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冤殺
靠山鎮土地廟，人流寂靜。
蓋因為案子陷入了僵局。
德清拿着公文，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大人，畫押已有一百，是否……”
“一百，少了些！”
許文搖了搖頭，他這裏正為難呢！
現在殺吳思，少了一個人證，案子就更難了，為民申冤的名聲就更遠了。
左右一思量，一百確實太少了，連靠山鎮一半的人都不到，這萬民之願，不齊全。
“大人的意思是……”
“男女老幼，只要能開口的，都別落下了！”
“大人，這……，識字的不少！”
“你要解釋清楚，這絕祠是為了大家好，信邪神沒好處！”
“是，大人，卑職一定挨家挨戶解釋清楚！”
德清苦着臉大聲應諾，同時保證道。
“老百姓們會理解的！”
吳思聽的臉色發紅，雖然晚點死了挺開心，但歸他為邪神，真是打臉。
尤其是想想他的子孫也要畫押，他就無比難受。
奈何，他不是人，又落到了人家手裏，只能聽憑發落。
雨歇一刻，噼啪，天空一聲驚雷。
許文瞬間神通識明。
此般不全是因自己興雲布雨而生？
而那雲朵之上，人是法力低微，可那妖卻全然不是。
自己看不清好歹，可妖可能瞧得更清晰些。
“取來布幔，讓三位夫人隔簾觀看！”
“是！”
一群衙役連忙動作，取了官幔，掛在土地廟中。
不一刻，一聲抱怨響起。
“沒良心的，你開堂這麼大事，你竟然不讓我跟你耍威風！”
“就是說，剛剛看你耍威風，我可是瞬間就喜歡你了，真箇是讓我流口水的書生！”
“你們倆停停，他這是遇到難處才找我們，可別被迷惑了！”
“你們三個……，這還有外人在呢！”
“哦！懂，那什麼，雨大我也看不清楚，只知道不是禿驢！”
普行兩師徒瞬間看向布幔，這二夫人怎麼一直給他們擺臉色？他們挺恭敬的啊！
“自然，我也沒看清楚啦，但我知道肯定不是小雲子，他頭都白了！”
雲丹子有些開心，這三嬸嬸跟他真是親近，小雲子，這稱呼多貼心。
“你們倆別看我，你們把能說的都說了，我當然也看不清了，不過沒穿道袍，這一點我確定！”
“你直接說不是小金丹不就行了嗎？”
“鳳凰，你我有別，我不敢肯定是因為，這衣服能換啊！”
“妲己，你是不是覺得我……”
“沒，女子重德不重賢！”
“嗯！這點說的真對！”
聽着布幔后對話，許文皺起了眉頭。
“你們再仔細看看，金丹子和武工哪個最像？”
“這個……”
“我們是臉盲，人類感覺都差不多，也就好看和不好看！”
“對，又不是蛇，我哪能分出這兩個人，哪裏長得不一樣？”
“除非我們徹底修成化形，成為仙人，那個時候，因為種族改變了才能不臉盲！”
許文無語，才知妖怪們看人，只有兩類，好看的和不好看的。
“我在人中好不好看？”
許文實在忍不住這個疑惑，小聲的詢問。
“你是第三類！”
妲己兒的聲音布幔後傳來。
“第三類？”
許文猜測，是不是中等的？
“感覺你是個好吃的！”
“對！”
許文瞬間打了個寒顫，這幾個妖怪莫非在開玩笑？
“本來是沒這麼覺得，可都盛傳吃了你長生不死，舔一舔就成仙，我就覺得你肯定特好吃！”
許文點點頭，拍了拍手。
“來人，撤了布幔！”
“許文……”
妲己兒幽怨的叫了一聲。
“長生不死，文曲說法，舔舔就成仙都是你傳出去的！你竟然……，自己還信？”
邊上的衙役們聽的都呆了，這幾位妖怪大夫人竟然也想吃大賢德，嚇得懼內的大賢德都往夫人身上潑髒水了。
這舉動……
吃了，肯定能成仙！
“我看你們誰敢，好不容易垂簾聽政，你們還給我撤了？”
許文捂住額頭，這白鳳凰到底是有多想耍威風啊！
“撤了！”
許文板起了臉，他怕家裏的幾個妖怪再胡攪蠻纏，讓手下人笑話。
“你們……”
“你們等着……”
隨着布幔撤掉，威脅聲消失了，僅僅只能看到那窗戶晃動，再無絲毫異常。
招了招手，許文示意金丹子上前。
“大人，真不是我，我是處……”
嗤！
許文臉紅的抬起了腳，斜斜的踢了金丹子小腿肚子一下。
“你這混人，你是元陽之身，很好炫耀嗎？”
