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希望他做那顆劃破黑夜的星星,我最喜歡的星星。”
想要一枚蟲蛋和真正擁有一枚蟲蛋是兩回事,帝國日益下降的婚生蛋誕生率也證明了這絕非易事。
然而維恩依舊高興地繼續備孕,只要是有助於懷蛋的姿勢都願意學,接受灌溉后第二天都要簡單測孕一下。
林安覺得沒什麼用處,不過雌君努力學習討寵的花樣對他而言不算壞事,便隨着他去了,想來過些時日失望多了,就不會這般緊張了。
正如林安料想的那樣,就算接受灌溉的機會比智腦要求的最低匹配次數多得多,維恩依舊沒能如願擁有一顆屬於他和雄主的蟲蛋。
從一次次失望到接受現實,後來就很少在林安面前提起此事,林安只當他放下了懷蛋的想法,也樂得自在。
這天他剛從科院講完課下班,碰見溫斯頓一臉喜氣地給同事們分享糖果零食,說是家裏鬧蟲的小崽子有小蟲蛋了,他馬上就要做祖父了。
溫斯頓家的小崽子,那不就是喬修亞嗎。
林安剛好路過聽了會兒,結果聽聞是喬修亞的雌君懷了蛋,還覺得十分驚奇。
從那天舞會的光景來看,那個沉默寡言的軍雌不像是受喬修亞青睞的,沒想到這麼快就懷蛋了。
果然蟲蛋的事要看運氣的,林安感嘆着,走出科研樓時,發現今天竟然是雌父來接他下班的,此時正笑容滿面地跟路過的研究員打招呼。
“雌父怎麼來了?”
菲爾德上前揉揉崽崽腦袋,“雌父來看安安,安安不高興嗎?”
高興是高興……
林安心生警惕,問雌父發生了什麼事,結果被告知有個驚喜在等着他。
驚喜?林安一臉懵跟着上了飛行器,等抵達目的地,看到雄父在親王宮擺了家宴,蟲皇陛下竟然也在,心中愈發覺得古怪。
今天也不是什麼大日子,怎麼突然要一起吃飯。
擺滿豐盛佳肴的餐桌上,他的將軍告訴他,他們有了第一顆小蟲蛋。
好傢夥,剛吃完溫斯頓家的喜糖,他自己就要做雄父了?
林安一時間有些難以置信,大腦飛快倒回上周維恩測孕的場景。
當時他就在旁邊,那時候還沒有,怎麼這麼快……哦蟲神!前兩天去商廈約會,他不該貪杯的!
一喝酒就容易斷片的林安,終於回想起某些令蟲耳紅心跳的細節,頓時抬手扶額,遮住自己懊惱的神情。
他原本不想這麼快有小崽崽,當時看到維恩那麼渴望想有一個,一時心軟才選擇配合。
如今維恩真的如願了,林安看着大家都在過問雌君肚子裏的小蟲蛋,眼神漸漸變得有些複雜。
他就知道,繁殖欲才是刻在雌蟲血液里永恆不變的東西,只要有任何繁衍的機會,就不會輕易放棄。
林安越想越覺得頭皮發麻,心神一晃,打翻了餐位的酒杯,酒液順着餐巾流淌,濺濕了潔白的禮服衣袖。
儘管一直在應對長輩問話,維恩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雄主身上,看他不小心打翻了餐酒,忙喚侍蟲取了乾淨毛巾擦拭。
“沒事,我去換身衣服,”林安強忍着不適說道,餘光注意到雄父投來的視線,匆忙拒絕了將軍相陪,跟隨侍蟲回寢殿更衣。
酒水濡濕在衣袖上黏糊糊的,林安不想這麼早回去,索性先去浴室泡了個熱水澡,才慢悠悠換好衣服出來。
一來一回消磨了不少時間,本該就此回去了,林安轉念一想,與其拐回去聽那幾個老傢伙談論皇室的蟲嗣問題,還不如躺在柔軟舒適的大床上歇一歇。
如此想着,林安當著一眾侍蟲的面,輕咳了聲吩咐,“本殿身體不適,要提早就寢了。”說完就把侍蟲全都攆了出去。
尚在席間的維恩,見身旁空位許久,忍不住打發了蟲去看看什麼情況。
半晌侍蟲回話說,王子殿下身體不適睡下了,聽得維恩着急地要離席去瞧瞧。
林致正和蟲皇說話呢,一聽消息也停下了,一群蟲從宴會廳急急忙忙趕到王子寢殿,王宮裏所有的醫蟲都被叫了過來。
不出意料全員吃了個閉門羹,親王閣下無奈叫門,“安安開門,是雄父。”
門外動靜不小,林安都聽到了,卻懶得理會。他正和小星使在床上蹦蹦跳跳玩拋接球呢,一聽是雄父的聲音,頓時沒好氣地,“我都睡覺了,你們幹嘛呀?”
