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個世界

難不成柳東帆壞掉的不是腦子,而是眼睛，這才把仙女認成了仙長？

這個念頭才浮現，很快理智就讓他們意識到,比起這個離譜的猜測，更有可能是,下凡的仙人不止一批。柳東帆看到是男性劍仙,而他們看到的則是天女。

眾人剛剛這麼想的時候，就見天女們一舞畢,分列於兩側，中間出現了一個五官看着異樣眼熟的男仙。

包括柳國皇帝在內的所有人,在看清這位青年神仙的長相時,第一反應都是低頭,朝畫師面前的案幾看去。

長長的案几上，那張由邊疆八百里加急送過來的仙人圖,正平鋪於上。

圖上仙人的樣子，和雲端的那位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毋庸置疑，這是同一個人。

雖然親眼看見了神仙,但是和那些普通內侍侍衛不同，能坐上高位的臣子們，大都心機深沉，帝王更是多疑。因此短暫的震撼過後,柳國君臣心裏難免質疑起了眼前這一幕的真實性。

這真的是仙人嗎？

不會是什麼江湖把式或者方士裝神弄鬼吧。不過看着這麼真,也難怪唬住了柳東帆將軍。就連他們,這會不也驚疑不定么。

就在他們既期盼這是真的，如此一來柳國就有救了，又害怕萬一這是假的，錯誤相信了對方,讓柳國本就糟糕的處境，更加雪上加霜的時候，他們發現，仙人遙遙向下看了一眼，似乎是注意到了他們。

曼妙空靈的仙樂依舊沒停，無數天花亂墜，有一朵天花從外面飄進了殿內，落到了柳國皇帝身上。

花朵一碰觸到柳國皇帝，就瞬間沒入他的身體。

“陛下！”周圍的人忍不住擔心喊道。下一刻，他們就驀然睜大眼，“陛下，您……您……”

他們半晌說不出話來。

神跡啊這是。

此時此刻，眾人心中只有這麼一個念頭。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們絕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原本有些驚慌的柳國皇帝，卻一下子安穩了下來。他現在的感覺，前所未有的好。

自從災難開始以來，他就再沒睡過一個好覺。入睡困難不說，偶爾還不容易睡著了，也是噩夢連連。總是夢到自己治下的百姓，全都餓死凍死，他孤家寡人坐在皇位上，最後也跟着死了。

最糟糕的是，這樣的噩夢，極有可能成真。為此，皇帝身體每日愈下。三十幾多歲，因為保養得好，以往看起來比同齡人年輕一些的人，現在硬是蒼老憔悴得如同一個老翁。

渾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每天吃藥比吃飯還多。

但是現在，即使沒召太醫，皇帝也覺得自己沉痾盡去。整個人輕鬆得不得了，就好像回到了十幾二十幾歲，最年輕力壯、精力旺盛的時候。

皇帝抬起手，舉到面前。手上略有些鬆弛的皮膚，已經恢復了緊緻。顯然，剛剛那不是錯覺。

他是真的變年輕了。

柳國皇帝暢快地大笑了兩聲，又恢復了年輕時的雄心壯志。

他快步走出殿門，朝天上的想仙人，行了以往只有祭祀天地才會行的大禮：“柳國第二十五代帝王，柳閔，見過仙長。柳閔跪謝仙長賜福。”

皇帝都跪了，親眼看見帝王重回青春，其他人也對仙人的身份不再懷疑。能做到這一點的，這不是神仙是什麼？

眾人連忙緊跟在皇帝身後出去，不顧寒冷，跪伏下來行大禮。

心中更是對之前的對仙人的不敬猜疑，後悔萬分。好在仙人看起來並沒有計較的意思，否則也不會賜福於陛下了。即使仙人如此寬宏大度，依舊沒人敢有所怠慢，所有人都保持着行禮的姿勢，不敢妄動。

同樣的事，不止是柳國，也發生在其他幾國里。

“先前柳閔無知，妄言仙長，請仙長恕罪，”得遇真仙，柳國皇帝不覺得他之前在殿內說的那些話能瞞過對方，但在他心裏，仙人恕不恕罪不是重點，最重要的是，他抓住機會祈求道：“仙長容稟，自去歲開春以來，此間氣候便有異。”

“分明該是冰雪融消，萬物復蘇的季節，氣溫卻遲遲不曾回暖。”

