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琉璃第四
百里茉關上門，眨了眨眼，她心有餘悸的回想起自己剛剛的錯覺，那座神像剛剛是眨眼了對吧。
她想回頭找到趙予安說這件事，轉頭卻發現趙予安被林北望拉着手走出許遠，百里茉連忙跟上叫到：“等等！等等我！”
趙予安聽見呼喊駐足回頭，卻在看清景象的時候微微睜大了眼睛：“小心！”
百里茉一頭霧水：“啊？”
小心？小心什麼？
然而刺鼻的惡臭一瞬間襲來，百里茉無端想起了那間破神廟最後轉動的眼睛。
林北望的手中突然一空，趙予安幾乎成了一道影子，直衝着百里茉而去。
而百里茉的身後不知何時張開了一隻巨大的手，那手掌像是最惡毒的魔物的爪子，帶着烏黑的泥水和撲鼻的惡臭。
只是這麼一隻手，其後真正的魔物是長什麼模樣光想，就讓人不寒而慄。
百里茉到底還是個正兒八經的神仙出身，雖然沒有惡鬥過誰，也沒有上過戰場，但是對於她來說，凡間的東西對她來說總是沒有那麼大的殺傷力。
趙予安出聲提醒的下一秒，她便悄悄結印，隨後旋身一掌拍去。
身後的那間因果廟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烏漆嘛黑，足有兩米長看起來像是人手的一個東西，百里茉一掌拍下，卻被反彈了老遠，從后而來的趙予安攬住她的腰，將她拋給林北望。
林北望極其不情願的讓了一步，雖然沒有伸手去接百里茉，到底也是用術法幫她緩衝了一下。
而趙予安一聲輕喝，凌絕出鞘，一劍刺上怪物手掌的正中心點，觸感卻如同刺到了金石一般。
只見那雙手沒有如何擺動，好似對這一劍刺來的傷害毫無感覺，魔物原地扭動了片刻突然睜開了一隻眼，眼裏紫光閃爍，瞳孔深邃靜靜的盯着趙予安。
趙予安只覺得那隻瞳孔看向她的時候，整個人的靈力流轉好似都凝滯了一下，心臟好似被什麼無形的東西給捏住了一樣。
手上握劍的氣力一滯，這是她第一次握不住凌絕。那雙手將趙予安拍至地下，泥土上的砂石稍微有些尖銳，將趙予安的臉劃了一道口子，口子不深卻見了血。
百里茉呼吸一頓，這東西魔氣如此之重，凡間若是有這種東西存在，那離這裏不如何遠的春城為何還能安然無恙？！
再回想起因果廟裏那邪乎的神像，難道這東西，只會襲擊剛剛進入過因果廟的人？
百里茉抬頭看向天空，星子不知何時已經隱藏起來，而天空上的圓月竟然已經變得血紅，紅月之兆一般預示着大魔的出現。
大魔，都是由血海養出來的東西。
這玩意必不可能是憑空出現。
林北望已經棲身上前救回了趙予安，但是趙予安此刻的情況並不好，她的神魂入體不久，還未修養完整，這一次結結實實的挨了打，整個人的神智都已經開始迷離。
林北望看了眼那正在朝他們走來的大手，百里茉咬咬牙：“快走，帶着她快走。”
林北望怒道：“你當我不想嗎？我們已經走不了了！”
話音一落，一陣你黑霧從三人腳下衝天而起，百里茉感覺自己的後腦勺后被一針刺入，隨後就感覺意識正在一點點被剝離。
昏迷前的最後一眼，看見的不是那不知是何物魔氣衝天的大手，而是那因果廟裏的神像的一個腳，是那個裙琚委地，顯得頹廢又陰森的神像。
南方的煙雨迷人，舟過千山百花爭艷的一路賞來，林西瀧落腳后將東山一帶的美景都給看了個遍。最終於等到遞到上清門的拜帖回了過來，趙青玉派了一名白衣弟子帶着回帖站在林西瀧落腳的客棧門口恭候着。
林西瀧展扇一笑：“貴派的山門可真是難入，我這帖子遞出去一個月了，竟才收到回信。”
弟子尷尬一笑：“掌門事務繁忙，讓貴客久等了。”
林西瀧見小弟子戰戰兢兢，有心調戲道：“你不怕我嗎？我可是你們這些人嘴裏喊打喊殺的大魔頭。”
弟子尷尬一笑，怎麼能說不怕，怕當然是怕的，但是掌門既然都要將人請上山來了，自己一個跑腿的有什麼好反駁的，只是別惹毛了這位大爺，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斃於當場了就好。
“走吧，我趕時間。”
東山的樣子沒變，群山環繞間上清門被隱藏在雲端間，元清大殿在最高處，只是這一路行來哭了這小弟子，弟子極其迷惑，也不知為什麼這位大爺不御劍，而是在這如同凡人一般的走着這繁長的台階。
他不御劍，弟子也不好御劍，只是走了這許久，弟子都覺得自己腳下磕絆了。
走到半山腰，幾座主峰的尖尖冒了個頭，林西瀧往那邊看去，看到了有些光禿的青鸞峰，林西瀧突然頓住腳問道：“你們少主在那處峰？”
弟子愣了愣規規矩矩回到：“少主住所在青鸞峰，但少主勤勉，大多數日子都在禁地閉關，青鸞峰的住所不如何常住。”
林西瀧笑了笑：“那那日我弟弟來的很是時候，剛巧碰上你家少主出關？”
