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忽悠人
傍晚時分，黛夏臉色蒼白地敲開了江牧歌的房門。
紅魚給她開的門，兩人驟然四目相對，都說不出話來。一伸手，一伸腿，就讓她走了進來，到江牧歌跟前行禮。
江牧歌披散着濕發，手裏拿着一卷醫書，抬起頭來。
「坐，」她將書卷和燭台推到一邊去，「別站了，腿都麻了吧？」
黛夏掃了一眼，那書名是《醫食雜談》，又望着江牧歌喜怒莫辨的臉，實在看不出她是不是在諷刺，只好咬着牙站着再行禮道：「多謝郡主體諒。奴婢不好坐，怕失了規矩。」
開玩笑，紅魚都在門邊站着，她不可能認輸。
江牧歌不太在意，直接問道：「何事？」
「這……」黛夏瞥了紅魚一眼。
「她站得遠，聽不見。放心說吧。」
她頓時傻眼：「怎麼可能聽不見呢，奴婢在這裏都聽得見紅魚的呼吸聲。」
「我卻聽不見。」江牧歌睜着眼睛說瞎話。
紅魚明顯是什麼都聽見了，「咕」一聲，捂住了嘴。
她憋笑憋得好苦。
這下，江牧歌的意思已經表達得明白了。
黛夏回過神來，知道她是不介意紅魚聽見。只不過是說得委婉。
何苦呢？是怕傷了她的面子？
……今天一下午，傷得還不夠嗎？
「好，郡主應當早明白了，奴婢是陛下指名差遣來的，」黛夏語氣逐漸冷起來，「昨日舉宮都傳起了您去為皇后看診的消息，陛下要我問您，是否屬實？」
江牧歌應得乾脆：「屬實。」
黛夏見江牧歌一臉坦誠，反而噎住了。
她想了想，又問：「娘娘何時與郡主搭上了線？」
這個問題刁鑽，稍有不慎，興許就會落個欺君之罪。江牧歌也不想冒險，除了她早知道皇後身份的事實之外，其餘都照實說了。
這麼說起來，她與皇后相遇還是個意外。
當然了，這其中黛夏聽得皇后是不是有心招攬，就要看她的理解了。
由於一時間找不到破綻，黛夏似乎心虛起來，客氣道：「郡主勿怪，此事令陛下對郡主的立場有所疑慮，奴婢才如此盤問。陛下肯派奴婢來問，就還是信您的。皇后低調，可您是光明正大地進了宮，沒有刻意遮瞞。」
「我明白，」江牧歌笑了笑，「那日我來得急，也沒來得及和陛下稟報。」
黛夏鬆了口氣，連忙說：「今後郡主有何事要稟，吩咐奴婢就是。」
「聊完了嗎？」紅魚站在門邊咚咚敲門。
「沒有！」
「還有什麼事？」
「奴婢想要替陛下問您皇後娘娘的病情，」黛夏壓低了聲音，「若是您當真想要對陛下表明忠心，附上事關皇後娘娘的消息，應該更有誠意。否則陛下難免以為您是兩邊想要兩頭討好。」
江牧歌噙起一抹微笑，望着黛夏。
原來夜瑞賢真正的企圖，是在這兒等着她呢。
先前她就懷疑，以黛夏的身份，她未免有點傲氣得過了頭。不像真的。
倒像是演的。
「有道理。」她煞有介事地慢慢攥弄起醫書，彷彿正在冥思苦想。
黛夏看她糾結，等了一會兒，好不容易盯着江牧歌卷完了那本書，卻見她把書翻過來，又換了個方向，重新攥弄起來。
她實在忍不住了，再勸道：「這天下到底還是陛下做主。」
江牧歌微微蹙起了眉。
黛夏嘆了口氣：「郡主，您何苦呢，若是當真對陛下忠心，有什麼話您不能和陛下說的？陛下肯定也不圖您說的這點消息，只是要個保證。」
「這話倒是不錯。」江牧歌眯起了眼。
雙方博弈時，各自心中都有許多盤算，再怎麼確定的事，也可能有未知數。
江牧歌非得等到黛夏圖窮匕見，才肯說：「皇後娘娘的病情，按理我不該私自向你透露。但娘娘是陛下的枕邊人，我說的什麼，陛下和諸位太醫定也了解得很。」
「正是。」黛夏大喜。
「實不相瞞，娘娘的頭風病不好治。我替娘娘針灸，也只能緩解一二，若當真要治，還得尋到一味珍稀藥材，名為良種。」
「良，良種？」
「嗯，」江牧歌面色沉重，「良種罕見，如曇花一現般，可遇不可求。」
黛夏點頭：「奴婢的確……從未聽說過。」
紅魚在旁邊趁熱打鐵：「郡主，你跟她說這些幹什麼？她什麼都不懂。就直接讓她告訴陛下，缺一味葯就是了。太醫院也沒辦法搜羅到良種，說什麼都沒用。」
「你！你怎麼現在就都聽得見了？」
這話說得刺耳，又是紅魚說的，黛夏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轉移開了。
江牧歌故意訓斥道：「紅魚，你不是聽不見嗎？少說兩句。」
「好嘛，知道了，」紅魚裝作不情願似的，嘟嘟囔囔起來，「誰叫她剛才講話那麼大聲——「良，良種？」我這麼遠都聽見了。」
黛夏咬牙切齒：「好，是奴婢的錯。奴婢不敢打擾郡主，先行告退了。」
黛夏和江牧歌都辦成了她們各自想辦的事，紅魚也成功耍了黛夏一回。這一天下來，三人都是心滿意足。
關上門，紅魚就跑到江牧歌面前，衝著她傻笑。
呵呵笑着，就連鼻子都笑得皺了起來。
「你笑什麼？」江牧歌颳了一下她的鼻子，也忍不住笑了。
「郡主笑什麼，我就笑什麼，」紅魚豎起大拇指，一臉欽佩，「果然，一切如您所料。哪怕是當時您只穿了粗布衣裳，都沒有惹得皇帝皇后懷疑。」
江牧歌謙虛擺手：「不過是急中生智。」
「奴婢知道。要穿得落魄，被人說了那些壞話，也不是好事。」
紅魚只覺得江牧歌選擇沒換衣服，是緊急狀況下的無奈之舉。為了防止皇帝以為她和皇后連成了一線，又不讓皇後起疑，就需要穿得引人注目，讓大多數人都發現她進了宮。
這樣皇后想瞞着人，偷偷摸摸帶江牧歌進宮，都瞞不住。
實質上，要避免被皇帝懷疑，只有這一個辦法——公明正大地進皇後宮去。
不過，如果早知道，江牧歌最好就換個更鮮艷的衣裳，漂漂亮亮地鬧出些動靜來進宮，那效果也是一樣。還不用挨罵。
江牧歌卻搖頭：「壞消息總是比好消息傳得更快更廣。我不後悔那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