林致捏捏眉心,抬高了聲音說道,“安安讓醫生進來看一下。”
林安大聲喊話,“我,才,不,看醫生!”
這時候知道關心他了,早幹嘛去了哼!
林安生氣生得理直氣壯,不管外面蟲怎麼講都不聽,最後嫌煩了,靜音牆一開,抱着小星使睡覺了。
“安安不開門,大家會着急的呀。”小星使蹭着香香軟軟的懷抱,歪歪頭說。
林安一巴掌呼在那金屬小腦殼上,翻了個身躺好,“閉嘴,我要睡覺了。”
“好吧安安。晚安。”
小星使無奈地控制着智能燈變暗,乖乖飛到充能倉準備休眠時,後台數據流忽然不受控制地滾動起來,一看是複核設置了指令,正在破解反鎖模式。
主核還在思考要不要告訴安安這件事,然後就看到昏暗中有蟲走進了寢殿。
完蛋,安安要是知道它沒鎖好門,一定會嫌棄它小笨蛋的。
小星使腦殼一縮,慫慫地滾進充能倉里,權當自己什麼都沒看到。
林安此時聽到聲響睜開眼,床邊嘩啦啦圍了一圈蟲,各個憂心忡忡地看着他,好像他患了不治之症似的。
大可不必。
瞪了眼躲在休眠倉裝死的小星使,林安從床上坐起來,依舊沒好氣地,“都說了我要睡覺了,一個個闖進來幹嘛?”
菲爾德坐在床邊摸了摸崽崽額頭,一臉擔心地,“安安哪裏不舒服?”
“我哪兒哪兒都不舒服。”林安氣呼呼翻了個白眼,小被子一裹,只留下個賭氣的背影看得大家哭笑不得。
原來是鬧小脾氣了,林致好笑地搖搖頭,坐在雌君身旁摸摸小崽子後背,溫聲哄他,“好好的,誰又惹安安生氣啦?”
林安一聽這話忍無可忍地從那小團被窩裏鑽出來,兇巴巴吼道,“又什麼又!沒蟲惹我,我還不能自己待會兒了?!”
