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殲頑敵,日影西斜芳心動
恐怖分子建立的據點位於一處山坳,兩側是逐步走高的山樑,把據點夾在中間,背後是雪峰。處在山坳的據點,既能擋風又能俯瞰進來的路線,是一處絕佳的藏身之所,也不知道他們經營了多久,這地方距離國道線不過百把公里,離邊境線也得有好幾十公里,遠離邊防連隊的巡邏路線,加之高原山地山峰眾多,山溝縱橫,地形複雜,氣候惡劣,是以沒有被發現。
龔德勝帶領隊員們進入既定的前出位置,他有些犯難,這位置,可不好展開行動呀!他召集各組長以及骨幹商議。根據第一預案,他們將兵分兩路,由兩側山脊實施進攻,一路佯攻,一路主攻。他們也是這麼做的,佯攻的一隊也已到達指定位置,就等下達命令。但是這地形太暴露了,從出發地到據點的距離不過數百米,但地形極為不利,遮蔽物極少,實施突擊強攻將會完全暴露在對方的火力覆蓋下增加傷亡,就看火力支援分隊的掩護和狙擊組的精準射擊了。有人提議將行動時間改到夜間,不管怎樣,夜間作戰都是我軍的強項,此次作戰的對象雖說是殘暴的分裂分子,根據情報,據說有一百多人,但總歸是一群烏合之眾,而我方卻是優中選優的精英,更有各類先進器材輔助,兩相比較下,實施夜戰有必然的優勢。
龔德勝心想:“要是有無人攻擊機就好了!”又搖搖頭把這不切實際的想法拋開,轉頭看了看火力支援分隊正在架設的67-2和60炮等武器,“就這樣的火力應該能壓制住敵人了。情報表明,敵人勉強能做到人手一支槍,且有不少短槍,還有有相當比列的老掉牙的各種型號步槍,大部分都保養極差,而且口徑繁雜,有7.62,有7.9等等,且人手子彈不足一個基數,手榴彈也是極少。稍微重一點的武器基本沒有,我們的邊防做得很到位,能進入境內的這些人員,武器一定都是儲備了不少時間,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數百上千公里的邊境線,有目的的偷越邊境那是防不勝防。”想到這裏,龔德勝信心大增,己方攜帶的壓制火力應該是足夠了!”龔德勝盤算了敵我雙方的武器及人員配置,雖說人員數量不及,但優勢明顯。他看了看時間,又抬頭看了看天色,離天黑也不遠了,不過在這海拔四千米的高山上,夜間也會有很多變數。他考慮片刻,咬咬牙,正準備下達戰鬥命令,電台里傳來了呼叫。
這種單邊帶小電台很適合在山區使用,理論距離達到了六十公里,當作步話機使用很流暢。報務員應答后,作了身份識別,對方就直接明語通話了,這一片的電磁信號都處在己方的監控壓制之下,不覦被監聽。
留守的臨時營地遭到了攻擊,敵人數量有近百人,負責保護後勤人員的四名隊員已經同對方接上了火,要求儘快回援!