弟子尷尬一笑：“額……是啊，那日恰巧我家少主出關。”
林西瀧不再多話，身形如同鬼魅一般：“那便跟上吧，我與你家掌門談完事，勞煩帶我去趟青鸞峰。”
弟子傻了眼，看着林西瀧眨眼間就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這人輕車熟路的，看起來不像是第一次來上清門的樣子，簡直如同在自己家裏那樣熟悉。
而踏上元清大殿的台階上時，一股靈力就衝著林西瀧的面門襲來，這攻擊來的不慢像是要當場要林西瀧斃命的樣子。
林西瀧笑嘻嘻的矮身閃過，大殿走出一名白鬍子白衣服的長老，就是那位對趙予安頗為維護的老人。
白鬍子的長老收回自己剛剛打出靈力衝擊的手，負手而立冷冷的看着他：“不知林公子來此處有何事啊？”
雖然躲得有失風度，並不是帥氣至極，但是林西瀧對自己的形象架子還是拿捏的得心應手，摺扇一展又是翩翩公子哥兒的模樣。
“好說，我來找貴派掌門有些事兒。”
長老是個剛正不阿的性子，他對人的定義非黑即白，林西瀧既然是林北望的兄長，那林北望的種種惡行，林西瀧也得承擔一半。
趙青玉隨後才趕來，剛走到大殿門前一看這長老又要出手的架勢，不由得乾咳了一聲：“師叔，還請住手。”
白鬍子長老冷哼一聲：“青玉，你這是何意？！他可是林魔頭的長兄，你居然還答應他的拜帖？親自讓人去請？”
趙青玉深深的看了眼林西瀧道：“師叔，他不是來找我的。”
白鬍子長老疑惑的看着他。
“拜帖是遞給老祖宗的，老祖宗也答應了。”
長老愕然看着林西瀧，林西瀧面上掛着有些惡劣意味的笑容，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元清大殿道：“是啊，貴派老祖宗既然答應了見我，長老，還請讓個路吧？”
白鬍子長老惡狠狠的看了眼林西瀧，瞪了眼趙青玉隨後甩袖而去。
林西瀧笑的有些嘲諷，看着長老離去的背影道：“久聞揚雪長老的封號與其人對不上，今日一見果然如此，虧待了這樣一個詩意滿滿的名字。”
趙青玉有些汗，這人若是在東山多待一陣子，怕不是要將所有人都給得罪一遍，到時候連他都未必敢站出來說幾句話。
前一個月，老祖宗好不容易醒了一次，見了這人寫的拜帖，當場又沉睡了過去。
等到今日再次蘇醒，便派他去請這位林公子。
對於他的來歷趙青玉也不是不知，血樓那麼的臭名昭著，身為林西瀧當然也有出一份力，據說是血樓的軍師，算得上出謀劃策的那一類，所以白鬍子揚雪長老才會對林西瀧冷眼相待。
但是老祖宗看見他的拜帖時，整個人激動的似乎要從已經沉睡多年的冰床上爬起來，滿眼皆是不可置信和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
趙青玉帶着林西瀧往裏走，想了許久，才覺得，那大概是能被稱之為驚喜的神色吧？
可是欣喜若狂的神色里，卻又透出一種淡淡的悲哀。
林西瀧跟在趙青玉的身後，看着這位天下第一修仙門派的掌門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他不由得想起趙予安，那個人雖然說不是此間留得住的人，但是到底也是趙青玉一手養大的孩子，性格方面還是有些像的。
冷漠無情這方面，看起來如出一轍，心裏有什麼事的時候，低頭思索的樣子都格外像。
走到密室前時，趙青玉拱手道：“老祖宗在裏面，林公子請自行入內吧。”
林西瀧笑着搖了搖摺扇：“不急，趙掌門，你就不想知道我此行來是為了何事嗎？”
趙青玉抬眼看着他。
“換一種說法，你不想知道我同貴派的老祖宗要談論的是什麼事情嗎？”
林西瀧的臉上擺滿了“你好不好奇”五個字，但是趙青玉身為掌門這麼多年，自持一點克制力還是有一些。他笑着拱了拱手：“老祖宗的忌諱，我等不可窺探，公子且去吧，不必探聽我的意願了。”
趙青玉轉身離開了，林西瀧笑着目送他離去。
連這樣克己自守的模樣都如出一轍。
可是誰知道，這二人卻不是親生的呢？
他推開門，走入密室里，迎面而來一股冰冷的寒氣，伴隨的還有一股強力的威壓。
這股威壓是用靈力凝成的，就算是趙青玉在此怕也是不得不跪下，而林西瀧卻笑着走進了門，好似半點都沒受到影響。
躺在冰床上的老人睜開了眼，轉動着渾濁的眼珠看向他道：“你是何人？”
林西瀧笑的眉眼彎彎：“仙元宗師，別來無恙。”
老祖宗凝了目光看向他，摺扇嘩啦一聲，一條白玉的金剛菩提扇墜垂在眼前。
“咯——”老祖宗咬了咬牙：“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