“呃……”林安吼完發現寢殿裏忽然安靜了一瞬,以為大家都被他震懾住了,心中得意之際,卻不知這一幕落在床旁其他蟲眼裏,完全是另一種光景。
剛出浴的小殿下坐在床被之間,頭頂毛蓬蓬的黑髮,粉雕玉琢的臉蛋白裏透紅,此時暈出些許薄汗,發起火來一鼓一鼓的,愈發顯得嬌氣了,活脫脫一個凶萌的小崽子在撒嬌。
蟲皇陛下笑眯眯走上前揉揉林安翹起的頭髮,率先開口道,“既然安安要休息了,就留下維恩在這裏照顧吧,我們就不湊熱鬧了。”
說著,蟲皇揮揮手,招呼了寢殿裏的蟲都出去。
晚宴最後以林安的缺席倉促結束,菲爾德不放心還想讓醫蟲給安安檢查一下,卻被親王閣下拉走了。
林致和雌君走在回寢宮的路上,想起剛才那一幕,眼裏蓄起點無奈的笑意,壓低了聲音安慰他。
“好了,安安不是真的身體不舒服,怕是知道維恩懷了蟲蛋,以為大家都不關心他了,心裏彆扭,哄一哄就好了。”
菲爾德聽得一怔,驀然想起來許多以前的事情。
他懷林陽的時候,安安就很少回家了,後來他們關係緩和,也從來沒有問過關於林陽的事情。
林陽誕生的那天,安安第一次在科院講課,下課後和他們一起用了晚餐,看到他的變化,也沒有關於蟲蛋的隻言片語。
現在回想起來,安安是不是也會像今天這樣,在大家都高興的時候,一個蟲躲在被窩裏偷偷難過。
菲爾德越想越覺得鼻子發酸,伸手擦拭了下眼角,被林致奇怪地看過來時,把心中想的說了一遍。
林致聽完也有些沉默,半晌拍拍雌君的肩膀說,“今天晚宴的事,是我考慮不周了。”
俊美雄蟲說這話時眼中有懊惱劃過,最後抿唇苦笑了下,“本以為終於有機會見到安安,這下好了,等安安回過神,怕是又要幾個月不理我了。”
“雄父真是氣死蟲了!我再也不要理他了!”
寢殿中被維恩哄着吃小點心的林安,得知宴會是雄父要辦的,果然嘟着沾了甜奶油的嘴巴氣沖沖叫道。
“親王閣下或許只是想大家一起用晚餐呢。”
維恩坐在床邊寵溺地看雄主吃了一手奶油的模樣,被瞪了眼連忙幫他挽好衣袖,又取了濕毛巾擦拭。
林安被伺候得心氣兒順了些,卻聽到將軍竟然替雄父說話,頓時嘴巴撅得老高,連將軍也跟着一起遷怒了。
“有蟲蛋為什麼不先告訴我?非得大家都知道了,整這一出惹我不痛快。你們忙着高興呢,還管我身體舒不舒服做什麼?也太虛偽了吧!”
維恩被訓斥得神色一滯,蟲蛋的事情並非他有意告知,只是今天去醫院體檢的路上偶遇親王閣下,被過問了幾句殿下的近況,然後醫生就迫不及待告訴了他們這個好消息。
此時被雄主誤會,維恩忍不住想要為自己分辯幾句,卻在對上林安厭惡的眼神時敗下陣來。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婚後他一直渴望擁有的蟲蛋,原來在雄主眼裏,是這樣不喜的存在。
真相給了維恩一道痛擊,火熱的心隨着那道厭惡的目光中漸漸冷寂,直到全身的血液都變得冰涼。
半晌,他從空氣中找回自己的聲音,和手中冷掉的毛巾一樣潮濕晦澀。
“雄主,維恩服侍您早些休息吧。”
林安見將軍低垂着眼避而不答,想想剛才的氣話是有那麼一點點過分了,彆扭地“嗯”了聲,乖乖洗漱完重新躺回床上。
智能燈熄滅后的寢殿格外安靜,林安在家住習慣了猛然回來住,一時間竟然認起了床,翻來覆去睡不着。
本想喊維恩給他講睡前故事,轉念一想剛把蟲數落了一頓,又要使喚對方是有點過分了。
算了,不聽故事他也能睡着,數星星誰還不會嗎。
林安彆扭地側過身,輕手輕腳翻出雌君的懷抱,手掌墊在枕頭下,強行讓自己閉上眼入睡。
維恩望着雄主背對自己的脊背,蔚藍色眼眸蒙了層晦暗的霧氣,伴隨心臟傳來的痛楚,一起在黑暗中緩緩沉沒。
稍久他伸開手臂,拉過殿下無意滑落的床被蓋好,指尖觸碰到溫熱的皮膚時,明顯感受到對方身體一動,微不可察躲閃了下。
維恩瞳孔驟然緊縮,冰冷的感覺再次席遍全身,連怎麼收回的手指都不知道,滿腦子都是被雄主討厭了的想法。
林安剛才一直閉着眼認真數星星,忽然被擦過肩頭的觸感嚇得一抖,大腦直接空白了一下子。
回過神想不起來剛才數到多少了,只好倒回來重新數,結果越數越精神,直到忍無可忍睜開眼。
啊好煩!你到底睡不睡了林安安!