情況突變,事前所作的所有預案都沒有料想到這一匪夷所思的狀況。龔德勝聽到這一情況,也是一懵。不過他久經沙場考驗,瞬間理清思路,吩咐報務員將這一情況上報,雖說此次行動經過總站的無人機在戰場的監視,在軍區司令部作戰指揮中心的寬大銀幕上基本能夠做到實時顯現,各級首長們對戰場情況了如指掌,也可以臨時代入指揮。但是他是一線指揮員,不能事事都等待命令,得有自己的主張。略一沉吟,龔德勝命令佯攻組開始做試探性的進攻,看看據點裏的反應,還有多少人留守。
通過試探,從據點裏的火力反應來看,應當是不足一個排的人。於是龔德勝命令佯攻組繼續在此牽制,有條件可以直接佔領據點。然後果斷帶領其餘隊員全速返回,支援留守營地,同時讓報務員將這一系列命令上報。
黎智所在的突擊分隊,是隊伍的尖兵,在隊伍的最前面。他突然想起小蘇出發前說的話,暗笑道:“這小子,還真是烏鴉嘴,恐怖分子進攻留守營地,那他家妹子還真遇到危險了。”不禁向小蘇那邊看去。
小蘇此時心急如焚,事情的發展出人意料,現在小山真有危險了,想到此,不由得看向前面,剛好黎智回頭張望,兩人正好眼神相對。小蘇做了個幫忙的手勢,黎智朝他點點頭,回過頭伸出右臂,握着拳頭,拇指朝上揮了揮,腳步卻不停歇,朝着目標快速的前進。
來的時候,雪雕們為了趕時間,從迪化乘坐直升飛機直接到域南軍區駐地。域南是分裂分子重點經營的地方,在城市裏可能會有他們的眼線。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雪雕放棄了步戰車,又乘坐汽車團往山上邊防團運送給養的運輸車。在國道線的某處,又乘坐邊防團車隊的汽車,然後拐彎進入一條山溝,開到一處早以選擇好的地方作臨時的出發營地,因為前方道路已經不怎麼適宜汽車,且為了不被分裂分子偵知,到敵方據點只能徒步行進。車隊卸完人員物資,約定好完成任務后再聯絡后,便返回了。今天的行動需要邊防團的配合,但因部隊運輸裝備不足,調配兵力需要車隊運送人員,以便設關守卡,好防止有漏網之魚,以至於黎智等人遇到此緊急情況也只能靠鐵腳板。
我軍從建軍起就非常注重各類徒步行軍,一夜上百里的急行軍是常事,這一優良傳統從沒間斷。五公里越野是每個部隊訓練的必備,尤其是黎智所在的雪雕,更是注重武裝越野,越野科目達到了十公里。所以此時黎智等人雖沒有趁手的交通工具,但他們憑藉優秀的軍事素質,在高原崎嶇的山地上,依然將這不足十公里的距離視作了等閑,以極快的速度接近自己的留守營地。
接近營地,已然聽到槍聲,此起彼伏。黎智聽出嘈雜的槍聲有破響的ak,有清脆的恩菲爾德,沉悶的毛瑟九八,還聽到經典的m16三發點射,偶爾響起八一杠的短點射。能聽到八一杠的聲音,說明營地還在戰鬥,陣地還在堅持。
突擊分隊由二十四人組成,分作兩個小隊,每小隊十二人攜帶有兩挺輕機槍和輕巧靈便的40火作為支援武器,其餘全是八一杠。想到火力組很快就會趕上來,隊長便指揮隊員隱蔽前進,打算從側面向敵人發起進攻。
情報說那些分裂分子中的骨幹分子都是在境外經過實戰訓練,然後偷越邊境回到境內,訓練其他人員。不過看他們發起進攻的態勢,黎智等人覺得,也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所謂的經過實戰的骨幹分子在其中比例較少。營地那邊現在就兩支槍在射擊,他們數十人發起進攻,被打倒一,兩人便又退卻,如是幾次。一名指揮者正暴跳如雷,上躥下跳的大聲的訓斥着,居然忘乎所以的越過潰退人員前出到了空地上朝着營地方向高聲叫罵著。突然兩聲槍響,他的胸前開出絢爛的花,同時折彎了腰,被慣性帶着雙腳離地,然後重重的摔倒在地,就此不動。那些潰退人員四處奔跑着找地方隱蔽,而後方又有一人站出來高聲喝罵著,進行重新編組。
