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內測
“你使用了【艾撒斯托亞】的力量，成功地召喚了從者【李平】。”
“你使用了【艾撒斯托亞】的力量，成功地召喚了從者【韓立松】。”
“你使用了【艾撒斯托亞】的力量，成功地召喚了從者【林誠耀】。”
“點擊查看從者情況。”
一個新的窗口打開，從俯瞰，進入第三人視角平視，可以看到更多的細節。
李平上線。
韓立松上線。
林誠耀上線。
無論他們前一刻在什麼地方，做什麼事，拿着什麼東西，一旦進入遊戲，一切都回到之前強制退出的時候。
在那個埋伏着史萊姆、蜘蛛怪和層層陷阱的洞穴里，三個人狼狽地緊挨着。
韓立松表情複雜地吐出一口長氣：“進來了……”
林老闆第一時間擠到兩人中間，緊張地左右張望：“不知道這次會不會有新人。”
李平抽出背上那把好不容易拿到的雙刃劍，握緊了劍柄。
“先不管別人，繼續通關。”
“要不清點一下各自手上還剩下的東西吧。我還有一個精力恢復藥劑，兩個回血瓶，至於充值的錢……”韓立松說，“我用買房的名義找家裏借了一點，應該能頂一些。”
老闆連忙表現自己：“我抵押了一套爸媽名下的房子，撐過今天晚上的資源補給沒問題。”
李平皺緊眉頭：“就按我們商量好的分配，我近戰輸出，老韓打輔助，你遠程，躲好一點。”
韓立松當然沒意見。
林老闆更是點頭如搗蒜，他比任何人清楚，現實的金錢在這個地方貶值的速度有多快。
瘋狂充值買到的各種道具只不過是買命的續費錢。
遊戲經驗、等級屬性、武器技能才是具有真正價值的寶物。
在“遊戲”里重要，一旦兌換到現實，就更重要。
或許，這也是真正危險之處。
因為怪物，同樣是真的。
林老闆環視一圈，下意識地打了一個激靈：“我們快走吧，別待在這鬼地方，上一次就是在這裏……”
“行了別說了！”李平急促地打斷。
韓立松也臉色一白。
打掉的怪物屍體和一些零碎的破壞物散落在地底，並沒有刷新。
周圍環境帶來的熟悉感讓他們下意識地想起上一夜的冒險。
其實他們都不記得在最後退出這個“遊戲”時發生了什麼。
關於那時候的一切像是一團亂麻，模糊了特定時間點的印象和思緒，只剩下痛苦的殺怪過關經歷。
只要他們嘗試去回憶更多，就算稍微想想，那恐怖森然的黑影便猛地襲上心頭，從大腦空白一片到眼前一黑，什麼也記不得，像是間歇性失憶的癥狀一樣。
但遺忘本身就是大腦的一種保護機制。
無論是“遊戲”背後的力量在操控記憶，還是他們的腦容量為了保護更重要的東西選擇自我刪除，最優的解都是停止再想下去。
多餘的嘗試很可能會把自己拖進更恐怖的危險。
沒人會忘記，當他們試圖修改遊戲時，那一行行在他們電腦屏幕上顯示的詭異文字。
遊戲規則已經明示：
這是一場來自更高維度的詭異“遊戲”，參加者必須按照幕後主使者制定的規則“玩”。
第一次的“試玩”，讓人驚慌失措。
但莫名其妙的“下線”，又刺激生出繼續挑戰的勇氣。
他們可以退出，可以回到現實世界！
他們沒有死！
而且——他們或多或少，都從這個遊戲裏獲得了一點額外的補償獎勵。
雖然遊戲的任務關卡危險重重，但也不是沒有一絲勝利的希望。
至少，他們比任何人都要更加了解遊戲挑選的背景，《幻世界》。
李平深吸一口氣，率先邁步：“走這邊。”
韓立松和林老闆對視一眼，先後跟上。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錯覺，這裏給人的感覺越來越逼真了。
