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張3應該在車底,不應在車裏
雜亂的腳步聲徑直走來,張三將頭埋下,用手捂住嘴巴,掩蓋根本就不會發出的竊笑。只用雙耳偷偷的向外張望。
一個身體靠在車身,引起寶馬輕輕晃動,但似乎並沒有要上車的意思。緊接着又有什麼東西壓在上面,將前一個的身體擠出一聲低哼。
有一個女人,張三聽的真切。
緊接着又是難以嚴明的摩擦聲。
女人的心神逐漸迷亂,雙手無處安放,胡亂的抓撓。恰巧鉤在門把手上。隨着下意識的發力,車門啪的一聲被打開。
“你沒鎖車?”意外讓女人恢復了片刻的清醒。
“不記得了。”一個男人無所謂的回道。
“是王野,他怎麼來了?不是說好讓我送姜梨回家嗎?”張三一陣氣結,只希望事情,不再繼續朝着計劃外的方向發展。否則六目相對要如何收場。
“去車裏。”
話音落下,在踩踏的影響下,車身微微傾斜。駕駛室的座椅,也發出皮革摩擦的吱扭聲。
男人已經將自己安放在座椅里,然後招呼道:“上來。”
高跟鞋艱難的跨越障礙,高高抬起時不小心磕在中控台上。引得姜梨失去本就不多的平衡,一下子跌在王野懷裏。
她急於調整姿勢,又緊忙將身子抬起來,卻不巧將頭撞在車頂。
“哎呦。”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輕呼。
對於前座正在發生的事情,張三即不想看,也不想聽,卻忍不住想:“傻丫頭,疼不疼,叫你不小心。”
張三將身子縮在後座的椅子下,努力把頭埋得更低些。他此刻的努力,都是為了避免彼此相見時的尷尬。
“去後座吧,太窄了。”王野拍了拍礙事的操縱桿,提出了去後座的要求。
聽到此處張三一陣心悸,猶如墜入地獄一般。
“別,別,就在這吧,興許會更好!”
“還是阿梨更善解人意!”只一句話,墜入地獄的心又被拉回來一些。
兩人艱難的調整,試圖找到一個刺激與舒適的平衡點。
然而,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這兒太窄了,不舒服。”王野一陣無奈。
“哎!”章梨的嘆息宣告探索失敗,這是刺激向舒適低頭的標誌,也是兩人轉戰的前奏。
張三將臉緊緊埋入兩膝間,不知道片刻后,六目相對要有多麼尷尬。自己一定會被當做喜好偷窺的死變態。屆時必定顏面掃地,日後要何處容身。
他想遮住顏面,永不相見;他想遮蔽視聽,彼此不聞;他想有一條憑空出現的地縫,深深的鑽進去,再不出來。
黑暗透過車窗照到夾縫裏,黑暗籠罩的是另一片黑暗。
他開始恨自己,恨自己的不爭氣,恨自己的自作多情。恨前座的兩個人,為什麼要作弄自己。
他仇視整個世界,為什麼要用金錢的多寡,區分人上與人下。為什麼攥着鈔票,就可以對自己的同類,呼來喝去任意羞辱。
心,已經徹底死掉,任由黑暗侵蝕。
這種侵蝕像實質一般向外擴張,絲絲縷縷的黑絲扒在虛空中。看似無依無靠,卻將空間抓牢。
隨着張三意志的延伸,黑絲將虛空向中心拉扯。就像一條緩緩閉合的門縫,也像一隻逐漸合上的豎眼。而他蜷縮的身子就是黑色的瞳仁。
虛空向內擠壓,豎眼緩緩閉合,張三被關在虛空的夾縫裏。
最終,原地只留下一條幾乎不可見的細縫,
像一根垂在半空的黑絲。
張三從現實消失了,進入了另一個奇異的世界。
在這裏,“方向”這個概念被剝離;前後、左右、上下,三個維度六個方向被錯配。
睜眼看到背後,抬頭看到腳底,向左摸到右手。
在這裏,不限制任何活動,空間卻只夠容納自身。
奮力奔跑不能移動一寸,努力跳躍不可上升一毫,用力投擲的物品也只在手邊。
這裏像一座沒有柵欄,沒有地面與房頂的監獄。雖然沒有物質實體作為限制,但由於不與現實產生交集,也休想逃離。
任何離開的嘗試都做了無用功。他卻並不恐懼,現實也不比這裏更令人眷戀。
在張三努力探索的同時。他的女神,與可惡的富二代,順利轉戰到車後座,做了兩人想做的事。
這裏確實更寬敞些,他們愉快的進行了深入交流。幽靜的空間只有兩個人,沒有受到任何打擾。
隨着“砰”的一聲車門被拍緊,他們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張三已經將這個小空間掌握。
三個維度六個方向,被隨意拿捏。面前是下,背後是左,舉手摸到右。
張三舒展開自己,不再想着毀滅自己與世界。他允許光明從夾縫外擠進來。
這裏的空間被翻轉。它不再囚禁,它排斥一切處於其間的事物。
不必需要一個出口,空間之力構建的“夾縫”被揮手驅散。張三再次出現在現實。
抬手將鑰匙扔到前座,他揚長而去。
今晚的經歷,將一個涉世未深的學生,從學校的保護中打入社會,促使其心境提升了。
一個人走在大街上,不被車水馬龍侵擾,他思考。對過往做一下梳理,把自己從瑣事中摘出來,為接下來的人生尋找意義。
也不記得走了多久,當思緒再次回歸時,已經回到學校。
看看時間,後半夜。學校的大門卻敞開着,沒有任何阻攔。
“這倒也好,省的向門衛大爺解釋了。”張三徑直進入其間。
說來也怪,都這個時間了,學校里竟然還有學生來回溜達。雖然比不上菜市場熱鬧,不過後半夜大家不睡覺,也確實不正常。
不止於此,教學樓、宿舍樓也都有燈亮着。窗戶里偶爾還能看到有人影晃動。
張三四處觀望的當口,腳底下一絆險些趴在地上,“怎麼這麼多土堆,今天施工隊來了?”
這土堆半人高,圓錐狀。在花壇里、路中央、林蔭下,三三兩兩的隨意堆着,毫無規律的散落四周。
“老三。”隨着一聲呼喊,迎面快步走來一個學生,是同寢室的姚廣安。
“老大,你還沒睡?”
“你不也在外面溜達嗎。”
“老大,你察覺了嗎,今天這學校似乎不對勁?”
“確實不對勁,你看這腳下的土包,怎麼看都像老家的墳頭。更重要的,我一直在學校,卻沒看到是什麼時候多出來的。”
“還有。”姚廣安繼續說道:“同學們到處閑逛,到現在也沒見有老師出來管管。”
“那我們需要做點什麼嗎?”
“能做什麼呀?難不成你還想指揮一下,得有人聽呀。”緊接着姚廣安繼續說道:“別想那麼多,還是先吃飯吧!”
“吃飯?”張三晃了晃手機。“現在是凌晨一點半,哪兒吃去。”
“當然是食堂了,還能去哪兒。”
“食堂有宵夜?”
“平時有沒有不知道,反正今兒個有。”
姚廣安一把拉上張三,“快走吧,我都見別人吃過了。話說回來,興許平時也有,只不過大家都被關在寢室里,沒機會看見。”
張三也無法反駁,這種可能確實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