留守營地選擇得也很好,同分裂分子的據點很相似,是一處易守難攻的地形,能夠進攻的路線是一片坡地,地形開闊,隱蔽物較少。正因如此,留下保護後勤人員的四名隊員,在減員兩人的情況下依然能堅持。
黎智他們看到,離營地較近的坡地上已經橫七豎八躺下了十來個人,後面的人有些趴在地上,有些躲在石頭後面。見敵人暫停了進攻,守營地的隊員靜靜地趴在掩蔽物後面,也停止了射擊。
戰場安靜了那麼一瞬,密集的槍聲又響了起來,分裂分子們高呼着又開始了進攻。從反擊的稀疏槍聲來看,只有兩支槍在射擊。
分隊長聯絡了留守隊員,得知四人中已有一犧牲,一重傷,一輕傷。於是安排黎智帶着一個小隊從戰場邊緣進入營地加強,隨後指揮着其餘眾人參與了戰鬥。
突擊分隊的加入讓分裂分子們大吃一驚,他們原本以為此次遭遇的是邊防團的普通巡邏人員,很快就能吃掉,沒想到對方戰鬥力極強。雖說在對方疏忽的時候佔了先手,予以其戰鬥人員以重創,但對方硬是憑兩支槍阻擋了好幾次進攻。眼看將要達成目的,沒想到又來了一批。不過在看到突擊分隊的人數后,又放下了心,己方可是有近百人,除開倒地的十多個,還有七八十人,佔據很大的優勢。領頭的人指揮着一部分人阻擊分隊長他們,另一部分開始不計成本的向營地展開猛烈進攻。
黎智帶領隊員,一邊向著進攻營地的分裂分子開槍射擊,一邊用各種戰術動作躲避危險,很快就進入了營地。小山等後勤人員見到他們到來,明顯的呼出了一口長氣。黎智等人只是掃了她們一眼,點了點頭以示安慰,轉身投入了戰鬥。
有十二人加入,營地的壓力驟減。在兩個方向的打擊下,分裂分子們毫無紀律可言,紛紛亂竄,聚集到了另一個方向,以躲避夾擊。
那位領頭人躲在角落裏,通過骨幹們指揮着那些烏合之眾,經過短暫的混亂后,又慢慢的有了樣子。只見他揮舞着手臂,時而槍口朝天開上幾槍,其他人慢慢的分成兩隊,緩緩的向著組長和營地方向又發起了攻擊。
這一次看敵人架勢,那是傾巢出動,孤注一擲了,那位領頭人躲在幾個親信身後,也慢慢的向前移動着,不停的呼喊着黎智聽不懂的口號。那些分裂分子們也哇哇怪叫。
雪雕隊員都是訓練有素的精英,但是畢竟人數太少了,即使有了黎智等人的加入,也只能暫時遏制住其猛烈的勢頭,延緩面對面的時間。但是一二百米的距離,頃刻便到。他們這一次學聰明了一點,沒有擠作一堆,一窩蜂的向前衝鋒。而是散得很開,坡地上到處都是,邊沖邊開槍射擊。
黎智不停的變換位置,打出一連串的短點射,扣動一次扳機就打倒一個。但是對方數十支槍也是打得猛烈,逼着他們不停的變換着姿勢。組長他們也是差不多的狀態,沒有重武器的壓制,即使是訓練有素的精英也彌補不了數量上的差距。那些分裂分子就如同當年的鬼子一樣,被完全洗腦,就如同工具般悍不畏死。他們高喊着一些聽不懂的話,時而跳躍,時而趴下。這些剩下來的人的素質明顯要比倒地的人高出一大截,看來他們真是經過殘酷訓練的,他們的各種戰術動作看起來就有點像那麼回事兒了,也不再扣着扳機不放,然後打到天上去。
此時他們已經進入到三十米,這個距離那是瞬間就到。小山悄悄移動到黎智的旁邊,拔出手槍剛要探頭瞄準,黎智一把摁住她,說道:“不想活了?”。只聽頭頂子彈呼嘯飛過,她卻是激動不已,躍躍欲試的樣子。在這樣的時刻黎智不想和他說話,他猛的探頭出去,又極快的收回來,然後移動到另一個位置,起身兩個點射,兩個分裂分子應聲而倒。小山興奮的伸出大拇指,差點鼓起掌來。黎智靠近她,說道:“你是小蘇的妹妹?”小山點了點頭:“嗯!”