林安氣惱自己怎麼睡都睡不着,最後煩躁地一把掀開床被坐了起來。
維恩正獨自黯然神傷呢,聽到動靜也被嚇了一跳,打開床頭燈看發生了什麼事,發現是雄主失眠了,忙問要不要講睡前故事哄他睡覺。
在面子和失眠之間,林安只猶豫了一星秒就果斷回答了“要”,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光速爬進將軍懷裏,腦袋枕着胸膛,催促他趕緊開始。
維恩見狀情不自禁翹起了唇角,藏起心中的難過,小心翼翼問雄主想聽什麼。
“隨便哪個都行。”
林安應着,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趴好,大喇喇抱着軍雌手感極好的腰腹,乖乖聽他講故事,睡袍蹭得滑掉了些,露出截白皙圓潤的肩頭也毫無所覺。
軍雌念故事的聲音明顯停頓了下,眉眼沉沉地再次幫他蓋好了被子,發現林安始終精神奕奕地盯着他下巴瞧,沒有像剛才那樣躲閃,才暗自鬆了口氣。
一個故事講完了,林安意猶未盡地想要再聽一個,哪像是將睡要睡的模樣。
“雄主白天時候睡多了嗎?”維恩再熟悉不過地詢問。
“額……”
被說中的林安,才不承認白天在科院監察考試的時候睡著了,理直氣壯地把失眠歸咎於久不居住的寢殿頭上。
“要不是今晚臨時換了地方,回家睡我早就睡著了。”
林安隨口找補了句,維恩卻聽得一默,緊緊抱住他的小殿下,腦袋埋在頸窩裏久久不說話。
“額,你沒事吧?”
林安幾時見過將軍這般脆弱的模樣,心虛得聲音都有些飄。
“我,我睡前不是故意要斥責你的,一時氣不過才…你也知道我最近脾氣差了點,就別跟我計較了吧…”
林安試圖安慰他的將軍,卻感受到肩頭一團溫熱砸落,眼睫蹭過他的脖頸,還帶着濕漉漉的溫度。
他意識到那是將軍的眼淚,整個蟲都傻掉了,手足無措想去拿床頭的紙巾,才發現還被抱在懷裏。
啊怎麼會這樣。
林安拍拍他的後背,還想說出些安慰的話,卻發現對方忽然抬起頭,捧着他的臉頰急切地吻上他的唇,那慣常溫柔的眼眸,此刻竟然有種要把他拆吃入腹的佔有欲。
床上的軍雌總是溫順體貼的,林安此時被這強勢霸道的一吻嚇到了,反應過來后,已經被壓在了床被間。
將軍親吻着他脖頸落下的淚珠,在更過分的動作前,還象徵性地徵求了下他的意見,“雄主,我們做吧?”
就算無意也被惹得三分火氣的林安,矜持地應了聲,很快迷失在將軍格外熱情的熱吻之中。
林安自詡精神力突破后體質見長,卻第一次做完直接累得睡了過去,事後清洗都是將軍做的,倒是間接治好了他的失眠。
第二天沒有工作安排的林安,清清爽爽睡了個整覺,就是下床時腿一軟差點從床上摔下去。
酣暢淋漓做完一場終於滿血復活的維恩,早起給雄主準備了早餐,此時聽到動靜趕緊跑了過來。
“雄主您沒事吧!”
林安:“……”
有沒有事心裏沒點數嗎?!
林安瞪了眼一整晚索求無度的將軍,自覺在雌君面前失了面子,一把推開攙扶他的手臂,自己撐着床沿慢慢站起來。
“這周都別想爬上我的床了!”好不容易站穩的林安,終於拿出點雄主的架勢,氣狠狠地說道。
維恩眨眨眼,一臉委屈地,“您昨晚還說舒服來着。”
林安:“……”
昨晚是昨晚,今天是今天!
