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關於分手的原因,說來有點荒唐。
那天,庄斐昔日的同性好友相約聚會。一行人趕到飯店,點了一桌子菜和一桌子酒,吃到滿目狼藉。
酒足飯飽之際,大家開始胡扯。眾人都醉到滿面紅暈,說起話來自然也不着邊際。
大家先是聊了聊事業,結果發現有的讀研,有的回家繼承家業,還有的混吃等死,基本沒幾個正兒八經拼搏的。
這茬翻了篇,大家又開始聊感情順帶懷舊。問了一圈后才知道,當年大學如膠似漆的一對對分了個乾淨,唯有庄斐和湯秉文一直談到了現在。
“我靠。”羅芮驚訝得很,“你和那窮鬼居然還沒分啊?”
庄斐有和她們簡單聊過湯秉文的家境,主要是她那時心急,想找找主意,看看怎麼更好地幫到湯秉文。
當然,很快她就意識到這幫人不靠譜,便再也沒提過這點。然而不可避免的,這幫從小吃喝不愁的人,多少有點看不起湯秉文。
羅芮向來是個心直口快的人,說話有些沒遮沒掩。平日裏庄斐可能會反駁她幾句,但這會兒兩人都喝到半醉,誰也沒計較這個稱呼。
“是啊。你們這群朝三暮四的傢伙。”庄斐隨口應道。
一群被說中的人,瞬間開始七嘴八舌起來。
“還年輕,可不得多換換口味嘛。”
“球球,你真的是當代活雷鋒吧,扶貧扶到現在。”
“我告訴你球球,男的可比女的拜金多了,心眼多着呢,看你有錢就可勁地巴着你,生怕丟了你這顆搖錢樹。”
她想湯秉文不是這樣的,在一起這麼久,幾次提出分手的都是湯秉文,怕失去的那個好像明明是自己。
“我就愛扶貧,怎麼著了吧。”庄斐有些煩了,靠在椅子上語氣帶着不悅。
但大家都因為酒精而變得遲鈍,誰也沒察覺她的小情緒,繼續肆無忌憚地開起了玩笑。
向來最開放的那個,此刻更是笑得一臉意味深長:“球球,他活兒是不是很好?”
平日裏在群里沒遮沒掩飾就算了,現實里聊起總還是有些尷尬。但或許是酒精拉低了人的底線,庄斐笑了下,不置可否。
“我就知道!”那人一挑眉,“他是不是打小擱家裏干農活?肯定體力特別好,你有福了啊球球。”
“你有病啊。”庄斐簡直哭笑不得,不痛不癢地罵了她一聲。
“喲,說得好,我終於知道球球為啥選個鄉巴子了。”
“但我們球球又漂亮又有錢,身材也不賴,橫豎還是那個窮鬼賺了。”
“球球我教你,你多享受幾年,回頭把他踹了,再選個年輕精力好的。這就是富婆的快樂。”
……
庄斐已經醉到有些神志不清了,大家七嘴八舌地嘮個不停,她只能聽到隻言片語。連什麼意思都還沒弄明白,便極盡敷衍地應着“好”“知道”“行”。
到最後,醉意攜來了困意,庄斐不得不提前告了別,打車回了家。
冷風一吹,庄斐終於稍稍清醒了些。她想起剛剛昔日好友說過的話,沒忍住低下頭笑了。
湯秉文體力確實不錯,當然他不種田,但為了省錢,不管多遠的路,他基本都是靠步行或者騎單車。同樣是因為窮,他也鮮少外食或者吃零食,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
只是吧,有一點說不上是缺點還是優點——他在做那方面的事時,也依然溫柔到過了分。
有次庄斐想逗他,便衣/衫/不/整地把他撩/撥到起了反應。眼看他就要撲上來了,庄斐故意將他推開,表示突然不想做了。
結果他愣了一下,居然說好,然後跑到了衛生間裏。
庄斐屏息凝神,聆聽着衛生間內,湯秉文努力壓抑的喘/息聲,幻想着一牆之隔的畫面。
等到湯秉文收拾好自己,回到卧室時,庄斐一把將他拉上了床,表示自己又起了興緻。
湯秉文這會兒還在賢者時間呢,他有些痛苦地擰了眉,但還是答應了她。
總之那天庄斐反反覆復的,把湯秉文折騰到不輕。最終還是湯秉文意識到了她的壞心思,陪着她把戲演足,來了一回“霸王/硬上弓”——
然而湯秉文到底還是慫了些,剛剛有多霸道,結束后溫存時就有多卑微,低聲和庄斐道歉,問她是不是不喜歡那樣。
庄斐哪裏不喜歡,她明明喜歡得不得了。但她還是故意扮委屈,心滿意足地收穫了湯秉文好一頓哄。
前些天湯秉文都加班到深夜,庄斐也捨不得再讓他交公糧。昨天聽他說項目暫時告一段落了,庄斐有些興奮地奔進了電梯間,今兒她要化身資本家,讓湯秉文加班到天明。
她是帶着笑意回到家的,推開卧室門,卻發現湯秉文正在收拾行李。
“你又要出差嗎?”看他已經收拾了兩大箱,庄斐有些不舍,“要去很久嗎?”