“那到後面的石頭後去,把你們的器材守好!你的小手槍在這裏起不了作用。”黎智吼道。不吼不行,此時另幾個隊員扔出了手榴彈,爆炸聲此起彼伏。突然一個隊員大吼:“黎智小心!”黎智心中一緊,瞥眼見兩顆小甜瓜飛了過來,看彈道極有可能就會落在自己和小山身旁。來不及思考了,幾乎是條件反射,本能反應,他抓着護木向後一帥,八一杠就斜背在背上,再順勢往小山倒過去,將她抱住,一腳蹬在當作掩蔽物的大石頭上,兩人的身體如箭般竄出幾米遠,在甜瓜落地的瞬間又抱着小山連續翻滾,把她環抱於胸前,然後緊低着頭,儘力的曲腿。“嘣”的一聲,小甜瓜轟然炸響。黎智感到幾股大力襲擊到頭上,背上,小腿位置也是一涼。
兩個隊員貓着腰,邊跑邊打出長點射,來到兩人身邊。黎智說道:“沒事,這次全靠這頭盔和防彈衣了。”說著坐了起來,感覺小腿涼悠悠的,褲子好大一道縫,裏面的小腿也是一條長長的口子,正在冒血。黎智在傷口周圍摸了摸,捏了捏,流血的速度便減緩了。然後取出兩隻木柄,擰開后蓋,恨恨的說道:“這群羔子居然扔到我頭上,讓他們也嘗嘗!”說罷稍一選擇,便投了出去,果然幾秒鐘后便傳來慘叫聲。緊接着外面的槍聲大作,67式發出沉悶的“咚咚”聲,還有40火的尖銳呼嘯,間或有60炮彈爆炸的聲音,那是在打擊蟄伏在隱蔽角落的人,黎智等人知道,火力分隊趕來了。
毫無懸念,分裂分子雖然缺乏重武器,但仗着人多,肆意的進攻,隨着雪雕後續人員的到來,尤其是火力組的重機槍,40火,60迫擊炮的加入,他們剩於不多的人擁擠在了在一塊狹窄的地域,雖有幾塊大石頭遮擋,但是對於迫擊炮來說,用處不大。
不一陣,龔德勝來到了營地,看來那些分裂分子已經是囊中之物了。他先去看了那位犧牲的隊員和另外一重一輕兩個傷員,嘆了口氣。當看到黎智正在用三角巾包紮小腿,心情沒來由的一松,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們的雪雕第一高手居然也受傷了?”
黎智沒好氣的說道:“隊長同志,我是凡人,運氣來了,也會來點紅的喜慶喜慶!”
小蘇跑了過來,見到黎智正在包紮,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謝謝!”然後瞥見小山坐在一邊怔怔出神,本想過去好好的罵她一頓,見她以手拭臉,卻是流下了眼淚,頓時憐愛之意大起。那些準備好的言語被放棄了,轉而帶着笑意輕柔的說道:“別哭,你看人家受傷了都沒有哭。”總站帶隊的上尉也過來安慰,小山趴在她的肩上抽搐一陣,稍好一些,也來到黎智旁邊,對黎智說道:“謝謝你!”
黎智本想開開玩笑,但見她眼睛紅紅的,又有些不忍。遂點點頭說道:“沒事兒,保護你們也是這次行動中的任務,去好好休息,我們也該收拾收拾了。”
雪雕立了大功,此次行動擊斃了六十八人,俘虜了三十五人,一個都沒逃脫。分裂分子有如此規模,在歷次行動中也是有數的。在龔德勝率領主力回援后,佯攻組經過幾次試探,摸清了虛實。對方不過是留守看家的,軍事素質極差,於是發動了強攻,那些人在火力壓制下不敢冒頭,胡亂放槍,一輪手榴彈過去就全部啞火了,自身居然無一傷亡,擊斃六個,俘虜九個,更有好多物資。這邊在火力組等主力到達后,幾輪打擊之後就喪失了反擊的勇氣,沒被打死的,包括幾個頭目都作了俘虜。
龔德勝等人一直很疑惑,他們為什麼會去攻擊留守營地。於是便審問了那幾個頭目,原來分裂分子們也於近期在據點集結,準備深入境內發動襲擊,在途中意外發現了在工作中的後勤人員,於是便發生了遭遇戰,那兩位犧牲和重傷的隊員就是為了保護廠家人員而犧牲和重傷的,但是也給其餘人員爭取了時間,其餘人員有了準備,堅持到黎智等人的支援。看來這只是一次意外,還是讓上面的人去處理吧!龔德勝等人想到。
立功受獎是妥妥的,眾人都很高興,但是想到此次犧牲的戰友,又有些傷感。但大家雖說都還年輕,畢竟是成年人,都經歷過不止一次的生死考驗,很快就放開了。參軍報國,加入雪雕,早就有了這份覺悟,衛國而死,死得其所。
