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第307章
晨光從窗戶外瀉入,灑到姬安的眉眼上,宿醉讓他一整夜昏昏沉沉,直到光芒灑落到指縫間,垂在床上的手指顫了下,就被另一隻手握住了。
“醒了?”
姬安慢慢睜開眼皮,他視線還顯得迷惘,從下往上,看清了齊嬰垂下的漆黑眼眸。
姬安的手指撐上額頭,他試圖回憶起昨晚的一切,但是宿醉令他腦袋裏一片空白。
“你把我的手放在你大腿上,讓我摸你大腿。”齊嬰幫他回憶,“然後你一定要搖尾巴給我看,說你自己可惜年紀輕輕就死了,不然就會成為全世界最厲害的小怪獸,你說你要打進魔王老巢,成為站在惡龍頭頂上的男人,還要喂我喝。”
齊嬰的聲音戛然而止,就被姬安慌張用手掌捂住了嘴巴,他面紅耳赤,急急道:“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別說了。”
浮現在姬安眼前就變得極其尷尬。
後半夜的時候,放了一浴缸的水,姬安躺在浴缸里吐泡泡,他的精神還很好,因為最終姬安提出醉后做遊戲是一種趁人之危的事情,並且強迫齊嬰也接受這個觀念順利免去了這一環節,當然他也奉獻了他的手足。
“我們來玩過家家吧。”姬安說,“你當爺爺,我當爸爸。”
姬安:“怎麼不說話?你不滿意嗎?”
齊嬰給他抹沐浴露:“為什麼不是你當爸爸,我當爺爺。”
在齊嬰說到爸爸一字之時,姬安陡然快樂應聲:“哎!”
瞬間,齊嬰就明白姬安在搞什麼鬼了。
齊嬰靜靜看着他。
姬安:“你有哪裏不服氣嗎?你可以講講,雖然我也不會聽。”
齊嬰:“過家家的話,不應該是爸爸媽媽嗎?”
“你不是說你不當我娘親嗎?”姬安的下巴挨在浴缸邊緣上看人,手指拉拉齊嬰的衣角,“怎麼?你還想讓我當你的娘親嗎?你好變態哦?”
齊嬰:“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一個家庭中結合的兩個角色,就像我們小時候其他小朋友玩的那樣。”
姬安:“爸爸媽媽是個代名詞呢,爸爸爺爺也是個代名詞,你在搞歧視嗎?”
齊嬰無奈道:“那你說爸爸爺爺,誰來當孫子呢?”
這話聽着總有一絲怪怪的。
姬安:“我可不隨便給人當孫子。”
最後由他們一討論,每個人各當半個小時的孫子,這樣就能避免雙方都想當對方爹的問題。
這種遊戲對於小朋友太幼稚,但是對於成年人剛剛好。
但遊戲的畫風逐漸變得離譜起來,到最後姬安猝不及防一伸手,將齊嬰也拉到了浴缸里,淋了個渾身濕透。
姬安不覺面紅耳赤,強行辯解道:“哪裏有。”
其實要分辨姬安是不是真生氣很簡單,他生氣時大抵會用尾巴抽他的臉,但是他沒有,只有兩個可能,一種是不討厭,一種是不忍心,前者的不討厭四捨五入可以堪堪當成喜歡來看,後者則能歸結為在乎。
齊嬰也並不是很糾結在這件事上面,很快便忘了。
姬安仰起脖子來,又讓齊嬰撓脖子,渾身都懶怠下去了,尾巴飄飄悠悠地在半空裏打着轉兒,睏倦地窩在齊嬰懷裏,還沒等片刻,忽然響起了鈴聲。
那鈴聲響得怪異,姬安被聲音驚了起來,詫異望向聲音來源,才發現響起的是他的手機,他又回想起他手機已經沒電個把月了,似乎是昨晚之前胡七提議說拍個篝火晚會的合照,於是姬安才勉強充上電。
屏幕亮起的那一剎那,一個熟悉的電話顯示在屏幕之上。
今哲克打來的。
“喂。”
姬安握着電話,不明白這時候打電話給他做什麼:“幹嘛,傑克。”
那聲音顯得綿綿的,聽得今哲克當時就額心一跳,在電話那端沉着聲音問:“你在幹什麼呢李斯安?”
姬安的腳趾還踩在齊嬰的手臂上,他年幼時極度的匱乏矯正導致了成人後還保留着踩奶的習慣,一整隻不安分的足就被齊嬰捉在掌心裏把玩,那手掌燙而粗糲地摩挲着,姬安含糊應了聲,想縮回腳,卻被握緊了不放。
姬安說:“我在,我在。”
他費解地想了幾秒,小聲撒謊:“我在跟狗狗玩。”
對面的齊嬰頭抬了起來。
姬安又和齊嬰比唇形“今哲克”。
想必齊嬰能理解他的意思吧,因為他如果說他正躺在齊嬰身上,這可能會讓人想歪,說聲狗狗也不為過吧。
“招生會電話打你打不通,都打到老韓手機里來了。”今哲克說,“行吧哥,你現在人在哪?雖然說現在已經考完了,但也要重視一下這個問題吧,你不能考完就不管不顧啊。”
姬安:“什麼招生會啊。”
對面硬生生沉默了幾十秒。
齊嬰提醒道:“高考招生會。”
姬安:“哦哦。”
對面的今哲克卻一下子警覺起來,但是卻又相信姬安所說的他正在跟狗狗玩的話,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反而正色問姬安:“你大學不讀了?”
