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前篇一
窗外的風景往後飛逝,大巴里只剩下引擎的聲音,偶爾路過的對頭車帶起陣陣風聲,車裏多數人都已經睡着,是明媚的晴天,是無雲卻不怎麼炎熱的一個晴天。
經過起伏的路面,坐在車裏搖擺着,小件的行李放在頭頂的行李架,而行李箱都在下邊的空廂,從客運站出發已經一個多小時了,下午時分,估計到達的時候就是晚上,人挺滿的,甚至於把手搭在扶手上也並不怎麼方便。
拉了拉安全帶,讓它稍微松一下,好挪一下換個姿勢,這是高中在國內的最後時間,按照計劃,雖然高中生涯剛剛開始不久,但是幾個月後就將去往國外留學,於是,張以昇決定在那之前,出外走走。
臨行前的叮囑只是殘餘着些許印象,腦海里都是前路的未知和迷茫,有時挺無奈的,人有時會因為已知而覺得無聊,有時又會因為未知而覺得迷茫。
這裏是第二站,換乘客運大巴車去下一站,現在正是休息補充睡眠的時候,不過半路上卻是醒了過來,只好看看風景,畢竟不想之後的車程都暈車,還是最好不要看手機了。一搖一搖,其實明明只是走下去就好了,自己也並不知道,自己就是在迷茫什麼。也許,是在迷茫於自己這不知由頭的迷茫嗎?還是說,在迷茫這個並不是那麼由自己做主的決定,會怎麼改變自己,會怎麼影響到以後,會將自己帶起不一樣的未來嗎?
他自覺並沒有什麼擅長於別人的地方,沒有令人詫異的天賦,甚至就連人情世故都不如大家那般精通,只是不願扯謊,不願奉承,字字由衷,句句真心,不是的,寧可不說,也說不出假裝的好話哄哄人,也許會被說情商不夠,可是人啊,大多數寧可聽那虛情假意,情商滿滿的虛意吹捧,也不感謝那一句真心實意的讚美,只因,那或許大家都想要的,不屬於自己的贊同。
不過,自己的,並不需要強迫別人一樣,所以平時,也只是默默的不說,默默的聽着。
想着,想着,也許別人知道了,也只會說,胡思亂想,毫無章法,狗屁不通吧。
眼睛慢慢的,漸漸地合上,也許,再睡睡好了。
也許,所期望的,只是數十載后,會有人會惋惜自己,會記得自己吧,年幼的輕狂,只有在一次次挫折,失敗,失望,難受之後,會變得沉默寡言,變得明白到自己有很多事情是做不到的,變得知道自己的弱小。
...
長時間一個姿勢,全身上下傳來一陣酸疼,坐在座位上稍微伸展伸展緩解一下。
窗外的景色襯着逐漸暗下來的天色漸漸地變得模糊不清,燈光經過玻璃變得分散,時不時經過的車流劃過一道道光影,偶爾穿過的小鎮點綴了一路的風采,臨近傍晚,也許是已經過了相當的一段路程,天上陰雲遍佈,光線有些更為昏暗,昏昏沉沉的天,讓人似醒非醒迷迷糊糊的。
大後天要去試鏡,雖然楊姐說了不必那麼早過去,但是如果可以的話,還是早些到比較好,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角色。
即使是個小小的角色,甚至台詞也沒幾句,大概率甚至選角都只是走個過程,但是只有好好地對待,才對得起自己,才能一步步實現自己的目標。也許這對於一些人來說,這並不是竭盡全力,並沒有到一個人的極限,但是自己問心無愧,自己儘力了,那麼就不該把剩餘的時間無效的用掉,她可以用那些時間來更好的做準備,可以試着用不同的角度去看,去理解,甚至可以用來好好休息。
看了一眼大巴車裏,密密麻麻的乘客就在天色之下睡得深沉,這幾年高鐵開始建造,也許再過多幾年,就可以建好,甚至以後去稍微偏遠一些的地方,也可以坐高鐵了吧,到時倒是不必考慮站點離目的地的距離了,以後所有事物都會發展得越來越快,所以,許儀嗣,好好努力哦!
迅速地瞧一眼手機,還有段距離,那就再眯一下好了。
...
“啊!”突然所有人都被一聲驚恐的喊聲叫醒,緊接着就是劇烈的起伏,東西碰撞的響聲,一些行李從上方落下,然後是失重感,衝擊感,翻滾着的離心感,雜物四處亂飛着。
一些似乎是沒有戴上安全帶的乘客已經甩離了座位,窗外的光線急速的變化着,緊接着就是破碎的聲音,液體濺到身上的感覺。
隨着比最猛烈的過山車還要劇烈的起伏,隱約可以看到車裏的一些結構已經變形扭曲,行李架,座椅開始脫離自己的位置。
隨着再一次的起伏,胯部位置突然感到一送,接着實在無法在這麼大幅的運動中抓住可以固定自己的許儀嗣,看到自己似乎飄了起來,如果其它物品一樣,接着是一下巨大的碰撞,那力道似乎要把整輛大巴車如同一個紙盒一樣壓扁,儀嗣往後狠狠地摔下,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
張以昇感受到身上的痛楚醒了過了,自己的安全帶剛好斷掉了,幸好在那之後大巴車就停止了翻滾,靠着模糊的記憶,自己所坐的大巴車應該是掉下了山崖,一路翻滾下來,不知道停在了什麼位置,對重力的感覺應該是自己斜下方的車窗對着地面或者山體。
不知道掉下山崖的時候有沒有人看到,以防萬一,最好是自己也要儘力求救。
試着動一下,不行,完全動不了,被物品,座椅和其他乘客卡緊了,自己甚至連頭都轉不動,以昇不敢過於用力,集中注意力感受一下,四肢末端還有感覺,說明自己的脊柱和頸部並沒有嚴重受傷,稍微挪動一下頭部,左邊有東西卡住了後半腦,右邊是另一個乘客的頭部和自己緊緊地挨着,互相動彈不得。
只是感覺到了頭髮,以昇並不清楚那是對方的頭部的哪一面,以防萬一,自己不好亂動,輕輕地挪回原來的姿勢,臉上貼着髮絲,流淌着不知道是誰的鮮血,當然也可能是別的液體,比如其他乘客帶的水啊這些,他被重重疊疊地卡在大巴車的一角,沒有辦法檢查自己現在的情況,只能自我安慰,不去想流下來的血會不會是自己的。
後方傳來一些動靜,像是身後有乘客也醒了過來,好像就是和自己挨着的這位,是自己剛剛的動作的原因嗎?
