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賠罪
只有那塊黑疤值得她真正關注，現在卻淹沒在無數她不該關注的聲音之中。
忙碌一天結束，江牧歌才有空和紅魚商量後天前往圍場的事。聽着紅魚跟她盤算着怎麼安排人員，她忍不住躺在了榻上。
一身的疲憊，壓得人身心都喘不過氣。
現在醫館那麼紅火，她應該感到高興。可忍不住心想，這並不是她想要的。
紅魚見她狀態不對，問道：「郡主是今天不適應了？忙了一天，確實難得。醫館這個月和上個月初五的光景簡直是全然不同了。」
「當初建立醫館，是想為師父提早打開名聲，也為自己找一個安身之所。誰想到……」
她的嘟囔逐漸低了下去。
「什麼？」
「誰想到不是因為醫術，而是因為如今一個身份，引得這麼多人圍觀。怪我沒有思慮周全。」
紅魚安慰：「怎麼樣打開名聲，都是一樣嘛。目的達到了就好了。」
是啊，她不該糾結這麼多的。
只是想到小師父可能露出失望的神情，她就仍然覺得不安，覺得茫然無措。
「我現在總是忽然想到皇后的病，也會想到如果是小師父，他會怎麼想盡辦法救治她。而不是像我這樣繼續逃避。」
紅魚聞言，瞬間沉默了。
「我的醫術並沒有長進，這麼一個月了，也沒找到新的治療方法。都在忙別的事情。」
「若是過去在藥王谷，自然不同，郡主全副身心都可以用來鑽研醫道，但您如今不是小江大夫，而是慎淞郡主。需要考慮皇后那頭……對您來說，治好了，比治不好更加不利。」
江牧歌苦笑一聲，紅魚說得委婉，她可是門兒清。
治不好是治不好，不能治是不能治。
白天，慕名來靈霄醫館的病人仍然不少。雖然是有名氣了，但是江牧歌依然須得盡心儘力地診治，才好對得起這塊招牌。
哪只快到正午的時候，醫館外來了一票人。都是夥計打扮，中間站了個矮胖男子。
他捋着黑色的小鬍子，笑容可掬地讓掌事的出來。林冬榮就迎了上去。只聽得外邊一陣喧嚷，過了一會兒，林冬榮就帶着人，擦着汗，來到了江牧歌台前。
十來個病人排着隊，在他身後探出腦袋，都好奇是為著什麼。
江牧歌微微抬眼，神情疲憊。
畢竟這是正經診治病人的時間，尋常沒什麼事，林冬榮不應該來叨擾。可林冬榮卻像是十分為難一般，徑直插到了隊前。
「怎麼了？」
林冬榮小心地往後瞟了一眼：「大夫，是邱慈醫館的老闆，要來找大夫。」
在醫館內，江牧歌一應不許他們叫郡主。
唯有紅魚私底下是郡主郡主地叫慣了。
「他們生病，為何不去自家醫館診治，要來這裏？」
「他們看着不曾患病，只是點名道姓了，要來……郡主跟前致歉。還帶了一些禮物，都是市面上價高的藥材，拿來賠禮。」
江牧歌奇道：「何至於如此？」
「這個我就不知了。」
後頭排着病人，江牧歌猶豫了片刻，還沒等她應允，門前的陳青就喊了一聲。那群夥計推推搡搡地，越過他爭着跑到了隊伍跟前來。
見到江牧歌，稀稀拉拉地跪了一地，高聲拜下行禮起來。
陳青苦着臉站到一邊：「沒攔住。」
「算了，不怪你，」江牧歌嘆氣，起身對眼前的病人說，「對不住。」
那個老頭子瞪着眼，搖頭：「您快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俺不打緊，哈哈，不打緊。」
他和身後的病人都是一副等着看熱鬧的神情。
更有人高聲喊道：「都是些常年積着的老毛病了，不急在一時！」
「是啊，我忍這腹脹的毛病快三載了。」
「這臉上長的白斑再讓它長一會兒，也挺好看的。不打緊，關鍵是女大夫您給我們看看這做大官兒的排場。我們今日見識了，回去可以說個大半年了。」
江牧歌無奈：「怎麼從昨兒下午起，來的多是這些個看着不痛不癢的癥候。往日裏我見着的病人都是疼得不行了才來醫館的。」
敢情都是來看熱鬧的，順便治個病。
說這話的時候，那老闆已經自顧自起身了。他顯然也是不懂什麼規矩，又害怕。
站在中央，抓耳撓腮的，一副不知道如何開口的模樣。方才那勇闖醫館的莽勁兒都不見了。
「您這到底是為何事？」她懶得跟他計較什麼禮儀，問得直截了當。
邱慈醫館的老闆嘿嘿兩聲，緊接着就說不出話了。
其他夥計還跪在地上，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瞪着他們老闆。有的已經羞得捂着臉不願見人了。
陳青上前喝道：「你們非要來的，還不快回郡主話！」
那人頓時被這話嚇得，「噗通」一聲就重新跪回去了，雙手合十，高高舉過頭頂，哆嗦着拜了起來：「郡主饒命，小人剛才，剛才是忘了答了，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實在是郡主長得太漂亮了……」
「放肆！」陳青走過去，就要一腳踢上去。
江牧歌叫他住手，他才停下。
「算了，他說的也是事實，」她繃緊了臉，「那您現在可以回話了？趕緊的，這麼多病人還等着。」
陳青愣了一下，退回去。還捂着腦袋在想：什麼叫他說的也是事實？
「是，是，回郡主，小人是特地來為前些日子我們館裏的楊大夫不懂規矩，私自——」
旁邊忽然爆出一陣低笑，打斷了他的話。
江牧歌掃了一眼陳青。他撞見江牧歌的眼神，漸低的笑聲戛然而止，立馬低下頭不說話了。
「是小人哪裏說錯什麼話了？」那老闆惶惑不安地望了望陳青，又望了望江牧歌。
「是那小子笑錯了，」江牧歌嘆氣，「你無需緊張，趕緊把話說完吧。」
「哎，好。我們今日啊，是把館裏珍藏的山參、牛黃等等都帶來了，就是為了向靈霄醫館贖罪，希望郡主能諒解當初楊大夫私自從您這裏搶走病人的罪過。那都是楊大夫無心之舉，還望您原諒。」
那老闆面色一變，高聲喊夥計呈上了一隻大箱。扒開鎖扣掀開一瞧，葯香撲鼻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