姬安:“什麼?”
讀什麼學。
姬安天天跟着這群惡魔在北境神殿裏溜達,又遭遇了來自家庭的降維打擊,根本不知道怎麼面對現實棘手的情況,尤其是對於李家的事。
他輕聲說:“我現在還有必要去嗎?”
今哲克道:“厲害,你厲害啊狀元郎,別人苦讀數十年,你躺着就行,書也不讀,卻能考個第一,那您繼續躺,我掛了。”
過了一會兒,姬安看着手機還亮着的屏幕:“那你怎麼還不掛?”
今哲克:今哲克:“別廢話你就說讀不讀吧,你寒窗苦讀了三年的。”
姬安:“嗯。”
“那意思就是要回來嘍?”
姬安:“過兩天我就回南源來。”
今哲克:“早該這樣,老韓還在等你,他們都在等你,你家出了事情,大家都能理解,他們都不怪你不告而別,他們只是怕你一個人躲在哪裏傷心得要死,又不跟大家說,最後和上次一樣醉醺醺去考試,都沒什麼關係的,兄弟,人總得向前看。”
姬安斂着眉眼,很深地吐出口氣來,那一口氣吐完了,彷彿也恢復了精神。
“我知道的,我現在好多了,現在也恢復過來了。”
今哲克問他:“這段時間你去哪裏了啊?”
姬安:“我在我男朋友老家裏修養。”
對面半天沒憋出聲音來,卻是首次那麼沉默,直到過了很久,才憋出一句。
“李斯安,你他嗎。”
姬安翹着嘴角。
“你讓齊嬰接電話!”
姬安的腦袋還枕在齊嬰手臂上,一條尾巴懶洋洋地在半空裏甩來甩去,聞言真的將手機乖乖遞過去了:“傑克說叫你接電話。”
齊嬰接過了電話,一五一十地回答了問題,今哲克問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基礎的問題,比如他們在哪裏、呆了多久,倒是半點沒問姬安和齊嬰是怎麼一回事,過了半晌齊嬰又將姬安的手機遞迴給了他。
今哲克:“別開擴音。”
姬安:“哦。”
在姬安關掉擴音之後,手機那端響起了今哲克的聲音,聽着有些壓抑:“他一直在你身邊?”
姬安:“對啊。”
“安狗你真的。”今哲克深吸了口氣,“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姬安摸着尾巴尖尖,咬了咬:“大概一千年前吧。”
今哲克:“滾犢子!”
姬安委屈道:“你個老六。”
今哲克顯得有些憋屈,他甚至連你們怎麼能在一起的話都說不出來,但是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好像從來就是這樣子,從小到大,彷彿時間一到就會明正言順的在一起,也沒有什麼理由,這樣一想,於是更讓人憋屈了。
“你該不會是因為和琴在一起才和你爺爺吵架了吧?”今哲克一頓,“出櫃?”
“其實我是和別人吵架之後才和齊嬰真正在一起的。”姬安說,“當然,你可以理解為是爺爺先拋棄的我。”
“算了先別管那些,你先填志願吧,看看老韓去,他為了你頭髮都白了許多,但是你最後考出這樣的成績他還是很高興。”今哲克說,“對了,你報哪個學校?”
姬安轉頭問齊嬰:“你在哪個校區啊?”
再一回頭,今哲克已經把電話掛了。
到了姬安的地步學校與專業幾乎想也不用想了,之前韓仁還擔心他語文失利出現總分不夠的問題,現在基本上只要找台電腦報上就行,北境裏基本上用的都是腦機,一種偏向賽博朋克風的異體,人類的筆記本也不多見。
北境神殿居然沒有網。
“外網或許可以。”齊嬰告訴姬安,“神殿的內網都被戴卓爾修改過了,他還黑了所有惡魔的腦機。”
姬安四處去搜索信號,但找着找着人就不見了。
直到深夜,齊嬰終於在斗獸場的廢墟上找到了姬安。
天空一輪月亮朗照,北境的焦土上,只有一輪明亮渾圓的月亮,黯黯懸挂在半空上。
由於背對着,齊嬰看不清姬安的眉目,只能瞧見一抹晦暗的影。
他坐在那廢墟高處,手裏繞着一串菩提珠子,那珠子時常被李懷瑾盤在手裏,那樣愛不釋手的珠子,因為姬安多看了兩眼,就給了他。
齊嬰的手輕輕攬住了姬安的後背。
“回去看看爺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