“先不要動,這位乘客。”張以昇急忙制止了對方。
“我們這是怎麼了?”是頗感疑惑的聲音。
“我們坐的這輛大巴應該是掉下山崖了,你先不要着急着動,現在大家都疊在一起。”沒有聽到回應,只是對方沒有再動了,“你能動嗎?身上有沒有受傷?”
“...我不知道,只是我只能動一下手腕,其它都被壓住卡住了使不上力。”
“這樣啊…那我們只能堅持一下,等救援來了。”以昇心裏莫名有點失落,但是也只好儘力鼓氣,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細細地抽泣聲,因為頭部緊緊挨着,聲音卻是格外的清晰,“你怎麼了?”
“沒事,我沒事,我只是在想,為什麼我們會遇上這樣的事啊,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了嗎?為什麼啊!”
“人有夕旦之禍福,我們誰都不知道會遇到這樣的事,而且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們肯定沒事的,這年頭了,咱們國家的救援還信不過嘛,總不能車翻了幾圈就出了國了吧。”聽着聲音是個女生,以昇突然覺得自己頭有這大巴車那麼大了,這安慰正在哭的女生,徹徹底底地超綱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後福的人,我叫張以昇,你叫什麼名字啊?”
“後福的人,”女生輕輕地笑了出來,笑點好像有點低,不過現在來說,挺好的。“我…我叫…我叫…我怎麼想不起來我的名字了!”
聽着聲音,似乎快又要哭了,張以昇趕緊打斷,“沒關係啦,剛剛遇到這樣的事情,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了很正常,不要着急,緩一緩,說不定待會就想起來了。”忽然想到一件事,有點着急,“那你上面有其他乘客嗎?”
“我上面嗎,沒有了,只是我身上有壓着東西。”
以昇聽到這個情況,心裏隱隱有些擔心,自己和她上面沒有別人了,也就是說,順着自己臉流下來的,如果是血的話,就是要麼是她的,要麼是自己的了,所幸並不是流得很快,甚至有些像是要凝固的樣子,傷口應該不大。
“沒有人壓着就好,壓着你的東西重嗎?”
“不重。”
“那就好,看來我們兩個都是後福的人呢。”
“是有後福啦,什麼叫後福的人,後福是誰啊請問。”
“這不是逗你嘛,我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受傷,所以在見到救援之前絕對不能睡著了,知道嗎?”
“嗯,這我知道,電影裏都有過呢,沒想到已經自己親自經歷一次。”
“對啊,我們聊會天吧,看不到人,只能一直說話了。”
“好呀,可是聊點什麼呢?”
“我們現在不是看不到人嘛,互相形容一下自己怎麼樣?”張以昇想了一下,還得是不會聯繫到現在處境的話題,正好也好奇身後的人是什麼樣子的。
“樣子嘛,我就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然後長頭髮咯。”
“這麼說來,好巧呢,我也正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只是頭髮是短髮而已,這叫什麼描述嘛,就不能詳細點?”
“詳細點的話…再加一個額頭,一個下巴?”
“噢,剛好我也有呢,不加點形容詞嗎?”
“黑色眼睛,紅色嘴唇?”
“我也是…莫非我們一個樣?”
“哈哈哈…說不定是哦,下次我就這麼跟編劇提議,車禍里突然發現一男一女長得一樣,哈哈。”
聽到好像突然收住了聲音,以昇擔心她是不是可能扯到沒發現的傷口了,只好轉移話題,不能再逗她笑了,“編劇?你難道是導演?”
“沒有,我哪有那麼厲害,就只是個線外小演員而已,一個在學校好像挺出類拔萃的,實際上連十八線都算不上的那種,我覺得啊,大概就是那種別人說自己在首都十八環開外,而自己直接就是在隔壁省的那種程度啦。”
“雖然說,要和更高標準的去比較,但是啊,不能一來就直接太大跨度嘛,那樣不就自我打擊了?努力堅持下去,會有一天,你就成為了別人去比較的對象了,不過你說學校,學校可以允許去演戲嗎?”被固定住一個姿勢,張以昇慢慢察覺到了身體的疲憊,在頭側和臉上凝固的血也有點難受,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忍耐着。
“一般來說肯定會導致缺課的啦,不過我是藝校而已,成績也不錯,學校看我之後應該考上那幾所影視方向的大學的其中一間,所以就允許我缺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