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飽餐1頓
勛關上了房門，放下了了裝着相機的背包，整個人直接軟榻在了床上。
這是他在上野町的一個半山腰居民區租住的一間頂樓房間，房東是位年過七十的老麽，老伴過世很久了，膝下有一兒子，但是四十年前離家出走後就再也沒有回過東京了。老太太腿腳不便，獨身一人住在一樓，二樓是廚房，三樓是半幢留有陽台的閣樓，因為沒什麼用就拿出來租了。不知是老人孤單太久，還是精神不太好，租金出奇地低，所以就吸引來了像勛這樣身無分文的人。
勛抹了把臉，一想到剛剛扶吉野大叔從權八居酒屋出來時他身上的混着煙和酒味嘔吐物，他就忍不住去徹徹底底地給自己洗個澡。他並非討厭酒味，而是討厭煙味，這總是令他感覺呼吸不暢，他總是很怕自己會喘不上氣，會窒息般地永遠睡在這煙味里。
儘管他有很強烈的洗澡慾望，可是浴室在二樓，現在已經是凌晨兩點十分，一樓的老麽想必已經在熟睡中了，他這麼做是必然會驚醒老麽的。
對於老麽，勛的心中還是充滿感激的，自從搬來上野町，老麽不僅給他低廉的房租，還每天總是早早地為他準備好了早飯，這對於每天只能賺到一千日元不到的勛，無疑是雪中送碳。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老麽從來不多過問勛的私事，每天僅僅是用讓人充滿暖意的微笑問安。如果勛回來得晚了，老麽則會把房門的鑰匙藏在信箱裏。
總而言之搬到上野町的這段時間讓勛感到了難得的舒心。
勛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頭髮，從床上爬了起來，走到自己的背包旁，從裏面拿出了手機
他翻開翻蓋，裏面果不其然已經有了好幾條信息
kidney:怎麼樣拍到上原了嗎？
kidney:我的情報沒錯吧？
kidney:速回速回！
kidney:你要請我吃飯呢~
kidney:你怎麼還不回我！
勛打開了身旁的冰箱，從裏面拿出了罐裝的寶酒造雞尾酒，相比起權八這類居酒屋裏的清酒和燒酒，勛更喜歡這種度數不高只會讓人微醺並且略帶果汁味的雞尾酒，因為很爽口，勛不喜歡味道渾濁的東西，就像他不喜歡聞煙味一樣，他同樣不喜歡濃郁的烈酒。
勛單手拉開拉環，另一隻手在手機上打着字：
勛：拍到了
勛：大概拿到4000日元的酬勞
勛喝了口雞尾酒，瞬間清爽的果香讓他感覺精神許多
kidney:怎麼只有這麼一點？
手機那邊迅速就有消息轉發了回來
勛又喝了一口酒
勛：我是小時工
kidney:那真的是有點遺憾呢，什麼時候出來，我請你吃啊
勛把酒一口飲盡
勛：不了吧，最近沒什麼空
打完，勛把手機的蓋子合上了，他走到床邊，全身又軟榻在了床上
其實勛接下來並沒有什麼事做，只是心中莫名的失落感讓他不願再見這個女孩第二面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失落感
勛翻過身來，望向窗外，腦海里逐漸浮現了他與kidney第一次遇到的場景
那是在一次千葉集團的財務晚會上
當然勛肯定不是來參加晚會的
他連隨行記者都算不上
他是混進去
對於這種級別的晚會，像上野傳媒社這種破爛三流的報社是沒有資格申請隨行拍攝的，
可這對於日常幹些偷雞摸狗的事的勛而言，混進晚會這種事，不算太難
kidney那時也在晚會上，不同的是
她是隨行記者，而且隸屬於全日本最權威的傳媒集團東視
那天晚會對於勛而是實在是無足輕重，他只不過是想混進來隨便拍點素材，然後倒手賣給各家報社賺點生活費，順便在那天晚會上解決一下晚飯，順便改善一下伙食
甚至他還踹了點到自己的包里，準備給家裏的老麽帶去
老麽作為老東京一代，在上野有棟自己的小屋，日子過得還不算清苦，但是像千葉晚會上的這些糕點，想必老太太平時也難享受
懷着這種思想勛沒有太在意千葉晚會的動向，而是一門心思的往自己的背包里偷偷裝高點
一直沒人發覺這件事
說實話偷東西對於勛而言實在是簡單
何況是在這種沒人屑於關註記者的晚會上
他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把自己的背包裝得滿滿的
直到他擋住了一個人的鏡頭
是的，就是kidney的鏡頭
但這並非意外
因為那天晚會上出席的人物連勛自己都沒想到
在晚會的中旬，作為日本左派的田間三夫作為祝酒嘉賓出現在了台上
田間三夫作為左派的關鍵政要，卻突然出現在了一個支持右派的千葉集團的晚會上
這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