從昏暗幽閉的地下光，到洞穴牆壁上的粗糲顆粒，再到腳下踩在岩土微微下陷的實感；
從稀薄的空氣帶來的沉悶與壓力，到逐漸降低的溫度濕度激起皮膚豎起的根根汗毛；
從地洞泥土裏生長出來的莖類、蕨類植株在他們腳邊微晃，再到一隻細小的像是蚯蚓一樣的蟲子被他們的腳步驚動，飛快地鑽進土下。
韓立松不由得放慢腳步。
作為《幻世界》的遊戲總策劃，韓立松在業內升職這麼快，靠的是流水線複製成功經驗的商業模式。
他或許會疏忽細節，但絕對不會弄錯遊戲的主體風格。
韓立松想要吞咽口水，卻發現他的喉嚨早就已經乾涸。
他開口時，聲音啞得像是從另一具身體裏發出來的，陌生至極。
“不對，地圖場景變了，這裏已經不是《幻世界》遊戲了！”
林老闆詫異地看着他：“什麼意思？我們都打了10關，連充錢套路都是一樣的，怎麼不是《幻世界》啊。”
李平頭也沒回，看着前方開路：“老韓，你不是重新看了新活動方案嗎。10關後面就可以出地底了，後面要刷森林副本，場景會變是正常的……”
聲音淹沒在一道從洞頂上穿透的星輝之中。
他們從地洞裏出來了。
外面，依然是森林，依然是夜晚。
抬起頭。
頭頂的天空一片深黑，些許星光點點，灑下柔和的輝芒。
那些星星發出的光，或明亮，或黯淡，或閃爍，打破了之前用發光圖層的畫筆塗呈現出來的死寂。
周圍的花草樹木，以一種難以想像的繁茂狀態生長着，表達出旺盛到過頭的生命力。
色彩濃艷的花朵相繼盛放，從蕊心吐出尖利的牙齒；
扭曲的藤蔓附在樹榦蜿蜒向上，長滿帶着彎鉤的倒刺；
樹木粗壯而高長，讓人一眼望不到冠沿；樹皮細膩得連紋路都清晰可見，像是眼睛又像是鱗片……
這些絕對不是幻世界遊戲工作室，把樹木素材複製粘貼做出來的森林背景貼圖。
甚至僅僅是看那一排樹，就能數出不下二十種不同的種類。
更不用說每一棵樹從冠頂到樹榦再到根部上那些更微小的寄生植被：菌類，藤葉，苔蘚……
當然，還有動物！
有蟲子，森林裏永遠避不開蟲子。
會飛的不會飛的，附在葉片上，鑽進土壤里，爬到樹上……
還有鳥。
夜色下一閃而過的流光羽毛，還有從高處的樹冠傳來的尖銳鳴叫，揮動翅膀的聲響——那應該是鳥，或許，是鳥。
肉眼所能看到的每一處地方，都能形成一個生態圈，怪誕而繁盛；而在那些看不到的地方也並不平靜。
從那林木深處傳來巨大到帶起地面輕顫的震響，還有不知道什麼東西爬過地面發出的窸窸窣窣聲……
視覺、聽覺、嗅覺、觸覺，所有感官加起來的強烈衝擊震住了所有人。
他們三個人，見過最多的樹，是學校、住宅、園區附近用來美化的景觀植樹，見過的森林是在電影、紀錄片和原畫素材。
但這一刻，他們卻無比明確，即便是他們星球上最茂密的熱帶雨林，也找不出他們眼前所看到的生物種類。
事實就在他們眼前，勝過所有的辯解。
“我靠！”
老闆驚得跳起來。
就算他是對《幻世界》最不熟悉的人，看到這幅景象也知道，這絕對不是自己公司旗下的遊戲產品。
“我們又被傳送到別的地方了？”
“不，這裏是一百年前的幻世界大陸，還沒有被黑暗力量毀滅的萬靈之森。”李平咬緊牙關，他胸膛起伏，呼吸粗重。
“別開玩笑啊，我也盯過新活動方案的，萬靈之森的場景建模就是把落日森林換色調改了改，根本不長這樣！”林老闆聲音發抖。
林中傳來的震動聲更大了，大到連他們腳下的土地都在震顫。
有什麼東西在逼近。
又或許，是一群……
李平額頭冒冷汗：“關卡設置點沒變。”
老闆急得話瓢：“可我們的活動任務不是重複刷怪就好了嗎，關卡全都差不多的，就是打一百年前的厚血史萊姆和高防高攻蜘蛛怪，對吧？”
