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陰差陽錯

門這頭，主僕二人在竊竊私語，那頭，黛夏和眾仆也圍坐在後堂台階下議論。

為首的小宦官名叫福貴，臉小身量小，人都叫他小福子。

黛夏一出來，小福子就貓腰上前問。

「怎麼樣，是紅魚搞的鬼吧？」

她一愣，腦子裏還惦記着「良種」的事，根本沒想到這處來。

不過聯想到紅魚那副囂張的嘴臉，她就氣不打一處來：「肯定是她！」

「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我們一定要報復回去。」

「是啊！不能就這麼算了！」

小福子雙手合十：「黛夏姐姐，大伙兒心中都有不忿，不過剛到了郡主的地方，咱們要做什麼，還得從長計議，以伺候好郡主為先。我是覺得，咱們暫時不要生事，往後自有紅魚受罪的時候。」

「你是有什麼主意了？」黛夏斜眼一睨。

小福子賠笑道：「我哪敢越過您跟他們說什麼啊，不過是發現紅魚似乎經常幫着郡主打理醫館，從中找些錯處再容易不過了。」

「找些錯處算什麼？依郡主護着她的這副德性，就算犯了錯，紅魚肯定也絕不會受重罰，」黛夏冷哼一聲，「你還是嫩了點。」

這話一出，眾仆都覺得有理。唯有小福子皺着眉頭，想了想，問道：「那依姐姐的意思，該怎麼辦？若是妨礙到郡主的事情，可實在不好，萬一咱們被攆回宮裏去了，豈不是丟人丟大發了？往後宮裏還有那個主子肯重用咱們？」

「放心，保准跟郡主無關。宮裏悄無聲息地搓磨人的法子五花八門，可直截了當報復人的法子相當簡單。」黛夏一臉神秘。

小福子奇道：「什麼？」

眾仆聞言，也都豎起了耳朵。

「找些蟑螂、蜘蛛、蜈蚣來，」她得意地說，「放進她房裏去。」

「啊，只是這樣？」

小福子搶在黛夏之前敲了敲那宦官的腦袋，他立刻改口：「這個法子不錯啊！」

「可是，那些玩意怎麼搜羅來？」又有人愁眉苦臉地望向黛夏。

「去去去，看我做什麼，難道你讓我一個姑娘家碰那些不成？」黛夏嫌棄地拿帕子捂住口鼻，「想想就噁心。你們自己去！想辦法在明天太陽落山前，給我把東西都抓來。」

「哎喲，是……」

「好吧。」

「聽黛夏姐姐的！」

一眾有氣無力的應和聲中，只有小福子答得精神。

都跑茅房拉了一下午了，明天還要揀毒蟲。大多數人都感覺來這裏純粹是受罪來的。小福子心知肚明。

但他心裏早有計較，黛夏如此行事，對他來說剛剛好。

第二天，天剛剛亮，常大哥就心急火燎地來醫館了。

大伙兒還在用早膳，見他屁股都沒坐穩，就開始找江牧歌，都連忙給他遞水，問發生了什麼事。

常大哥就皺着眉道：「前些日子聽說過韓家五公子為了手傷四處求醫的事嗎？那韓相為他操碎了心，重金懸賞名醫前去治療，最後卻沒一個親手捧到金子回來的，都說他的手是徹底廢了。」

「聽說過，」紅魚用力把茶水托盤往下一放，發出「嘭」一聲，「那又怎麼樣？和咱們有什麼關係？」

常大哥莫名其妙：「怎麼沒關係，你們開的這是醫館啊。」

「常大哥，你不來這裏看望唐渠，怎麼關心起相府公子的事來了？」江牧歌也笑着端起果子走了過來。

常大哥笑了笑：「管他呢，現在真正重要的是，韓家人昨日就大張旗鼓地說，要那新的韓家養女為韓家五公子的傷勢負責，只因他現在身患絕症，壓根就治不好了。」

江牧歌蹙眉，啃了一口茶果子，總覺得味道沒那麼香甜了。

紅魚更是瞪圓了眼睛。「怎，怎麼？今日他想上我們醫館治？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常大哥頓時傻眼了，「我親自去為你們介紹來的，韓家下人都給了我不少賞銀。我在他們那裏可是放肆吹噓了啊，江大夫的醫術出神入化，他們沒有不來靈霄醫館的道理！」

空氣安靜了一瞬。

紅魚差點吐出一口茶來：「絕對不行！」

江牧歌也在一旁扶起了額頭。

常大哥狐疑地瞪着紅魚和江牧歌：「……為什麼？難不成你們與丞相府有仇？」

這時候，恰逢黛夏過來了拿果子和茶吃，紅魚憋紅了臉，指着她說道：「因為……醫館都沒多餘的床位了。自從他們來，榻子都少了。」

「這是實情，」林冬榮翻着賬簿，憂鬱地走過來，「醫館本就不是住人的地方，都是病榻。江大夫和紅大夫，雖然沒有多少診金進賬，興許沒錢出去住，可再這樣下去，醫館就收容不下病人了。」

江牧歌咳嗽了一下：「我們早日搬出去住，但今天肯定是來不及。」

常大哥聽罷，這才打消了疑慮，笑道：「不妨事，那韓家是什麼人家，府前金碧輝煌，診金不會少！當夜搬去客棧都沒問題。」

說到這裏，紅魚已經再也搪塞不下去，開始唉聲嘆氣。

常大哥興高采烈，只當她是在傷懷醫館病榻少的事，徑直去後堂看望唐渠去了。

外頭，江牧歌已經吩咐夥計道：「今日醫館歇業，關門吧。」

林冬榮隱隱猜到了這背後可能有什麼事，默許了。

夥計們也沒什麼不開心的，紛紛收拾東西，準備走人。紅魚鬆了口氣，也準備回到後堂去休息，權當這一天休假了。

誰知道就在大家看着醫館的門關上三分之一時，有人來了。

「叫你們掌柜的出來！關什麼門？」

伴隨着一個囂張的聲音，門被一腳踹開來。木屑四濺，這一下顯然是用足了力氣。

門下方破開了一個洞，掀開來，露出一臉面色不虞的江牧歌。

毫不意外地，她見到了她至親的五哥韓子墨。

這人雖然是手受了傷，可腳上的狠勁兒還是一點沒改。

兄妹倆一個一襲深藍罩衣，一個一身青色素袍，再度四目相對，依然感到熟悉的敵意。有的時候她都懷疑，韓子墨是不是真拿她當過親人。

還是從一開始，她就是殺過韓子墨至親至愛的仇敵。

林冬榮聽到來人叫他，忙不迭迎了上去，江牧歌卻將他輕輕格擋在後，朗聲對韓子墨道：「今日靈霄醫館歇業，公子請回吧！」

「歇業？」韓子墨笑了一聲，「小爺我要來，你們就歇業？江牧歌，該說你是傲慢無禮呢，還是畏懼我這個債主到了極致，唯恐避之不及？」

就在他說這話的當頭，韓真廉、韓棠、韓沫沫都從他馬車上走了下來。各自神情陰沉地站在他後面，瞪視着江牧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