激烈的情-事後勁兒有點大,林安表示就算是為了蟲蛋,也不用這麼個折騰法。
維恩聞言認真地解釋說,“除了醫生要求的時候,維恩不會像以前那樣纏着您了。”
怎麼突然轉性了?
林安聽得一臉納悶,最後只當將軍和他一樣新鮮勁兒過去了,只要不天天追着他灌溉,什麼都好說。
晚宴風波過後,林安開始了科院和家兩點一線的生活。
儘管沒那麼喜聞樂見,他不得不讓自己慢慢接受這個家即將有一個小生命誕生的事實,配合醫蟲和雄保會的要求,按時進行灌溉任務。
這天晚上,林安像往常一樣例行結束后,躺在雌君懷裏享受片刻溫存,忽然感覺到空氣中有什麼東西輕輕碰了他一下。
他不動聲色地感受到那股弱小又柔軟的力量,像只稚嫩的小觸角,充滿好奇和親近地攀上他外放的精神絲,試探性蹭了蹭,看他沒有抵觸,隨後一把抱住精神絲,開心地隨之晃來晃去。
林安頓時想起醫蟲口中的雄蟲間的精神力連結,原來雌君肚子裏懷的,是個小雄蟲蛋。
蟲蛋是雄是雌,其實對林安來說沒有什麼區別,不過以帝國蟲族對雄蟲的追捧,想來維恩知道是雄蟲蛋后,應該會非常高興。
可以預見未來很長的一段日子裏,他的將軍,都要圍着這個小雄蟲蛋轉悠了。
那麼微小的幾率都被能他一次命中,他可真不愧是S級王子殿下。
林安心中自嘲了下,順利完成了精神力連結后,直接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維恩。
維恩好像顧忌着他的感受,並沒有像知道懷蛋的那天表現得喜不自禁,看他抱起枕頭下床,沉着眉眼問他這麼晚了要去哪裏。
“我去隔壁睡。”
林安打着哈欠回答說,反正他這個雄主該做的,都按部就班做完了,分房睡也是可以的吧。
為了避免這話聽起來像慪氣,還貼心地多加了句,“你高興完就早點休息吧,明天再告訴他們也不遲,我明天還有課。”說完趕緊腳下開溜,生怕被強留下一樣。
維恩看着他的小殿下三步兩步跑走的身影,眼中心底俱是冰寒一片,哪有什麼得知了是雄蟲蛋的喜悅。
他那麼想要一顆蟲蛋,不過是情愛至深,想要為雄主孕育出一個肖像他們的可愛崽崽,卻沒想到雄主因此疏遠他甚至躲着他,真是捨近求遠,得不償失。
維恩心中又懊悔又難過,肚子裏的小蟲蛋感受到雌父低落的情緒,小觸角晃悠兩下,不舍地與飄遠的精神絲分開,拐回來摸摸溫暖的孕腔安慰雌父。
哎呀,雌父怎麼搞的。
剛對外界有所感知的小蟲蛋,這就要為孕育自己的雙親發愁嘆氣了。
一看雌父是因為雄父的離開傷心了,頓時使出渾身解數,在孕腔里使勁蹦了又蹦,搞得身強體壯的維恩也腹痛難忍,趕緊叫了醫生過來。
感受到熟悉的精神力場終於出現,小蟲蛋得意地歪在孕腔里休息,誰說雄父不喜歡它?一聽它出事了,還不是第一個跑過來看它——
林安的確被維恩半夜忽然肚子疼嚇着了,懷蛋意料之外是一回事,真出了事可是另一回事。
他看着來來往往許多醫蟲圍着將軍檢查,而他的將軍眼眸通紅地死死拉着他不肯放手,原本藏在心底的那點彆扭,也漸漸被擔憂所取代。
說到底,這也是他的蟲蛋。最差的結果,也不過把將軍分給它一半。都要做雄父的蟲了,就不要這般小氣了。
林安默默安慰自己,看着治療倉里的軍雌難受地直皺眉,頓時也跟着難受起來。
將軍還沒怎麼樣呢,倒是他先忍不住哭了起來,指着那幫來了就一直在檢查的醫蟲吼,“你們怎麼都不說話,將軍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你們說話呀!”