此時已近天黑,根據事前謀划安排,他們將在就近的邊防連隊歇息。離此最近的是邊防團的三連,連隊早已得到通知,近期可能會有分裂分子活動,這幾天也是枕戈待旦。才接到命令,分裂分子已被清除,降低戰備等級,做好準備,會有兄弟單位前來。邊防連隊的各方面條件在哪兒擺着,也沒什麼好準備的。處在高山上的邊防連隊,環境條件差,營房是不夠的,況且事前也沒有料到會有這麼多的俘虜,於是團部和縣裏把戰備物資也一併帶了過來。
三連盡其所能,搞了他們認為很豐盛的晚飯。看着滿桌的土豆,蘿蔔大白菜和海帶粉絲加罐頭,龔德勝等人雖聽說過邊防的艱苦,此刻真實見到,也是不禁唏噓。讓人意外的是他們居然有酒,於是他代表雪雕向三連並以三連為代表的所有駐守高原的戰友敬了一杯酒。
高原的夜,很美很寂靜,躺在帳篷里,小山閉着眼睛翻來覆去睡不着,她還處於亢奮的狀態,第一次經歷生死,此時感覺手腳都還在發抖。想起來走走,卻又怕打擾另外的人,況且這是處在邊境的臨時宿營地,夜晚不能隨意走動。她又換了個姿勢,把手放在腦後,腦子裏又出現了白天被黎智抱着翻滾的場景,臉上不禁發燙,又覺得被他抱着很溫暖。“要不是他,今天可就算要交代在那裏了,該怎麼感謝她呢?卻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明天一定要找小蘇問問,回去后請他吃一頓大餐!”小山默默的想着,想着想着不知不覺的居然就睡著了。
其實這一夜,很多人都沒睡好,心裏都在想着這樣那樣的事。龔德勝和各隊長們在想着回去如何寫總結,普通的隊員們想着這次誰該立功受獎。黎智同幾個戰友住在一頂帳篷,但那幾個戰友剛剛去替換連隊的戰士夜間巡邏,黎智因為受傷便沒有被安排到,這個時候就他一個人在,於是平躺在床上做起了功課。深深的一吸,一口氣順着脊背直衝頭頂百會,再順着鼻尖經過胸口檀中回到下丹田。高原上的空氣沒有污染,純凈清新,如此循環往複,黎智很快的就進入深沉入定之中。
周天圓滿,黎智自然醒來,傷處已然毫無感覺,仔細的回憶功課中所得,一陣壓低的嘻哈聲打破了寧靜,卻是另幾個戰友回來了。今天雖然很累,但是到此時大家都還處在興奮的狀態。
“咦,黎智居然能睡着!”當先一人掀開厚厚的門檔走進來。
“他今天受傷了,為了救那個女兵,聽說是邱小蘇的妹妹。現在怕是在做夢吧,哈哈!”另一個聲音說道。
黎智推開被子坐起來:“你幾個要當鐵匠鋪的料還是咋地?精神太好的話再去輪一班哨!”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圍坐在黎智的床邊,當先說話的那人道:“說說,英雄救美是什麼感覺?她會不會就此將終身託付給你?”
眾人都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狀,黎智說道:“沒什麼感覺,當時太突然了,忘記去感覺了。我?,你不是成天吹噓自己如何如何,還不知道滋味?”
又有人說道:“就他?“恨天高”?我們都不稀罕說他,白長那麼大個兒,五年了,聽說到現在還沒有牽手!丟人呀!”大家又都呱噪起來,七嘴八舌,好不熱鬧。
當先說話的人叫做秦天,身高一米九,是雪雕里最高的一個,人送外號“恨天高”。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嘿嘿,至少我還有一個名分,我還有人可以想,那像你們,一個個單身狗!”
黎智道:“你們還有沒有愛心?這裏有一個傷員需要好好休息!”
“恨天高”和眾人道:“就你這個叫傷?不就是擦破點皮嗎,也好意思自稱受傷?”
這時門檔被掀開,龔德勝走了進來:“幹啥呢?怎麼還不睡覺?趕緊睡!”他也是睡不着,起來查哨,路過他們帳篷,聽到聲音,因此來瞧瞧。作為此次行動的指揮員,他必須對這種深夜吵鬧,不睡覺的行為予以制止。
眾人各自散去,回到自己的床上。龔德勝坐到了黎智的床邊,問道:“怎麼樣?”