當然這對於勛而言也是無關緊要
在他看來
千葉集團一直是左派的支持者
從他創始人千葉瀧三郎創建千葉重工的那一刻就決定了這個企業必定是左派的忠實支持者
只是人們只在乎他們想看到的矛盾
他們認為的矛盾
所以隨行記者一擁而上，蜂擁着想要搶到今晚的頭條
這裏面不排除東視的隨行記者，裏面也不排除kidney
很不幸的是，kidney就恰恰地撞上了勛
接着是相機鏡頭掉在地上碎裂的聲音
“啊，碎了。”kidney撿起相機，檢查了一下鏡頭。
勛撿起了掉在地上的背包，準備起身拉起這個面前這個摔倒在地上的女生
但當他看見kedney從低頭看相機碎片再度抬起頭時，眼眶裏已經是淚眼汪汪了
“你沒事吧？”勛不善言辭
“沒事。”女孩回答道，默默地撿起散落一地的碎片
這時勛才注意到
女孩身穿一襲黑色T恤，頭髮披散在肩上，臉蛋很白皙
不知是太久沒見過女人還是突然精蟲上腦，勛居然呆愣在了原地
“你能幫我撿一下碎片嗎？謝謝。”女孩抬起頭以依稀聽得見抽泣的聲音說道。
看着女孩汪汪淚眼和有點央求的話語，勛這才從呆愣中緩過神來，連連賠着不是，並蹲下幫女孩撿起了碎片
直到勛蹲下來的時候他才聽見了女孩口中在不停呢喃：
我怎麼這麼倒霉啊....
頭條頭條沒搶到....相機還摔碎了...
女孩自言自語着又好像要哭出來
看着眼前的場景勛連聲點頭道歉
但女孩好像沒聽見似的，繼續自顧自地在那裏呢喃
怎麼辦啊...這麼大的新聞沒拍到，怎麼交差啊
....
又要新買一台相機了，這怎麼和老爸說了啊
他又要數落我了
說實話勛還是第一次遇到遇上事情，只顧自個傷心的女孩
勛低頭加快幫女孩撿地上的碎片，他不想在這裏停留太久，這樣的場景實在讓他尷尬至極，每一秒都是煎熬
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
勛準備撿完碎片就跑路，他可不想為這場事故買單，不管是精神上還是金錢上，顯然金錢上他也沒有這個能力。不知是從何時開始，勛對於自己的道德要求已經降到這麼低了。或許當一個人要為自己的生存擔憂時，道德會被自然而然地放在其次了。
顯然對於勛而言，生存的壓力無比巨大，他沒有父母，每天都要為明天的吃食擔憂。他是可以依靠着老麽的接濟來混混日子，但是內心強烈的自尊又讓他不得不出來營生。是的，人的底線也不是一下子消失的，總有些地方還保留着自己想要倔強的底線。勛就是一個這樣複雜的矛盾體。
“你這個相機我賠你。”勛難以置信這句話是從他嘴中說出來的。他明白這不過虛張聲勢，他連一頓體面的晚餐錢都付不起，又談何賠償這個相機呢
“不用你賠，是我自己不小心撞上你的。”
女孩的回話讓勛鬆了口氣，他可實在不想為自己突然發癲的口舌之快買單
“可是我沒有拍到新聞....“說著說著女孩總算是哭出了聲來
原來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一個女孩在自己面前就這樣哭出來勛實在是沒想到。他好像很久沒有遇到這種場景，當然他也身無分文，沒有接觸女孩的機會
“什麼新聞？”勛明知故問，又一茬沒一茬地問着
“台上的新聞。”女孩指向台上
勛轉身看向台上，此時台上的田間三夫已經沒了蹤影
“這個啊。”勛會心地笑了出來，因為這對於他而言屬實不算什麼新聞
“我這裏有更勁爆的。”勛從包里取出了沾着蛋糕奶油的相機，他把相機屏幕上的奶油擦拭乾凈遞給了女孩：“那這台相機和裏面的照片都給你了。”
說完這句話，勛恨不得當場扇死自己，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又不過腦子說出這種發癲的話。但是反過來他足以有自信肯定他的這台破相機加上裏面的照片足以抵償女孩今晚的損失
女孩遞過相近開始翻閱裏面的照片
接下來女孩看到的照片足以讓女孩覺得劫后重生
“你從哪裏拍到這些照片的？”女孩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後台”勛沒有過多言語，因為他知道他這些照片，足以讓女孩重新買個相機
“你是怎麼知道的？”
“告訴你我拿什麼吃飯？”
“切，小氣。”
...
勛漸漸地睜開了眼睛，眼前天窗外的繁星依舊發著光輝，璀璨無比
勛從包里拿出了相機準備拍攝幾張星星的照片
顯然女孩並沒有拿走勛的相機，而僅僅收下了勛的照片作為賠償
而從那以後女孩便和勛在手機上聯繫了起來
勛拿起相機對準窗外明亮的夜空
“好可愛，而且很漂亮呢。”
勛自言自語道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