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紫衣第五

第四十一章,紫衣第五

趙予安含着糖,林北望拉了一把小矮凳坐到她身前。

趙予安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很少有表情,甚至很少有感情。

百里茉在她心中的地位的確不一般,直到她走,林北望才發覺,這個從下山開始對於凡間並不好奇的趙予安,這樣一個人,卻已經開始在紅塵萬丈的繁華里有了影子。

那影子長得艱辛和迷惑,對於自己的存在全然不知,此刻那個如太陽一般的小花靈走掉了,就像是向日葵失去了方向,趙予安的精神面貌幾乎是崩潰的。

林北望想到這,心就微動,如果可以,他想一步步將趙予安引導到自己身邊。

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有些人也許七情六慾上的確不如常人敏銳,但是一旦動了凡心,哪怕是再小的凡心,從她動心的那一刻開始,就註定了這裏面的感情份額不會低於任何東西在她心中的重要地位。

她害怕百里茉離開是如此,害怕林北望有一天會不得不與她背道而馳,亦是如此。

從公孫明捏造的南越山下,在何琉璃自刎在公孫明懷中時,她除了戰鬥,心中種下了陰翳的種子。

何琉璃與公孫明之事,何不像她與林北望同行。

到最後如何誰也不知道,趙予安心中慌亂的種子動搖起來,一切都顯得那樣的不詳。

百里茉的離開,不過是將她最後的一絲對心中情感的懵懂撕碎。

趙予安開始明白,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她有七情六慾,她喜歡百里茉,對於林北望的感覺卻更為難以捉摸。

心上有一百隻螞蟻瘙癢,卻不能言說半分。

她不知怎麼說出來,而另一個人,卻是不敢說出來。

趙予安看向林北望,嘴裏的糖有些粘牙,視線和林北望的撞上,她像是個懵懂無知的小孩,不躲不閃的看進林北望的眼睛裏,心裏的千言萬語最後化成了一句:“你真的不會走嗎?”

聲音沙啞,惹人憐惜。

林北望第一次知道自己也是個心軟的人,這麼些年惡臭在外的名聲,以至於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人,有時候對於憐憫他人這種事情都喪失了基本的認知。

而他現在坐在趙予安面前,這個人也就是被打的慘了點,哭起來丑了點,說話聲音軟了點,自己卻甘願在這裏,想把全世界都捧給她。

情不知從何起,自己似乎甘願連上了被天道操縱的線,被操縱着,離趙予安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他甚至想就這樣在這個破舊的茅草屋,跟趙予安待一輩子。

外面怎麼樣都行,他能和她一直在一起就好。

但是,林北望到底不是小孩了,那樣的想法幼稚而美好,自己孩提時期就不做這樣的夢了。

如今再說,就顯得有些假。

“我陪你去救百里茉,然後我們找個隱蔽的地方,一起生活,好嗎?”林北望聲音有些發澀,這句話問出來都很艱難,他想都不敢想對方會怎麼回答,這樣的話太赤裸,他幾乎將臉都丟在門外,此時此刻對趙予安來說,他在把心擺在她面前,等她一個答覆而已。

但是趙予安並不明白此時此刻,這個男人坐在她面前,是拋出來真心和她邀約,想要共度此生,不管最後到底會是怎樣的結果,林北望都想過,到時候不管多艱難,只要趙予安點頭,刀山火海,扒他的皮,抽他的筋,他也樂意。

只要人還在,只要這以後的歲月,趙予安都在,他願意就這樣下去。

可是,有時候有些東西,是那樣的陰錯陽差,正如他的真心拋卻的不是時候,在時光里不入流,也在心意的對象面前也是那麼的不合時機,趙予安依然不懂這句話背後代表的是什麼,聽到這番言語,她想的卻是。

去哪兒?跟林北望去血樓看看嗎?

那不行,自己還是要帶着夫婿回東山的,趙予安能明白的不過是自己是想將林北望帶回東山一起生活的。

她覺得只要自己好好說,林北望也沒有做過什麼大惡的事情,只要自己站在他這邊,也許回東山還是有希望的。

所以趙予安搖了頭道:“我會帶着你們回東山,而且我還要去完成任務。”

林北望有些泄氣,心中似乎被石頭砸了個大坑,只是砸坑的那位似乎還不自知。對於那話中的你們二字完全關注不起來,對於世道人心,人言可畏八個字,林北望比趙予安明白。

自己這樣的人的確,怎麼高攀的起上清門的少主,自己不過是阻她前途罷了。

於是他尷尬的一笑,希望帶過這個話題。

趙予安卻在心底暗暗鑽起了牛角尖,林北望是臭名昭著無疑,她很害怕自己到時候會與他落得同何琉璃一樣的結局。所以她一定要在山下這段時間,讓林北望做一些能讓人改觀的事情,她這樣想着,卻不知道,有些東西是先入為主的,林北望臭名昭著幾十年,就算有朝一日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人們也不會忘記他是個魔頭。

可是趙予安又覺得這是不一樣的,哪裏不一樣又說不上來,她只能看着林北望欲言又止,最後搖了搖頭道:“我們先去救百里茉,然後再去恆陽山。”

林北望聽她言語,心中對於趙予安的計劃有了個大概的路程,她依然還是謹遵趙青玉的教誨,要去殺魅離。

而自己要靠這件事情去搶奪往生石,開啟三途河的大門去取他的力量,利用往生石重塑靈脈和身體。

林北望看了沉思的趙予安一眼,剛剛掏出來的真心只能收回去繼續蒙塵。但是日子還是要過,自己的東西還是要拿回來。

而門外那個偷聽的王八蛋,還是要打一頓。

蘇卿塵非常好奇,自己預感三秒鐘內會被打飛出來的人並沒有飛出來,並且事情好像在往一個極其奇怪的地方發展。

作為一個冷麵冰山臉的代表,自己屬實不該干那猥瑣事兒,但是到底是耐不住好奇。

悄悄的蹲到了窗戶底下偷聽,還沒聽到什麼重要的東西,窗戶一開,林北望那張笑嘻嘻的臉看向他:“蘇公子,有何貴幹啊?”

蘇卿塵乾巴巴的扯了扯嘴角:“關心你還有命在否。”

林北望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好整以暇的道:“你可以滾了。”

“你過河拆橋也太快了吧。”

“有意見?”

蘇卿塵看了看他道:“沒意見,只是你現在這樣子,比你以前那做派還惹人嫌。”

林北望:?

蘇卿塵見他一臉不懂,偷偷道:“如沐春風的做派。”

林北望還沒動手,卻發現那人已經飄了一丈遠,冷淡的面上居然有了幾分笑意。

想起這人的身世,林北望收了手,關了窗,有些人固然討厭,也未必不能相處,只是有些東西,是不可兼得的。

蘇卿塵明白卻不自知,而他是自知,卻不得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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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縱之凌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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