湯秉文停下手上的動作,起身注視着她,認真道:“庄斐,我們分手吧。”
“啊?”庄斐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得到湯秉文肯定的答覆后,她瞬間翻了臉,“你有病啊湯秉文,大晚上的抽什麼風呢。”
庄斐本來心情倍兒好,迫不及待就想見到他,結果他迎頭給自己潑了一盆冷水,真是莫名其妙。
不過很快,湯秉文就告訴了她自己到底在抽什麼風。
為了慶祝項目完工,湯秉文所在的部門組織了一次聚餐,好巧不巧就和庄斐在同一家飯店。
他們散場得早,等他往回走時,突然從身旁虛掩的包廂門裏聽到了庄斐的聲音。
湯秉文想起來,庄斐是有說過晚上要去聚餐。她們每次聚餐都會喝到爛醉,這麼晚了,回家路上肯定很不安全。湯秉文想了想,決定留下來等她一起走。
就在湯秉文隔門編輯短訊,準備通知庄斐的時候,突然從門內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湯秉文沒有偷聽的壞習慣,但是說實在的,當發現有人在背後議論自己時,沒有人能忍住不去聽一聽的。
當然他並沒有聽完,因為他覺得噁心。
聽到原因后,庄斐有種被抓包的不安感。她小心翼翼地環着湯秉文,輕聲撫慰道:“對不起秉文,她們都是亂說的,你別放在心上。她們性格就是這樣,但她們對你真的沒有惡意。”
湯秉文苦笑了一下:“我根本不在乎她們怎麼說我,我從頭到尾在乎的只有你的態度。”
庄斐還有些醉,沒太想明白這句話,她笨拙地試圖挽回道:“那我回頭說她們一頓好不好?要不現在,現在我就打電話!”
說著,庄斐就要掏手機。湯秉文按下了她的手:“行了庄斐,沒必要了。我說真的,我們分手吧。”
“你幹嘛啊湯秉文。”酒精上頭,庄斐終於失去了耐心,“話又不是我說的,你遷怒給我幹什麼啊?”
湯秉文沒搭理她,只是輕輕“嗯”了一聲,低頭繼續收拾行李。
“你要去哪?你能去哪?你在昌瑞有房子住么,你就寧願露宿街頭也要和我分手嗎?”庄斐泄氣式地踢了腳行李箱。
“我已經在網上預約過看房了,今晚可以在青旅湊合一晚。”
庄斐不想聽他周到的安排,她巴不得湯秉文沒有安身之處,不得不灰溜溜地回來投靠自己。
可是她忘了,湯秉文比誰都要獨立。
眼看兩個行李箱都收拾好了,湯秉文將它們挨個拉上,一手一個往外走。
庄斐有些慌了,她上前堵住門,一雙眼紅通通的都快哭了:“秉文我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你別走好不好……”
其實她根本沒想明白自己錯在哪,酒精蠶食了她大部分理智,剩下那點也亂得很。可是她知道湯秉文要走了,本能驅使着她必須想辦法留住對方。
“行了庄斐。”湯秉文輕輕推了下她,沒推開后,不得不單臂直接將她抱回屋內,“我們不合適,我不想再勉強了。”
“你現在才知道不合適啊?!”庄斐乾脆站在原地衝著他吼,“但是我愛你啊,所以我一直在為你改變,而你呢,你為我們的感情做了什麼?”
湯秉文在樓道內停住腳步,回頭看着她一言不發。
剛剛那股不舍和委屈的情緒盡數消散,剩下的只有憤怒,庄斐順勢繼續說道:“因為你沒錢,還非不要我的錢,我不得不陪你吃路邊攤,跟你去不要錢的地方瞎晃悠。我從前每年都出國旅行一趟,和你一起后也沒去過了。
“然後呢,我收穫了什麼?就收穫了你一句輕飄飄的分手。我談什麼戀愛啊,合著就是為了和你體驗生活嗎,你把我折騰了一番最後拍拍屁股就走,你是不是人啊湯秉文?”
湯秉文認真地等她說完,才開口道:“庄斐,你沒必要這麼委屈自己的。”
“湯秉文你真的沒良心!”這句話徹底點燃了庄斐,她隨手抄起玄關柜上的紙巾盒砸了過去,湯秉文沒有躲,只是略略別過了臉。
紙巾盒蹭過他的臉頰,尖角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紅痕。
庄斐的視野被含在眶里的眼淚模糊了大半,她繼續近乎歇斯底里道:“我做這些圖什麼啊,不就是顧及你那泛濫的自尊心嗎。我真的覺得苦一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我們倆好好地在一起,哪怕過得拮据點也很開心。
“可是湯秉文你說什麼?讓我沒必要委屈自己,你怎麼能說得出口啊。合著全是我一廂情願,是我倒貼你,是我上趕着討好你,你真夠厲害的。”
湯秉文痛苦地閉了閉眼,嘆了一口氣:“對不起。”
知道自己錯了的話,那就快點滾回來別鬧了啊。庄斐在心裏怒吼着。
可是沒有用的,她沒有說出口,湯秉文也不會明白。
這句話比起道歉,更像是告別。說完后,湯秉文便推着行李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