黎智:“沒事兒!就跟他們說的一樣,就是破了點皮,主要是有幾塊彈片打在頭和背上,還好戴了頭盔和防彈衣,不過有點酸痛,回去要請假,你得開條!”
龔德勝:“行啊,開竅了。想請假幹啥?住院還是?”旁邊的恨天高接着道:“還能幹啥?肯定是去找邱家妹子呀!”滿屋的人又笑了起來,龔德勝佯怒道:“行了,趕緊睡覺,一切都回去再說!一群刁兵!”
……
回程很輕鬆,一大早,數架直八就上山了。犧牲同志的遺體,受傷人員以及俘虜被域南軍區專人專送。龔德勝帶領剩餘人員乘坐直八,回到了迪化的駐地。
因為這次的行動戰果頗豐,軍區組織大隊和總站聯合搞了一個簡單的歡迎儀式,軍區副司令兼參謀長邱大川少將代表軍區作了發言。肯定了同志們的成績,也指出了其中的不足,緬懷犧牲的同志,慰問受傷的同志。黎智作為受傷人員,也有幸受到了邱副司令的親切慰問。
而龔德勝副大隊長也說到做到,為黎智爭取到了住院的資格。這樣,黎智得以清閑,他到不是怕訓練,因為每次軍事行動后,都會有很多的活動,各種慰問,各種總結。他是一個不愛熱鬧喧囂的人,對於集體訓練以外的活動,那些迎來送往,考驗人際關係的活動向來沒有興趣,所以乾脆想辦法跑到醫院來。其實他的傷也真的很輕,就是小腿被一塊彈片划傷了一道口子,簡單包紮后回到迪化的時候都結痂都脫落了。
軍區醫院離駐地並不遠,都挨着。這一片地方都是軍區直屬的各個單位。以軍區司令部為核心,圍繞着的都是比如掛靠的雪雕大隊和總站,各種後勤單位,以及警衛,工程,防化,偵查,通信,教導等等軍區直屬的各個軍事管理單位。
黎智從駐地營房到醫院也就是相當於竄門而已。龔德勝副大隊長親自開車送過去的,在軍區司令部掛的號,邱參謀長親自開的條,簽的字。作為立功人員,這點待遇還是該有的。
初進醫院,大隊領導以及戰友代表陸續都來看望,連遙遠的總部也來了電報,嘉獎各位同志,尤其是受傷的各位同志。這是我軍傳統,對待戰友要像春天般溫暖。用了一天時間,幾波人很快就走完了,畢竟大隊領導還有很多事情,戰友們還要繼續訓練,黎智是巴不得享受幾天清凈日子。
這天是周末,黎智一個人悠哉的逛着花園,小蘇找來了。只見他罕見的西裝革履,手裏提了好大幾袋水果牛奶。隨小蘇來的還有也穿着便裝的小山,她手裏也提着袋子,身着一套休閑套裝。脫離軍帽束縛的頭髮依然飄飄洒洒,稍微顯黑的臉龐格外的陽光青春。她站在小蘇旁邊,臉露微笑。黎智眼前一亮,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卻一時竟沒認出來。
小蘇側過身子,戲謔道:“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妹妹,邱小山。小山吶,這位就是救你一命的黎智同志!”小山大方的伸出纖纖玉手,黎智雖沒有見慣大場面,但多年習練道家心法,心態是一流的,他也伸出了手。兩手輕輕一握,便各自放開,黎智邀請他們就近進了一處小涼亭,看到黎智的樣子,小蘇不無羨慕的說道:“這幾天各級領導天天來,都快忙死了,你倒是好,躲在這裏,好悠閑!”
黎智笑道:“我也不想的呀,誰讓我是傷員啊!這次住院可是大隊黨委批准的!而且我也只是一個小兵,迎來送往的事情也沒我什麼事兒!”
小蘇也笑道:“行了,不想和你貧,我就問你,還能不能喝?”黎智嗤笑一聲,道:“你覺得呢?”
