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拳像奔流
三個兒子，老大戰死，老三重傷；十一個友人，三個戰死，三個為敵方內應，三個先後臨陣脫逃。
戰死的人里，還有雲鎮遠妻弟，女婿，唯一的弟弟及一個侄兒。所有戰死的人，遺體都來不及收斂，全然丟棄。
馬車中的傷員，有雲鎮遠的三兒子云冼信，侄兒羅霄，親家公袁再明，一個戰死朋友的兒子羅虎。
箭下如雨！黑暗中箭不管準頭，只仗着密集，眾人因黑暗亦不好躲避，連雲凡都抄起一面重盾遮擋。
弓箭是戰場利器，卻不足以對一眾高手造成致命威脅，兩輛馬車也都加厚了兩層防護木板，不懼普通羽箭。
幾輪箭羽后敵方會從不同方向殺近，這是老套路。雲凡抵達后就已經歷了兩場大戰，伏擊的蒙面敵人人數眾多，高手如雲。
和雲凡交手過的，武功到天元境高階的只有公孫淖一個。天元巔峰的雲凡認出了風雷拳法，在九人圍攻中全力撲殺公孫淖，對方臨死前的反擊亦傷了雲凡肝腑。
黑暗中人影僮僮，步聲沙沙，四面山林里不知來了多少人。
啾啾啾！未絕箭羽里響起尖銳嘶鳴！
雲鎮遠喝道：“小心強弓手！”
軍中弓兵以臂力計算強弱，一石為六十斤臂力，五石之上是精弓兵，九石之上為強弓兵。強弓兵是弓兵之王，最低射程兩里半遠。
武分多種、各有專攻，天元巔峰的雲凡張弓射箭，能打出更遠射程，卻未必有強弓兵的準頭。
雲凡聽風辨位，單手輪刀連着劈飛兩支快箭，此時前面馬車裏一聲驚叫，卻是有利箭射透了兩層木板。
“有沒傷人？”
“相公，沒事！”回答雲鎮遠喝問的是他夫人賀珍燕。
雲凡重盾一拋，突然衝殺了出去！
將甲能擋普通箭羽，雲凡雙手輪開長刀，灌木雜樹紛飛，對刀勢無一點阻礙，箭羽亦無法近身。
眨眼功夫，雲凡就完成了一輪衝殺，返回到後面馬車旁。左近的四個蒙面人全成了刀下亡魂。
雲凡的衝殺，是試探，同時宣示着自身頂尖高手的存在。
造化境是武者最難跨越的門檻，天元境是第二的門檻。進階天元境后功法發動，身周十丈能無形感應。
九脈中六脈全部貫通，完成一次內息壓縮，是為天元境。早已達成龍象九聚功九聚，在天元巔峰停滯多年的雲凡，氣血漸衰，但即便全黑環境，對身周感應也能達到十五丈範圍。這十五丈內，天元低階以下武者非他一招之敵。
雲凡倒要看看為了雲鎮遠一家，公孫家準備拿出多少個天元境武者！
“武道百家，大多遵循九脈的修鍊。雲錚，我倆從最難貫通的天脈開始，是雲府不外宣的秘密，三爺爺應該特意叮囑過你吧？”
“是的。三爺爺貫通天脈時卡斷在衡府，受到反噬，自那之後只能用烈酒壓着。莫顏，你天脈七穴全通，是不是就算天元境武者了？”
“哪能！我七穴初通，內息尚淺。天元境初階就得六脈貫通，息涌如潮才行。等到環丹聚達成，我的武者實力才是龍元高階。”
穴如鼓，息如潮等等，雲錚並不懂。天脈七穴：玉頂、雙太陽穴、衡府、天眼位、雙耳靈位，雲錚也才初步了解。內息入穴位，他才僅僅玉頂一處而已。
“雲錚，爹用免死金牌救下我時，我連龍象九聚功為何物都不知，所以為何救我不會是天脈開聚這個原因。這個疑惑我壓在心裏很久了，你幫着想想是因為什麼？”
雲錚險死還生才一月多點，巨大的變化對莫顏影響不小。對戰死的雲冼霽、雲錚母親歐秀，她已能自然的以爹娘稱呼，壓在心裏的疑惑，在這雕像前結束打坐的早上，亦對雲錚問出了。
“莫顏，回頭我找機會問問娘親。”
莫顏搖頭：“娘並不知道。”顯然她私下裏已經問過了。
