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北海道
1999年冬,北海道,札幌
“爸爸,媽媽,快看快看,下雪啦!”一個白白壯壯的男孩子往遠處跑去。
一對儒雅的年輕夫婦正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二人相視一笑,一起看着自己的兒子在草地上嬉戲。這時,丈夫起身道“許屹,快回來,到點回家吃飯了。”
“好嘞,爸爸,今天爺爺做了啥好吃的呀?”小男孩忙不迭地跑回父母身邊。
“肯定都是你愛吃的,爺爺的手藝你放心吧。”
一家三口,大手拉小手,開開心心往家走去。這個小男孩名叫許屹,出生在北海道的華僑家庭,其父(許安文)是當地一家汽車企業的高級工程師。
許家祖籍中國江北省寧海市,本是寧海市有名的大家族,一方面人丁興旺,子孫眾多;另一方面,人才輩出,在當地的政界、商界都出現過不少傑出人物。在20世紀初,數名許氏子弟加入了早期的興中會、同盟會,投身於武裝起義中,而後參與了辛亥武裝起義,憑藉戰功,一躍成為當時手握實權的軍界新秀,許氏也因此得以崛起,勢力從本市拓展到整個江北省。在此過程中,家族通過各種手段,巧取豪奪,兼并良田,收購實業,逐漸壟斷當地的各行各業,成為了大資本家大買辦階層。
然而,命運總是那麼得難以預料,不僅要考慮個人奮鬥,還要考慮歷史進程,家大業大的許家在歷史的滾滾車輪面前,只不過是小小蚍蜉。在20世紀中葉,在中國廣袤的土地上爆發了一場主義戰爭,由早期興中會和同盟會合併組建的資民黨,代表着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保守勢力;興起的社民黨,則高舉鮮明的旗幟,號召廣大的勞動人民團結起來,消滅剝削,實現人人平等。兩大政黨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不斷發酵,最終釀成一場耗時五年的全國性戰爭。
戰爭的結局顯而易見,代表先進生產力的社民黨大獲全勝,在戰爭重創資民黨的軍隊,並成功攻陷了資民黨政府的首都——金陵,資民黨的統治區也在這場戰爭中消耗殆盡。
隨着隆隆炮聲的逼近,許氏族人開始安排家族子弟的退路,大兒子一脈隨着資民政府舉家遷往琉球島;次子一脈接手家族在香港的產業,利用香港島的特殊性,繼續經營家族早年積攢的人脈;三子全家前往美國定居,繼承在家族西海岸的數家農場和莊園;最小的兒子則定居日本,掌管日國北海道的幾家船務公司。
這個最小的兒子,就是許屹的曾祖父。
然而,來到北海道的曾祖父由於在家族中長期受寵溺,加上心思單純,並不擅於商業經營,手上的幾家公司接二連三地倒閉。還在一群狐朋狗友地熏陶下,整日吃喝玩樂,不問世事,竟然還沾染上了鴉片的惡癖。本來雄厚的家底被揮霍一空,待到許屹出生時,偌大的家業只剩一套祖宅,再無其他。
所幸許屹的父親天資聰慧,在少年時就刻苦讀書,憑藉全市理科第一的好成績,考入了日本東京大學機械工程系,畢業后就職於日本最大的汽車製造企業,收入頗為豐厚。而許屹的媽媽也為自小出生在日國的華僑,家境也很殷實。二人青梅竹馬,相知相戀,在結婚後不久就生下許屹本人。
在夫妻二人的共同努力下,許家的生活蒸蒸日上,雖然不及祖輩往日的風光,但也是養尊處優。許屹就在這樣優渥的條件下長大,作為家裏的獨子,受到了良好的家庭教育。他也完美繼承了爸爸的高智商和媽媽強健的體魄,過人的記憶力,名列前茅的學習成績,鍾情各項體育運動,足球、籃球、長跑、游泳......都是他的強項,能文能武,亦靜亦動,妥妥的好苗子。
然而命運又給許家開了一次玩笑,這次的玩笑也徹底改變了許屹的人生走向。一天,周末玩耍歸來的許屹像往常一樣,騎着自行車哼着歌往着家的方向,看到不遠處火光衝天,陣陣濃煙瀰漫開來,越往前就越覺得不對勁。當來到最後一個路口時,他看見自家的房子已經在熊熊烈火之中。陣陣熱浪已經扭曲了上方的空氣,無數的火蛇將一切吞噬殆盡,也將愛着他和他愛着的一切悉數摧毀。
許屹怔怔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突然像發了瘋一般向著門口衝去,還沒能等他跑到門口。“砰”的一聲巨響,燃燒的房屋內發生了爆炸,連玻璃都被震碎,一股巨大的衝擊波將他衝倒。他躺在地上,不甘地看着燃燒地房子,眼前逐漸模糊,最終黑成一片......
等到許屹再次醒來,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一個警官簡單地問詢了他幾句后,將一塊手錶交給他——這是許屹父親的遺物。從警官口中得知,許家除他本人外,一家四口人都在這次火災中遇難,火災原因正在調查中,初步判斷是天然氣泄露導致的。警官走後,許屹沉默着,看着白色的天花板,陣陣微風吹進了病房,吹到他的臉上,他活動了一下剛剛扭傷的大腿,掙扎着走下床。
來到窗邊,看着窗外的景色,粉紅的櫻花已經綻開,幾隻麻雀正棲息在櫻花樹枝上。許屹是一個堅強的孩子,短短的時間內,他已經從失去親人的悲痛中緩和了過來,內心中更多地是迷茫和憂慮。他的外公外婆早已逝世,許氏其他幾脈子弟也由於曾祖父早年抽鴉片而斷絕了聯繫,根據日本法律,他的這種情況只會被送往兒童福利院,他不知道到時候等待他的是什麼。
一輛轎車飛馳在鄉間公路上,道路兩側都是莊稼農田,遠處還可以看到清山綠水。許屹靜靜地看着沿途的風景,努力平復着自己的心情。今天是他被送往兒童福利院的日子,一名戴眼鏡的婦女坐在他的身旁,她是兒童福利機構的工作人員,負責醫院與福利院間的移交工作。他,她還有司機,一車三人,全都沉默不語,車裏的氣氛彷彿凝固了一般,但這也阻止不了轎車最終來了山腳下的福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