小蘇:“那就行,快去換衣服,我和小山帶你去個地方!”說完從小山手裏接過袋子,對小山道:“小山你在這裏等我們,我去監督他換衣服!”說完不由分說的拽着黎智去了病房。
小蘇把黎智押回病房,從袋子裏拿出來一套衣服,說道:“換上!”黎智笑道:“還是你對我好,知道我窮,沒兩件衣服,自己又捨不得買,說實話,這比那些水果牛奶實用多了。”小蘇道:“這他娘的好幾百塊錢,能不實用嗎?”黎智笑着接過袋子,打開一看,也是一套套裝,好像和小山身上穿的款式差不多。小蘇道:“小山買的,她說要給你買禮物,就買了這衣服。得了,先穿起來吧!咱們去喝點!”
“就咱們三個嗎?”黎智一邊比劃着一邊問道:“要是還有另外的人,會讓人誤會的!”
小蘇:“當然不是咱們三個人,經小山提議,我爸拍板,咱們家請你,這一次你救了她,咱們家當然需要表示一下了。”
黎智利索的換好衣服,小山雙手搭在黎智兩邊肩膀上,推開拉近,上下看看,微笑着點點頭:“還別說,她的眼光不錯呀,居然挺合身的。唉,二十多年了,也沒見她給長輩和兄長這麼好過,還買這樣的衣服,不行,這個事情得記到你的賬上,我的衣服就必須得着落到你身上了!”
黎智斜斜的看了他一眼,發出一聲嗤笑:“哼,行呀,只要你等得起!”
……
小蘇驅車,在繁華鬧市的高樓背後找到一處庭院。庭院深深,小橋流水,鬧中取靜,即使此時已近深秋,依然綠意盎然,真是一個好地方,只是時不時的穿梭着推着餐車,端着托盤的服務員,顯得和這幽雅的環境不搭調。停好車,小蘇帶着黎智,一邊走一邊說道:“這裏是我三兄妹乾爹的家,乾爹是我爸的一個老戰友,他以前負過傷,退休得較早,就在家養魚種花,學做飲食,後來感覺挺寂寞,便搞了這麼一個飯店。我們家的人經常到他這兒來蹭吃蹭喝。我爸說既然要請你吃飯,那就到這兒,也當是自己家一樣的。”
一邊走一邊看,整個庭院得有上千平,有山有水的,各種樹木花草,黎智也分辨不出來是些什麼名稱,反正挺美的,讓人感覺心曠神怡。
大廳里坐着好些人,看到小蘇帶着黎智進來,紛紛看了過來,小蘇介紹道:“這位就是黎智。”眾人紛紛起身招呼。黎智看到坐在對門正中的人也站了起來,還向他走過來。這個人他認識,正是軍區副司令兼參謀長邱大川。
黎智習慣的想舉手敬禮,發覺沒穿軍裝,手舉到一半有些尷尬之際,正好邱大川伸出手來,也就順勢握手。邱大川左手拍拍黎智手臂,說道:“小夥子不錯!來請坐!”把黎智安排到了他的旁邊。
小蘇也靠着黎智坐下,依次介紹了在座的人,大哥邱小齊,大嫂李茵及他們的五歲的女兒芸芸,黎智一一招呼。這時側門的門帘掀開,一個中年婦女推着一架小餐車走了出來吆喝道:“菜來了!小蘇上菜!”,小山和李茵一起起身往桌子上端菜。小蘇沒動,對推餐車的婦人說道:“媽,這些事情不都是你們女人做的嘛,男人怎麼能做這些呢?君子遠庖廚嘛!是吧,大嫂?”
李茵重重一哼,道:“咱們家就你最懶!啥時候找個弟妹回來,讓她乾乾活兒!給我和媽分擔分擔?”眾人笑了,小齊向小蘇道:“怎麼樣,兄弟,是不是羨慕大哥?呵呵。”小蘇:“我羨慕你?哼,我一個人多自由!”
言語間,小餐車來回幾次,大圓桌擺滿了菜。煎,炸,蒸,煮,炒,以及各種涼菜,十分的豐盛。那中年婦女也挨着小山坐了,這時又進來一個人,只見他臉上一道老大的傷痕,腿有些跛,走路時甩動一隻胳膊,肩膀一邊高一邊低。黎智知道,這位一定是小蘇說的邱大川的老戰友。
邱大川站起來說道:“老余,今天不好意思又麻煩你了。”走過去把他拉到了他左手邊的位置。
老余的聲音有點沙啞,但中氣十足:“你什麼時候好意思過?到我這兒從來都是當自己家一樣,不光吃,還拿!”