“直至七月酷暑，百姓方能勉強去掉身上厚襖，即使如此，依舊着不得單衣，須得穿薄襖才不至於得風寒。天氣回暖尚不過兩月，至九月始，氣溫便又下跌。才離身的厚襖，又重新上了身。”

“自此情勢越發嚴峻，去歲九月至今，外面的冰雪再無一日消融。柳閔愧為一國之君，卻無法庇護治下百姓。求仙人出手，救救我柳國黎民，天下百姓！”

說著，柳閔直起身體，又重新跪伏下來，重複行了三次大禮：“我柳國舉國上下，感激不盡，願為仙長與諸位仙子立廟祭祀。”

“柳國國祚一日不絕，香火一日不斷。”

“柳閔亦願派遣使者，前往槐國、楊國、桐國、松國，說服其他四國國君，共同信奉仙長。求仙長慈悲，憐憫眾生。”

言罷，又是九叩。柳閔的每一個禮，都行得扎紮實實。

柳閔並不知道，其他幾國的皇帝，也都說了和他差不多的話，做了差不多的事。根本用不着他去說服。

“天子不必多禮，本座正是為此而來。”看他們這樣子，接下來配合度一定很高。這也是為什麼池宴要來這麼一出的目的。

現代社會就算了，即使有貧富差距在，也是人人生而平等。大家真的想要做些什麼，只要不違法犯罪，就不會因為別人的阻攔而改變主意。也沒人會去多管閑事。

但古代不同，封建社會，皇帝的命令幾乎是絕對的。哪怕百姓日子過不下去了，不想聽他的，可皇帝一旦不配合，故意搗亂，對池宴來說解決起來雖然不麻煩，卻也耽誤時間。

而天下百姓，根本耽誤不起。

“此糧種名為千寒粟米。可在嚴寒下生長。天氣愈冷，長得愈好。如今這個溫度，千寒粟可畝產千斤，若是再冷下去，最高能畝產五千斤。”

畝產五千斤！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得嚇人。要知道，極寒來臨之前，他們最好的糧種，由最擅長耕種的農人去耕種，精心伺弄，再加上種植的那一年天公作美，風調雨順，一年下來，畝產最高也不到五百斤。往往就三百來斤。

而仙人所說的仙種，不看後面的五千斤，光是前面的一千斤，也差不多是以前的三倍了。

何況在所有種子都不發芽的現在，仙種不止產量高，最重要的是，它還不懼寒冷。有了這樣的種子，百姓就能吃飽肚子了。

“千寒粟米全株可食，果實煮熟后可以飽腹，葉片可以當菜蔬。”

“葉子適量採摘不會對糧食產量造成影響，甚至還會輕微提高糧食產量。糧食成熟收割后，將底下的根須挖掘出來，根須飽含水分，鮮嫩多汁，耐儲存，可以當水果食用。”

也就是說，一旦有了千寒粟米，不僅糧食問題解決了，他們還不用擔心沒青菜沒水果吃。

但是聽到這，眾人臉上的喜色反而稍退了下來。

他們不是不想吃青菜，不想吃水果。說實話，就算是皇帝，每天桌子上也就小小一碟由暖房裏精心培育出來的青菜，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至於水果，連皇帝都已經有三個月沒吃到了。

聽到仙人說的話時，許多人甚至都條件反射地咽了咽口水。回味起了青蔬的鮮嫩，瓜果的香甜。

按理說，他們該高興才對。可是溫飽都困難的情況下，誰又能想着去追求吃得好，吃得營養全面又健康呢。

千寒粟米的畝產量是一千斤，這一千斤里除去葉子、根須，留給果實的還有多少？

比起果蔬，大家更需要的是能實打實填飽肚子的糧食。

好在很快，眾人就又聽見仙長說道：“葉子、根須不佔糧食的畝產量。葉子適量摘取，從千寒粟米長大開始，到果實成熟，這階段都能摘。等收穫果實后，葉子依舊能收割食用，只是口感不如之前罷了。葉子的畝產量為五百斤左右，根須的產量是兩千斤上下。”