“雄主…沒事的,維恩…緩緩就好了。”
維恩忍着孕腔深處傳來的陣痛說道,抬手摸了摸旁邊哭得像個小蟲崽的雄主,安慰他不要擔心,一定會沒事的。
他知道他的小殿下哭起來最勾蟲了,軟糯的哭腔彷彿在他心尖上划刀子,哭聲像把泛毛邊的小鉤子,一鈍一鈍勾得他五臟六腑都跟着隱隱作痛。
跟肚子裏小東西比起來,那更是要了命了。
小蟲蛋躲在溫暖的孕腔里看熱鬧看得開心,時不時蹦跳兩下助助興,就是把一眾圍着治療倉轉悠的醫蟲們愁得不輕。
按理說將軍和肚子裏的蟲蛋生命體征都很平穩,不可能出現這樣流產的徵兆。
就在大家一籌莫展準備送將軍去醫院時,小蟲蛋終於徹底消停下來,疲倦地晃了晃蛋殼,擋不住困意一栽一栽想要睡過去。
維恩很快感覺到那股鬧蟲的腹痛消失了,肚皮瞬間變得風平浪靜,一點都不像鬧騰了大半夜的狀態。
深夜趕來的醫蟲相繼離開,林安縮在床邊還是眼淚汪汪小哭包的模樣,看得維恩心都化了,把蟲抱在懷裏拿着手帕給他擦眼淚。
林安這次是真的嚇得不輕,看到將軍沒事了還是一臉后怕地止不住哭音,越哭越傷心最後都淌出了鼻涕泡,一邊就着手帕擦拭,一邊哽咽着求安慰。
“你嚇死我了知不知道……都怪你嗚嗚嗚…嚇死我了……”
“是維恩不好,讓您擔心了。雄主不哭了不哭了。”
儘管被哄了又哄,林安總覺得將軍突然大半夜肚子疼跟自己離開有關係,要不然以前一起睡的時候怎麼沒疼過。
思來想去,他爬下將軍胸膛,一骨碌摸到基本看不出凸起的腰腹,耳朵貼着肚子聽了聽,發現沒什麼動靜,便伸手摸了摸對着小蟲蛋說道。
“你以後想要什麼跟我說,但是不可以鬧將軍。他是我的,只有我可以鬧。”
“呃……”
“不說話就當你同意了,我們說好的。”
“呃……”林安自顧自說完,心滿意足地爬回雌君懷裏,“我跟它說好了,以後不會再鬧你了。我們睡覺吧。”
維恩被這樣可愛又霸道的小殿下萌到了,眉眼中的愛意愈發溫柔,最後夫夫倆折騰了一晚上都累了,互相擁抱着睡了過去。
無聲的黑暗中,小蟲蛋再次晃晃蛋殼,嘆氣般吐了個泡泡。
它為這個家真是付出得太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林安玩笑般的約定起了作用,那晚過後一直到預產期,維恩的肚子始終風平浪靜,體檢多次結果都沒有問題。
每每提起這個,林安都得意地揚揚下巴,一臉“我厲害吧”逗得維恩情不自禁抱着他親了又親。
生活因為小蟲蛋升起的些許波瀾,終於有驚無險地度過。
等到蟲蛋誕生的那天,林安從科院請了假,和專程趕到的雙親,一起在產房外等待新生命的降臨。
時隔數月,林安再次見到了親王雄父。和印象中永遠的意氣風發相比,雄父好像憔悴了許多。
不知道是不是忙於政務的緣故,亦或是他很久沒有仔細打量過了,那頭總是一絲不苟束着親王王冠的黑髮,竟然生出了幾根銀絲。
時間不曾在這樣俊美的面容留下痕迹,只是在不值得一提的細節里,簡單地觸動蟲心。
林安看着在他身旁坐下,想和他搭話又局促地不知道怎麼開口的雄父,有那麼一瞬間發現,原來雄父也會慢慢變老。
小時候他依戀在雄父懷裏,渴望抱抱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那時候的他,弱小又自卑,驕橫又惡劣,混身都扎滿了利刺兒,卻心中藏着孺慕,對尋常蟲家的親情充滿了不切實際的幻想,只覺得無論怎樣的自己,對方都應該是最愛他的雄父。
