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圍棋王，老頭
初等魔法常識課之後，兩節都是數學課。
這樣的教學課顯然就沒有沈月老師的課有趣，而且教課的還是個年過半百的胖大叔，所以，同學們很快就從剛剛的亢奮中抽離了出來，再次陷入了無邊的困頓中。
在課上，老師也曾無數次試圖喚起同學們聽課的慾望，又是講故事，又是提問的，可收效皆是甚微，最後，他也只好放棄，任憑這兩節課在難堪的沉寂中走向結束。
反正在異族降臨，發動對人族的戰爭之後，人口就大量銳減，現在的學生基本都會有大學上，沒有了升學壓力，這些課程的老師們自然也少了許多動力。
終於，在指針指向五點時，放學鈴聲打響了。
原本死寂的教室瞬間再度活了過來，早就收拾好書包的同學第一時間背上書包，草草和幾人告別之後，立即飛奔出教室，速度快得像被施了疾風咒。
林墨是全班最後一個離開教室的，他慢騰騰地收拾好書包，把桌椅整理收拾好時，連老師都走了，整個教室只剩他一個人。
林墨不甚在意地搖了搖頭，他背上書包，也離開了教室，順手還關上了教室的燈。
林墨從來都不和同學一起回家，一方面是他這個人的性子就是這樣，好靜不好動，他一向覺得，和人保持熱絡的聯繫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而另一方面，則是由於一個高中男孩最幼稚但很真實的面子問題：林墨是一個孤兒，現在還住在孤兒院，給院長打零工，雖然同學們估計應該早就知道了這件事，但林墨還是想要稍稍掩飾一下。
不是掩飾給別人看，只是為了矇騙一下自己。
孤兒院距離學校並不算遠，以林墨的步速，大致只需要二十分鐘就能晃回去，但一般情況下，林墨都會在這段路上用上超過五十分鐘的時間。
因為在孤兒院前的一個路口，有一個鬚髮盡白的老者支起的圍棋攤子，每次路過，林墨都要在那裏駐足，看老人和挑戰者切磋幾把棋藝之後再走。
今天也是一樣。
“呦，林小子，又來看我圍棋王下棋啊？”還沒等林墨走近，那個看起來至少有六十多歲，但精神卻令人意外地好的老人就樂呵呵地向他打招呼：“怎麼樣，看看我這盤棋，下的怎麼樣？”
林墨聞言向前趕了幾步，來到棋攤旁，他一屁股坐在老頭特意給他留的馬紮上，若有所思地看着老頭剛剛和別人下完的一盤棋。
“唔……王大爺你勝得很不輕鬆嘛。”盯着縱橫十九道棋盤上的黑白兩色，林墨微笑着開口：“對手這盤棋，步步都是殺招，您這是在守勢里拖出來的勝局吧？”
王老頭眯着眼睛，很有些得意地點了點頭：“可不是？那個老哥也是個懂棋的，步步落子中正，根本沒有無理手可抓，要不是老夫我思慮周全，在天元爭贏了他，這局啊，還真不好說。”
圍在旁邊觀棋的人紛紛出言附和，大多都是稱讚這局精彩，還有幾個新來的在打聽林墨是這個大爺的什麼人。
“怎麼樣？看了老夫的這盤棋，林小子你還不願意和我下一盤？”就在林墨還在揣摩眼前這盤棋的妙處時，一旁的王老頭突然壓低聲音，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
林墨聞言，先是怔了怔，然後他恍然大悟，笑着搖頭。
“王大爺，我就算了，”他笑答：“你是知道我的，紙上談兵還行，真和別人對弈，輸都不知道是怎麼輸的。”
“瞎謙虛。”老頭不屑地白了林墨一眼：“別以為老夫我看不出來，你小子絕對是個高手！只是看一眼下完的棋，就知道老夫是靠什麼贏的，這份功力可不是誰都有的！”
“真不是啊……”林墨苦笑。
他真的不是故意謙虛，對於圍棋，他的造詣主要就在嘴上和眼睛上，要他點評一步棋好在哪裏，或許他能很快明悟，但如果讓他親自下出這樣的一步棋，那是萬萬不能的。
這是因為他的思維方式，還是和那個虛無縹緲的魔素感知力有關，林墨並不清楚，但事實就是如此，他更擅長推理和從旁分析總結，而不是親自入局。
林墨堅定拒絕，王老頭雖然遺憾，但也不逼迫，他輕哼了一聲，先是對一個躍躍欲試的挑戰者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一邊整理棋子，一邊悄聲和林墨嘟噥：“不願意和老夫下棋，那你就擺老夫為師吧，我教你下棋怎麼樣？”
“大爺你就別逼我了。”林墨繼續苦笑，這個話題他們一老一少也已經談過好幾次了：“如果我再拒絕你一次，就正式拒絕三十二次了，這不好。”
“害，老夫知道！”王老頭一邊感嘆一邊漫不經心地落子占角：“你想要當那個魔法師，光宗耀祖。”
“那是以前。”說到這個話題，林墨多少還是會有些難過，他輕嘆了一口氣，盡量用調侃的語氣對老頭道：“你應該知道吧，什麼資格檢測那一套的。”
“嗯，知道知道。”老頭回答道，順便一個小尖把挑戰者的兩塊棋完美地切開成兩部分，分化吞噬：“那一套的歲數不比我大，當年我也是測過的。”
“從那個結果來看，我應該是當不成魔法師了。”