不佔糧食產量就好，所有人都長舒了口氣。

池宴一邊說，他們一邊飛快地在心裏計算，很快就得出了結果。攏共加起來一畝地能有三千五百斤產出。哪怕蔬果沒糧食飽腹，卻也是吃食啊。

在沒糧食的時候，所有能入嘴的東西，都是能救命的東西。何況有了這些，搭配着吃，也能省下不少糧食。

池宴手上托着的良種，向下飛去。柳國皇帝恢復年輕后，原本因為經常點燈熬油導致不太好的視力，也跟着恢復了。他眼尖地看見，仙種不止朝他這邊飛下來，同樣的仙種，還分別向其他幾個地方飛去。

看方向，分明就是槐楊桐松幾國所在的位置。

看來他們也得了仙人的垂青。

也是，仙人既為救世而來，怎麼可能只管柳國呢。在仙人眼裏，柳國和其他幾個國家，也沒什麼不同吧。

原本因為被仙人賜福，仙人還稱自己為天子，明顯是承認的意思，柳國皇帝心中多少有些自得。可現在，柳國皇帝苦笑，看來老天的孩子，不止一個啊。

仙長那一聲天子，稱呼的不止是自己，還有其他幾國國君。

別看仙長現下似乎是看向柳國這邊，沒準在其他國家那邊看來，仙長看向的是他們那邊。果然是仙家手段。柳國皇帝心中敬畏不已。

但是很快，他就沒心思想這些了。仙長手中托着的仙種，看着並不多，分成五份后，落到自己面前的只有一份，數量肯定會更少。

柳國皇帝都做好了努力培育，爭取花最少的時間，培育最多的糧種的心理準備。

但再怎麼快，培育肯定也是需要時間的。他甚至已經在暗自計算將國庫內庫里的糧食全都加起來，夠不夠大多數百姓活到糧種足夠種植、收穫的時候。越算越覺得，哪怕到時候把國內一些富貴人家的存貨挖出來，恐怕也有些難。

畢竟之前賑災的時候，糧食不夠，他已經搜刮過一茬了，現在還剩下的估計也不多。

好在柳國皇帝犯愁了沒多久，他就看到那少少的一份糧種落到自己面前後，直接把底下的階石，都淹沒了一大半。

糧種像是一座小山一樣高高堆起，許多人看着這些淡紅色的種子，熱淚盈眶。

但有的吃還不夠，這樣寒冷的環境裏，比起餓死，很多人更先是凍死。

“此為火絨棉。同樣是越寒冷的環境裏，長得越好。當前種植的話，畝產能有五千斤。火絨棉開花不結果，花可食用，吃下去身體會有暖意。枝幹折斷後，橫斷處，會有藕絲一樣的絲線連綿。這些絲，就是火絨。”

“用火絨棉絲抽出來織布，做成衣服。穿着這樣的衣物，哪怕不躲在屋內，不燒炭火取暖，於冰天雪地里行走，亦渾身溫暖。”

池宴之所以這麼晚過來，弄那些天女根本不花什麼時間，什麼祥雲天女，都是幻象，眨眼就能弄出來的東西。

這個世界沒什麼靈氣，偏偏氣候又這樣古怪，他原本是想看看能不能找找原因，直接解決，讓天氣恢復正常。但是研究了下池飲發現，直接動手的話，容易對世界造成損傷。反倒是放着不管，大概萬餘年後，世界會慢慢自己調整過來，恢復正常。

因此池宴沒敢妄動，選擇了另一個辦法。

天氣沒辦法恢復過來，那就只能大家去適應它了。這點寒冷，普通糧種受不了，修真界的種子可不看在眼裏。

修真界有許多喜寒的靈植。但是受限於靈氣，修真界的種子根本沒辦法在這裏發芽。池宴只能費工夫，想辦法讓修真界的種子退化，以犧牲這些種子的絕大多數效用為代價，讓它們在這個幾乎無靈的世界裏能正常生長。

火絨棉和千寒粟米就是這麼來的。在修真界，這兩樣可是對修鍊大有裨益的天材地寶。如今火絨棉只剩下保暖這個作用了。千寒粟米更是只能填肚子。別的好處還剩下的微乎及微。

經過池宴處理的種子，火絨棉花和千寒粟米，吃起來也不用擔心凡人身體虛不受補。不僅不會有靈氣爆體的風險，而且常年食用，還能讓身體更加康健。

因為受災導致的虛弱，都能慢慢地補起來。

和原版比起來，完全徒有其名。

不過這恰恰是這個世界的人最需要的。有了它們，他們才能撐到世界調整完畢，不至於在調整好之前，徹底亡族滅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