“那就暫不糾結於此了。”雲錚起身，道：“莫顏，咱們睡一上午，午飯後我想去參悟功法真本。”
莫顏笑了笑，暗道自己還不如雲錚洒脫痛快。
一個人的變化何以如此之大，這同樣是心底疑惑，莫顏卻不敢輕易問出。眼前的雲錚是她樂見和願意接受的，她真怕問出疑惑，雲錚會回到以前的“廢物”模樣。
幽暗靜室里已有着一人，十五歲的雲冼月，冼字輩年齡最小的雲家女孩，四房太婆常英娥的孫女。雲錚該叫姑姑的。
雲錚這一代，男孩以年齡排位，十郎雲錚是年齡最小的。
雲冼月是眼下唯一被甄選出能在老祖雕像前領會到意的新人，和莫顏雲錚一樣享有優先參悟功法真本的特權。
其他被選中有修鍊內息潛質的五個女孩，年齡最大的雲冼梅比莫顏還大了兩個月，最小的雲靜才十一歲。
五人統一由雲冼虎親自教導，她們不能從老祖雕像處感應到意，就得手陽或手陰脈至少有一處穴道內息充涌之後，才有資格接觸功法真本。
雲冼月手指觸摸書頁凸字，激起的金絲遠不如莫顏明顯，更不如雲錚。不過她卻已是在觸摸第二頁的文字，雲錚第一頁還未曾“看”完。
觸讀不快，莫顏雲錚安靜站在後面，不去打擾。直到書頁中間，雲冼月的觸摸激發的金絲已渺不可見。她合上書本起身。
“呀！莫顏，十郎，你們來了？！”
莫顏笑了笑，“我們來了有一會了。冼月，感覺如何？”
“莫顏，好難的！對了，莫顏你現在感應到了多少拳像？”
“七十九個。”
“這麼多！莫顏，那你第一頁看完之後呢？”
“十三個。”
“你真是厲害，我只能感應到九個。”
雲冼月有點失落。雲錚即便在外被稱為廢物，畢竟是雲家傳奇人物奕權大將軍的獨子，雲府里沒人會看輕他。但莫顏卻並不是雲家血脈。
雲冼月走後，雲錚莫顏相視一笑，看到微光下雲錚露出的一口整齊潔白牙齒，莫顏輕輕錘了他一下，“少得意！”
以觸讀功法激發的拳像來算，雲錚絕對算逆天！一頁還未曾全觸讀完，他激發的不同拳像已經有四十五個！
這個小秘密，只存在於兩個人之間。
然後照例是莫顏先盤坐觸讀，每次都一樣，從第一頁讀起。只是前面的速度很快，激發的金絲綿綿不絕。
偶爾的短時間停留思索，便是有新的拳像出現，莫顏需重新刻入記憶。
記憶中的拳像是演練的根本。怎麼系統性的將拳像排序、組合，靠各人自己領悟。
莫顏的經驗，演練拳法時組合越合理流暢，內息增加越明顯，效果甚至要高於清晨一個時辰的靜心打坐。
像雲冼虎、雲涯等人，無法觸讀出金絲，要在心神間自成拳像，就得靠研讀文字琢磨出拳法，遠不如觸讀簡捷直觀，還不一定精準。
得到了九聚完成進階天元境巔峰之後，觸讀凸字才能激發金絲和拳像，那時只能作為練功的補續，效果肯定要差。
雲家三百年來出過不少天元境武者，龍象九聚功其實有了修鍊體系。但歷年以來激發拳像如莫顏這許多的並沒有，如雲錚這般恐怖數量的更是匪夷所思！
特別寬大的書頁，三頁為一聚。即將環丹聚的莫顏觸讀到第九頁下方文字時，金絲明顯暗淡下去了。
雲錚隨後的觸讀，到第二頁前四排文字打止。比雲冼月先接觸功法真本，觸讀還不能到她的進度。
金絲的激發明顯是和內息相關，激發的拳像越多，耗費的內息越大。
雲錚激發的金絲多到耀眼，些許內息根本撐不住多讀。
拳像越多，領會融合的難度也越大，有莫顏時刻相助，雲錚每天一半的時間用於演練，都覺得很不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