直到幻想被一次又一次打破,他開始痛恨這個曾經唱着歌謠哄他入睡的蟲,痛罵他的無情與冷靜,這個施捨了溫暖又棄他於不顧的蟲。
時間沒有任何用處,它癒合不了內里的傷痕,只會在表面留下個不輕不重的傷疤,告訴他,告訴他們,一切都過去了。可是真相是怎樣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林安錯開了那道欲言又止的目光,聽到雌父問他有沒有想好給小崽崽起什麼名字,笑着轉過頭回答。
“想好了。就叫林曉星,破曉之星,希望他做那顆劃破黑夜的星星,我最喜歡的星星。”
菲爾德笑着感嘆這名字真好聽,感嘆崽崽這麼快就有了小崽崽,和那天林安見到的溫斯頓臉上一模一樣的神情。
“總會有這麼一天的,不是嗎。”
林安神色釋然地說道,不知道是說給雌父聽,還是自己聽,“林家的蟲崽大半都成年了,雌父也可以省心了。”
菲爾德感傷地摸摸即將成為雄父的安安,笑意慈愛地,“無論什麼時候,安安在雌父眼裏永遠都是個崽崽。”
林安笑着覆上貼在臉頰的手掌說,“嗯,我知道。”
林致看着眼前溫馨的一幕,唇角泛起些許笑意,純粹的沒有任何多餘情緒修飾的笑意。
他忽然不着急融入他們的話題了,就這樣作為一個旁觀者,看着安安一步步自然而然地經歷着不同的蟲生階段,也不失為一件尋常幸福的事情。
他這半生,做雄父做得實在失敗,但他相信,安安一定是位合格的雄父。
路還很長,有些事不必急於一時。
說話的間隙,蟲蛋誕生的消息從產房傳了出來。
的確是枚漂亮的雄蟲蛋,瑩白的蛋身覆著層若有若無的金光,看得雄保會一眾驚直了眼。
林安瞧過一眼就沒再往跟前兒湊,趁所有蟲都在孵化室熱鬧,跑去病房看產蛋后的將軍。
似乎已經喝過營養液補充體力,正常下地活動沒什麼問題,只是臉色不怎麼好,明顯精力耗盡的樣子。
“你回去躺着吧,”林安攔着沒讓他去看蟲蛋,把蟲摁在床上一本正經地,“聽話。”
維恩笑意無奈地配合著躺下,想起林安早早過來陪產昨晚也沒怎麼睡,索性拉着蟲一起躺下,“雄主休息一會兒吧。”
林安沒打算補覺的,但是看維恩這模樣,估計一個蟲被留在這兒也睡不踏實,索性合衣躺了下來。
維恩高興地看着他動作,“雄主去看過蟲蛋了嗎?我們的蟲蛋。”
“看過了。它待在孵化箱好得很,你就別操心了。”
“雄主今天天沒亮就從家裏跟過來,一等又等了這麼久,早餐都沒怎麼吃,真是辛苦了。”
“哪有這麼嬌氣,睡醒了早餐午餐一起吃。”
“好。維恩陪您用餐。”
林安跟將軍說著閑話,悄無聲息釋放出精神力將軍雌包圍,順着那道鬆懈的神經慢慢滲入他的身體,一點一點撫平他的心神。
維恩本以為自己累過勁兒反而不會睡着的,誰知道困意來勢洶洶,挾卷了太多安撫蟲心的力量,竟叫他毫無抵抗之力。
林安滿意地看着將軍眼皮沉重地睡過去,操縱完精神力也有些乏了,乾脆躲在病床上和將軍相擁而眠,至於病房外,雌父肯定會幫他打點好的。
臨睡前望了眼窗外已經大亮的天際,覺得今天的自然光,真是異常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