“哦，是嗎？”王老頭頭都沒抬，只用了三個字就表達了他對這件事的毫不關心：“不應該啊，按說一個人是有可能天賦差的，但完全不能修鍊魔法的很少，你是怎麼回事？”
這番話，王老頭說得極為順暢，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林墨的錯覺，他總覺得說出這句話的王老頭雖然還在下棋，可身上卻多出了一分公事公辦的氣質，就像那些在政府辦公的公務員一般。
這……林墨微微皺眉，從剛才王老頭的語氣中，他隱隱有種異樣的感覺。
“嗯……我的魔素親和力是零，按理來說，是沒辦法修鍊的。”最終，林墨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哦……”王老頭沉吟着，一子落下，原本好像被白棋包圍的黑棋，在這枚如同中樞的棋子的牽引下迅速連成了一片，反過來把白棋死死壓制：“那的確可惜。”
說完這句話，老人就不再言語，他的雙眼一直定在棋盤上，像是把全副心力都融入了這盤棋當中。
但林墨很清楚，眼前這個對手根本不足以讓老頭付出全副精力，對方的棋力是不弱，但要是和老頭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王老頭顯然也注意到了林墨審視的目光，他先是狠狠翻了個白眼，然後重重一子拍在棋盤上，落子處正是天元。
“林小子，我警告你，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老夫，老夫害怕！”
“呃……老前輩，這步該我下了……”
“……哦，對不起哈，不過落子無悔，這可怎麼辦是好……”
看着朝自己抱怨的老人突然又轉過身去，認認真真地和對手討論起這誤落的一子該怎麼處理，一旁的林墨忍俊不禁，他抬手輕輕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咧嘴一笑。
“你小子可別著急笑，老夫還沒說原諒你呢！”那邊下棋的王老頭瓮聲瓮氣地念叨了一句。
“哎呀王老，你看咱倆也算老朋友了，何必呢？”
“哼，除非你願意當老夫的徒弟，否則剛才那眼神的事沒完！”
“那要不……您就生着氣吧……”
“嘿！你小子……”
王老頭不愧是敢於自稱圍棋王的人，對手的棋力已然不算弱，可這位老人，一邊與林墨拌嘴，一邊落子如飛，竟逼得白棋節節敗退，反觀對面的年輕挑戰者，落子的速度越來越慢，直到他拿起白子，看着全線潰敗的白棋，竟僵在了那裏，半天也落不下子。
林墨和王老頭趁機相視一笑。
“唉，您老厲害，是我學藝不精了。”半晌，那位挑戰者總算放棄了苦思，微笑着投子認負，看起來這局，他雖輸的慘烈，但也收穫不少。
“害，承讓了。”王老頭坐着一拱手算是領下了這一誇。
“這局……沒什麼好說的。”林墨看着棋盤說道，他知道王老頭每局之後都願意徵詢自己的意見：“那位竭盡全力，攻防之間也有妙招，算是輸陣不輸人。”
“至於您老。”看着王老頭滿臉“慢點誇我受的起”的欠揍表情，林墨微笑了一下，接著說道：“下的一般，分心了。”
“你小子還好意思說！”王老頭沒好氣地白了林墨一眼：“還不是你！我居然搶了一子！連錢都沒好意思和人家收……”
“那也是您太大意……”林墨調侃的話剛出口半句就更在了喉嚨里，一股古怪的直覺突然統治了他的直覺，在他的眼中，似乎有一道格外澄澈的空氣之線從這個棋攤起始，連接到遠處某個地方。
有什麼東西在遠處死死鎖定了這個不大的棋攤，目標，就是他和王老頭兩人中的一個！
下一秒，那抹空氣之線驟然擴張，凌厲的殺機森嚴升騰，林墨看到，在那個擴大到一人寬的空氣之線四周，駁雜的顏色四散而逃，有一些沒能逃過的，則瞬間湮滅在了那片悚然的澄澈中。
來了！
“老頭，小心！”千鈞一髮之際，林墨瞬間做出了反應，他一把將老人推得跌退出去，栽進了人堆，而他則藉著這一推的反作用力向反方向不計代價地撲倒，連帶着幾個圍觀者一起遠離這方小小的棋盤。
就在林墨閃離棋攤的同時，兩抹晦暗難明的凄厲寒光在人群的驚呼聲中突然暴起，剎那之間，王老頭最寶貝的棋枰和黑白兩色在刀鋒下寸寸崩裂，那個襲擊者在這一瞬間不知斬出了多少刀，那落在寒光中的棋子竟不是簡單的一刀兩斷，而是如在颶風中風化的沙石一般，一點點化作漫天的飛砂，它們先是在刀鋒閃過之處稍作停留，然後，便隨着塵埃一起徒勞地跌落到了地面。
一個高大的灰色身影隨之出現在眾人面前，這是個身高足有兩米的巨人，全身赤裸，修長而充滿爆發力的暗灰色身體在陽光下折射出鋼鐵般的光澤，他的雙手，分別握着一柄即使在陽光之下也絕不會反光的小太刀形制的武器，之前那凌厲恐怖的斬擊正事是這兩把刀的傑作。
他站直了身子，低下頭掃視了一眼慌張得忘記了逃跑的人群，那張和人類無比類似，卻是俊美異常的面孔上，漸漸浮現出殘酷的笑意。
異族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