眾人都笑了起來,小齊道:“您是我們幾個的乾爹,你的還不就是我們的嘛,小蘇你說是不是?”小蘇道:“我和你們可不一樣,又吃又拿的,我是一個正直的人,一個純粹的人……”李茵嗤笑着打斷他:“得了吧,你只是純粹的一個人!”
邱大川拍拍手道:“好了,咱們開始吧!我也覺得餓了。小齊,先倒酒!”邱大川又向黎智介紹了小山的母親,閔芳以及老余。
小齊為每個男人準備了一隻一斤的分酒器,又給女士們每人準備了一杯葡萄酒。邱大川舉起了酒杯說道:“來,咱們先歡迎今天的客人,黎智,感謝他!”眾人轟然應諾,於是黎智便成了今天的核心。邱大川單獨和他舉杯,老余正要接着,卻被小芸芸搶過,她以飲料代酒向黎智表示感謝:“黎叔叔,謝謝您,要不是您,我就再也見不到姑姑了!”黎智很不好意思的酒到杯乾,大顯酒量。一時氣氛分外熱烈。
老余贊道:“好!芸芸真懂事!”又吩咐道:“黎智,滿上,我也敬你一杯!”黎智往杯子裏續着酒,小山說道:“乾爹,您得讓人家吃點菜呀!這樣喝容易醉的!”閔芳也說道:“是呀,別讓人孩子喝醉了!”
“沒問題,你們儘管和他喝!”小蘇接着道:“這小子酒量好着呢!”黎智也笑道:“沒事兒,沒事兒!”又舉起杯向老余道:“余叔叔,我敬您!”
老余雖說身體有些不便,不過看他喝酒的樣子,酒量該是不差的。端着五錢的酒杯,很瀟洒的一揚,酒杯就沒有沾上嘴唇,酒已經到了肚子裏。他旁邊的小齊拿過他的碗,盛了一碗湯:“乾爹喝點熱湯,暖暖胃。”
小蘇笑道:“大哥混機關就是不一樣,很懂揣摩上意呀!”說著站起來給老余續上酒“乾爹,咱倆也走一個,我先干為敬!”說完把手一揚,喉嚨中發出一聲響。
老余喝了幾口湯,端起酒杯道:“你小子,得多跟你哥學學!你們相差不過幾歲,看你才剛提中尉,你哥少校都幾年了!”小蘇呵呵笑道:“是,是,我要向大哥好好學習!”小齊也溫和的笑道:“咱們兄弟都要向乾爹學習才是!”老余道:“跟我學啥?學我跛着腿走路?你們要跟黎智學學才是,聽說他是你們雪雕的第一高手?”
黎智連忙擺手,還未答話,小蘇說道:“那是不假,要說綜合實力吧,難以定論,他的徒手能力絕對是第一!”老余摸了摸下巴:“怪不得,聽大川說,在那種情況下還能護得小山毫髮無傷,也只有你了!聽說你也受了傷?”不等黎智回答,又對小山說道:“小山,你得和你的救命恩人喝一個!”
小山道:“那是當然!”說著拿着一個白酒杯走到黎智身邊,用黎智的分酒器給自己和黎智各倒自倒滿,說道:“黎大哥,小妹敬你,感謝你的救命之恩!”黎智連忙謙遜:“不用客氣,當時那種情況,換作誰都會那麼做的!”酒杯相碰,“啵”的一聲,兩個人都是一飲而盡。小蘇說道:“黎智啊,你還別謙虛,當時兩顆甜瓜飛到你們倆身邊,換個人的話,比如說我,那是真做不到你的效果,你是當之無愧!”
大嫂李茵道:“小蘇終於老實了一回,說了實話!小黎,作為小山的大嫂,我也敬你一杯!”黎智還未坐下,站在黎智一旁的小山搶先拿過分酒器給黎智的杯子倒上了酒。李茵舉起杯說道:“誒,小山,你們倆今天是約好的嗎?剛才還沒發現,你倆站一塊才發覺,你們穿的是情侶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