“咳咳。”
韓立松嘴唇都發白了：“我從進遊戲到現在，都沒有收到充值彈窗提醒，你們有嗎？”
“……”
沉默本身就是回答。
韓立松喃喃低語。
“這裏不是《幻世界》遊戲，這裏是……真正的‘幻世界’。”
隨着話音剛落，一聲響徹天際的吼叫撕裂了蒼穹與大地。
這並不是誇張的修飾，所有的一切就如字面意義上的，正在裂開——
一面向外凸起的弧形牆遠遠地升起來，越往高處越窄，直到那尖銳的頂端捅穿夜空和星辰，他們才意識到，這是一根巨大的角。
比十人合抱的樹木還要粗壯的不知名物質排成一片，接連不斷的砸落在地面，像是地震，像是海嘯，像是龍捲風暴。
“咚……”
“咚。”
“咚！”
憑藉人類眼球的可視範圍，根本看不清那些物體的全貌，只能直觀地看到震碎的裂紋迅速地在地表擴散蔓延，像是驚駭悚栗猶如末日魔咒的符紋。
板塊震裂，露出底下的星體，那些金色的光冒出來，燃起地獄烈焰，吞噬森林中的一切。
雲霧潰散，連高空之上的星星都在墜落，天火降世，群星隕滅。
當真是黑暗入侵的末日絕境。
然而比天空碎裂，大地倒塌還要可怕的。
是那些緊隨而來的，密密麻麻，千千萬萬的怪物。
啊——這才是怪物啊，畸形的，怪樣的，無可名狀的！
但凡是能從地球上找得到原型的，根據白額高腳蛛設計出來的蜘蛛怪，從軟泥和半透明果膠衍生出來的史萊姆，都仍然是人類文化中的一部分。
可這些，那些，所有的，源源不斷冒出來的。
已經完全是另一種文明的生命，是人類無法理解、最好永遠也不去理解的存在！
無形的恐懼彷彿具象成了劍和刀刺向心臟、大腦，甚至能讓人感覺到尖銳的疼痛。
林老闆失控地大叫：“我要退出遊戲！”
“神啊，鬼啊，隨便是什麼，我帶了比上次還要多的錢，不管要多少都可以，所有的錢都拿去，讓我走，讓我離開這裏！”
“等一下，林誠耀。”韓立松想拉他沒拉住。
他發瘋似的伸高手臂往後跑，被李平撲上去一拳揍倒。
強化過的拳頭砸在臉肉，林誠耀“噗”的一聲吐血摔在地。
但在這地獄般的景象下，這點動靜不過是落進海洋的沙子，微不足道。
“別叫了！”李平雙眼充血，神色猙獰地按住他，“你想害死我們嗎！”
在一片瘋狂、混亂、絕望之中。
一個熟悉的彈窗界面跳出來，浮出一行行小字。
“一百年前。”
“禁忌的研究打開了通向另一個世界的門。”
“在門的另一邊，沒有法則和規律，沒有概念和意義，只有黑暗與混沌。”
“萬事萬物都在魔神的掌控之中，連空間和時間是否存在也在魔神的一念之間。”
“當門被打開。”
“孕育之種，萬物之源，黑暗世界之主宰，魔神【尼爾古斯特】降臨了，祂奉命行使孕育萬物的神權，在所到之處播撒生命的福音。”
“然而，魔神創造的生命沒有秩序，沒有規則，沒有目的。”
“隨着魔物肆虐，【萬靈之森】淪為第一個犧牲品……”
李平大口大口地喘氣，韓立松一下子癱軟倒地。
林誠耀獃獃地看着他們，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似的，含着嘴巴里的血說。
“媽的，原來是過場劇情……”
是劇情！
萬幸，只是劇情。
連他們這樣道設定、甚至親手參與制作的從者，都會嚇得丟失理智和意志，差點陷入瘋狂。
對於那些對《幻世界》劇情一無所知，只是在觀測星空的人來說。
星星上面發生的異變。
都是真實存在的，恐怖啟示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