特烈什麼話都沒有說,但納博里昂此刻能夠通過腓特烈看他的眼神讀懂了這個傭兵此刻在想什麼,所以這位如今的楓蘭柯貴族當即開口一告訴腓特烈:“蒼炎狼先生,你的想法有些過於簡單了。事實上在我十二歲以前,我的確是一名貢鐸人,在我十二歲以後,一直到今天我都是楓蘭柯國的王都帕莉絲人。但我自始至終都和柯多商貿同盟沒有關係。”

“……”腓特烈必須承認:這一番從納博里昂的嘴裏說出來的話,實在是讓他聽得一頭霧水。

如果腓特烈是一個熟悉貢鐸和柯多商貿同盟之間的歷史的人,那麼他當然知道貢鐸這座城市的統治權明明在納博里昂十二歲以前的歲月里都還是歸帝國境內的最強封臣颯柯森公爵所有。只不過非常不巧的是,腓特烈是一個不怎麼關注這方面的外行……此刻腓特烈的表情簡直純粹得像一個學生。

而且是一個在一門自己不擅長的學科課堂上被教師叫起來回答問題的學生……

當腓特烈在“回憶自己的學生時代”的時候,才閉上嘴巴的納博里昂卻也是一陣恍惚。

貢鐸人——是啊,曾經的我,還是一個貢鐸人。

納博里昂忽然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回憶自己的童年時光。他忽然覺得,儘管他的父親每次回憶起自己做出“舉家遷往帕莉絲”這一決定的時候臉上總是會掛滿自豪的笑,可讓他自己回憶起他十二歲的那一年,他總是覺得那一年的記憶可以用一個詞來總結:混亂。

就在那一年,貢鐸的城務官忽然在帝國的皇室手中贖回了自己的“自由”成為了一個名義上直屬於帝國皇帝但實際上卻是自治的自由城市。

但貢鐸的當局卻覺得但是這樣的自由還遠遠不夠,換句話說,他們還想要更大的權力——貢鐸的城務官利奧·弗朗西斯科·維奇打算恢復古曦洛時代的城邦制度。所謂城邦即“城市國家”的簡稱,從字面意思上理解,那就是“一城即一國”。讓貢鐸從一個帝國的自治城市變成一個真真正正獨立於新諾睦之外的城邦。

這樣的結局,顯然是貢鐸的老主人颯柯森公爵以及如今的新主君帝國皇室都不願意看見的。身倚帝國七號輔道面朝心脈之海的貢鐸市雖然是帝國南部有名的商業都市,但在由帝國皇室統御的沃蒂利婭大公國(注①)以及颯柯森公國的雙重壓力之下,這小小的一座城顯然就像是一隻螞蟻。

在時刻都有可能滅城的恐怖壓力之下,每日每夜都戰戰兢兢地遊走於崩潰邊緣的城務官利奧只能將自己的寶壓在了離貢鐸最近的勢力:柯多商貿同盟身上。

當時組成柯多商貿同盟的乃是柯德隆、多弗萊以及督航這三座城市。讓利奧最終決定讓貢鐸倒向柯多的原因有很多,除了地理位置這個很重要的原因以外,更重要的一點是這三座城市的性質。

這三座城市和貢鐸一樣,都是以“帝國自治城市”的身份在等待着打破皇權枷鎖那一天的到來。

不過這三座城市和貢鐸一樣,在獲得自治城市的頭銜之前,她們可都是颯柯森公國的領土。

最初,是柯德隆與多弗萊這兩座城市率先締結了聯盟——事實上這也是如今這商貿同盟的名字就是取自這兩座商業城市的第一個音節。二十五年之後,位於睦忒爾河入海口的督航市也加入了這個同盟,獲得了“加盟者”的身份。當督航加入之後,柯多頓時就構築了一柯德隆位中心,東有督航西有多弗萊的三角防禦體系,當年就挫敗了以颯柯森公爵位統帥的帝國諸侯聯軍,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火銃這一新生的武器進入了財大氣粗的柯多同盟眼中。時至今日,“焰嘯兵團”依舊是西土最強大的火銃部隊——當然,全西土也沒多少支成建制的火銃部隊也就是了。

到了改變納博里昂人生軌跡的那一年,納博里昂在自己十二歲生日的當天得知了貢鐸市當局宣佈以“合作加盟者”的身份加入柯多商貿同盟的消息。

他的父親,在那一天發了大火。儘管此刻納博里昂總是見到自己的父親在家中酗酒後動怒發火,但那一場火,是他父親在他面前所發的最大一場火。

等父親的怒火稍稍退卻,這個在市政廳中擁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的男子當即拿起外套頭也不會地去了自己的辦公室,留下來了一個因為承擔了他的怒火而變得一地狼藉的家。

在擦乾了眼淚之後,納博里昂的還懷着孕的母親萊蒂琪婭一邊哄着嚇傻了的六歲的小兒子一邊指揮着十七歲的長女和十五歲的長子打掃“戰場”。結果沒過多久,她就因為動了胎氣而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在一家人慌亂的身影中,十二歲的納博里昂獃獃地站在原地,既不哭也不鬧。

在納博里昂的記憶里,他是一個從十一歲直接過渡到了十三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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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注①:沃蒂利婭大公國最初只是公國,但因其君主由新諾睦皇帝兼任,所以自從奧術皇帝馬克西米利安一世即為後,沃蒂利婭便由公國升格位大公國。

沃蒂利婭大公國的都城薇茵便是如今新諾睦的帝都,名義上的西土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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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聖帝國與蒼炎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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