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別說話
“我去后廚替大家看看。”當即就有同學自告奮勇,不過是否存了先到先拿的心思,就不知道了。
見有人搶先,後面的幾人也加緊腳步。起初還維持謙和,僅是暗暗較勁。
然而,和氣只維持了片刻,快走迅速演變成奔跑,進而你推我搡。
興許幾人都存了第一個衝進去,控制食物的分配,為自己爭取最多權益,這樣的心思。
別看大學生正值壯年,只是跑了幾步,就有人氣喘吁吁,忍不住的咳嗽。
“咳,咳咳。”
“咳,咳咳。”
張三注意到,咳嗽聲越來越多,在人群中迅速蔓延,很快就擴張到自己身邊。
一個長裙女生隨着劇烈咳嗽,還噴出大量黑色湯汁,散發出難聞的腥臭。
因為躲閃不及,被沾染到一些,接觸部位立即趕到瘙癢難耐。趕忙扯着衣袖擦拭,卻發現以沾染的黑汁為圓點,竟迅速長出一塊塊霉斑。
“咳,咳咳。”
張三趕忙掐住喉嚨,將後面的咳嗽聲掐斷。
這咳嗽有問題,他心生警覺。
再看長裙女生,已經被痛苦擊倒。由於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此時無力的靠坐在大廳的立柱上。
此刻,她成為咳嗽的散播源,肆意的揮灑腥臭的汁水。
不過她也支撐不了多久。女生身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青黑色的霉斑佔領。這些霉斑向表皮綿延的同時,也向肌體深層擴張。
侵蝕降低了皮膚的附着力,一片片的從身上剝離。由於沒了束縛,已經乳化的脂肪,從破瘡處慢悠悠流淌。肌肉無法支撐自身的重量,不得已從骨骼上撒手。隨着筋膜的斷裂,骨頭嘩啦一聲四處散落。
好端端一個人,眨眼間就就散落成一地白骨和肉漿。
“死人了!”
終於有人忍不住驚呼。
瞬時間,食堂亂作一團。哭聲,喊聲,抑制不住的咳嗽聲。
慌亂不能使情況好轉,又接二連三有人摔在地上,骨骼血肉濺落一地。
食堂不能呆了,要儘快遠離。
“快逃呀。”
一聲驚呼,成了點燃恐慌的引信,人群被驚懼炸裂,四處逃竄。
有人沖往後廚,有人開窗跳出,張三被裹挾着靠近大門。
夾在中間讓他很難受,身上的血液直往兩頭涌。
終於有同學被擠爆了,像一個爛柿子,湯汁被拋起又濺落。實在無處可躲,張三隻能儘力護住頭臉。
好不容易衝出食堂,人群四散而逃。有些隱沒到黑暗裏,再也沒有消息。
運氣不好的,被無法抑制的咳嗽擊倒,摔在地上,成了一灘血肉漿糊,散發出刺鼻的腥臭。
被裹挾着衝出食堂后,張三竟不知道該去往何處。直到從遠處傳來了一聲叫喊。
“喂,同學等等我。”
只見遠處的林蔭小道上,一個身穿白色長裙的女生,正向這裏跑過來。雖然已經很努力了,但是因為腳下頻繁出現的墳包,迫使她必須左右閃轉,實在快不起來。
是早前在食堂遇到過的代璐,不過她後面那是誰?
待看清她身後的人影,已遭多番蹂躪的膽氣,又弱了一分。
——是那個托着白瓷碗討飯的老婆婆。
“咳咳。”難以抑制的咳嗽,趁張三不注意逃出來一些,又被趕忙堵住。
哪裏還管得了許多,緊跑兩步衝到不遠處的教學樓。瞥了一眼跳樓女生的屍體,
張三心一橫闖了進去。
此時體力已經被咳嗽嚴重消耗。扒着樓梯艱難的爬了四五層,轉過拐角卻被一雙探出的腿,絆的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這雙腿綳的筆直,兩隻腳尖努力的指到前方。小腿部分已經從台階上探出來,即使沒有依託,也絲毫沒有彎曲的意思。
順着躺在地上的人腿往上看,是一個表情猙獰的男生。
男生大半張臉,被一個深深地手掌印蓋住。掌心壓住口鼻,極大地力量配合中指將整個鼻樑壓碎,像肉餅一樣貼在臉上。
食指、無名指蓋住左右兩隻眼睛,由於眉骨被壓斷,失去了保護的眼窩裏,已經流出渾濁的膠體。
餘下的大小拇指,也在左右臉頰留下深深的壓痕。
很難想像,這是多大力氣的一隻手掌,才能造成的傷害。
這樣的傷痕恐怖且詭異,但脖頸上的創口更血腥。
順着臉頰往下,脖子上滿是抓痕。更有一根食指與拇指曲成指扣,捏碎了自己的喉頭,並深深插入皮肉里。
兩隻手一起發力,拽住指扣,將創口出的筋肉拉斷,露出一個猙獰的血洞。透過創面,還能看到捏碎的骨茬與斷裂的筋膜。
男生看來是被堵住口鼻,無法呼吸。他竭力自救,然而這場自救終究以失敗收場,這個危險的行為葬送了他的生命。
抬眼向上張望,還有幾具屍體東倒西歪的躺在樓梯上。上面不知還有怎樣的危險。張三不敢繼續上前,只好離開樓道進入走廊。
跨過腳下的屍體,儘力躲開地上的鮮血,探出頭向走廊張望。
有破碎的木門,從教室丟出來的桌椅,更有幾具屍體躺在其間。
張三還在小心的觀察,突然一具屍體的抽動引起他的注意。
此人臉上印着一隻,憑空出現的,慘白手掌。手掌捂住口鼻,使其不能呼吸。
雖然臉被遮住大半,但憑藉熟悉感,張三一眼就認出,這是自己的舍友姚廣安。
剛想呼喚他的名字,卻被喉嚨里的刺癢打斷,為了不讓自己咳出來,趕忙用手捂住嘴巴。
姚廣安半倚着牆角,躺在走廊里。此刻全身都在劇烈的抽動,顯然因為窒息,已經到了最後時刻。
張三哪還顧得上許多。雙手抓住這隻不依託身體存在的手掌,想把它從姚廣安臉上扯下來,卻死活拽不動。他只好放開掌心,捏住一根手指,試圖將它掰斷。
然而不知道是到了終末時刻,還是救助起了反效果。
貼在面部的手掌開始發力,生生擠壓進姚廣安的臉里。隨着掌印的深入,還發出噼啪的骨頭碎裂聲。
姚廣安還沒死,但顯然沒救了。
在面骨的斷裂聲中,張三聽到了一陣有節奏的敲擊。順着聲音來到姚廣安的右手邊。赫然有三個用鮮血寫成的字。
“別說話”
手指的敲擊已經讓字跡斑駁,但仍能辨認出字形,這是姚廣安要傳遞的信息。
隨着一陣痙攣,字跡被徹底抓花。
張三一時間不明白姚廣安要傳達什麼意思,只是字面上的“不要說話”嗎?難道說話會觸犯什麼禁忌?
無從得知。
正在這個當口,隨着姚廣安氣息斷絕,他臉上的斷掌憑空消失,只留下一個凹陷的掌印。
根本沒給張三思考的時間。隨着斷掌的離去,從走廊的盡頭傳來了一陣有節奏的“噠噠”音。像高跟鞋與瓷磚的碰撞。
在這漆黑的夜裏,在這死寂的走廊里,敲擊音有着極強的穿透力,拽着他的目光向深處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