許文疑問一聲，內心抱怨，這個世界竟然無法分辨元陽，否則，倒是容易了許多。
“好了，你站在邊上，興雲布雨那天，我瞅到你竟然與……，算了！”
許文想到，金丹子與黑鯉魚相會的場景，有些複雜，這金丹子竟然喜歡黑的。關鍵是，那黑鯉魚連化形都沒到。
坐在軟椅上，許文想了好一會兒，但無論何地，功過總有相抵之說。
“吳思，你徇私枉法，怠慢職守，抗拒上官，我本應該砍你一刀！”
吳思聽到這話，眼睛一亮，這大賢德話中的意思是輕一點。
“但你與我道府有大功，有功就賞。此番抗拒上官之罪，你去領了三鞭也就是了，怠慢職守本是大罪，念你本番功勞，一體罰你百鞭。你，可有怨言？”
吳思聽的高興的都要跳起來了。
“大人，小的，小的認罪，沒有怨言！”
“嗯！徇私枉法，此番破了你神廟，你再與那山田城隍會說，看他是怎麼個安排！”
吳思高興的神情緩和了下來，他還有這個大罪過。
不過，這一個罪過，也許不用輪迴，貶職也有可能，就算輪迴也不會是畜生道。
“謝大人！”
“再安排你個小差事，此地本府所在，這魂入不得冥界，由你帶入冥界吧！”
“是，大人！”
吳思高興的答應了一聲。小差事再小，也有功勞，有功勞就賞，這次也許只是貶職也說不定。
“你且去吧！”
“是！”
一陣凡人看不到的煙霧升騰，吳思已是消失不見。
噼啪，又一聲驚雷，此時雨歇已是二刻。
殺人只要不是自己動手，許文是沒有心理負擔的，哪怕是自己人。
但好歹是交了銀子的自己人，他決定要溫和一些，先不忙上大刑。
站起身，許文緩緩的說道。
“爾等盡皆轉過背去，我有私話與武工說！”
衙役們都愣了。
你說私話，你竟然只是讓我們轉個背？
你這是說私話嗎？
我們怎麼能聽不到？不想聽也往耳朵里鑽啊！
這是不是聽錯命令了？
“是，大人！”
雲丹子臉色一肅，快速的轉過了身，其他的衙役反應了過來，也連忙轉過了身。
“大人……不是我！”
武工臉色大變，一臉無辜。
許文緩緩走上前，拍了拍武工的肩膀。
“是不是，你就直說好了，我們現在說私話呢！”
“大人，真……”
不等武工繼續說，許文嘆了口氣。
“哎，你啊！你想想那女的死了，九成是外人，五個人中九成又是你，這折算是八成，你說你冤不冤枉有必要嗎？”
武工沒想到許文是這樣想的，他想了想，只能沉聲怒喝。
“大人怎能妄顧人命？”
“對我來說，你不是人啊！我從來沒把你的命當命！”
武工真是不知如何說，他的心冷了，那是萬丈深淵。
“難道在大人眼中，只有仙人才是人？這仙人之下不是人？”
許文笑了笑道。
“你誤會啦，我是說，我們是拉家常，你別往外傳哈！”
許文輕輕的囑咐着，又對武工道。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你說仙人，是芻狗，還是聖人？”
武工被許文大話徹底的嚇住了，許文的意思不就是，他眼中只有聖人才是人。
“大人這般想，那……”
搖了搖頭，許文臉色一柔。
“我們拉家常呢，別那麼嚴肅！你想想，有天地聖人，有天條，我抱他們這大腿還不夠嗎？有這大腿，那幫仙蟲敢於本府為難？”
武工徹底傻了。
這讀書人真是不要命，盡然直呼仙蟲。
“這……”
“看你嚇的，天條不是明文規定，不能讓人魂飛魄散嗎？那有什麼好怕的，死了再回來嘛！”
“說是這麼說……”
武工搖了搖頭，這說的不對，死，哪有那麼容易。
“好了，好了，回歸正題！”
許文溫柔道。
“你看我都把我的心裏話說出來了，你的就不能？”
武工張了張嘴，看着眼前的許文，宛如看瘋子，就是瘋子。
一個把仙人當仙蟲的人，自然是把他當成蟲了，也許連蟲都不如。
面對這樣的人，還是一個掌握他生死的，他心裏害怕。
“哎！你還是放不下心理負擔啊！”
許文稍顯失望的嘆了口氣，又是溫柔道。
“明說了吧！你是死定了，這一點是絕對的，無論你冤不冤枉，本府無所謂！”
眼看武工又要說話，許文不等他說，繼續道。
“我是真的無所謂，我們一不沾親，二不帶故，三更沒利益衝突，四又不是我動手，冤殺了你最多瀆職。朝廷不可能為了一個僧道治我大罪，最多貶個一兩品，我兩年就回來了！”
許文頓了頓，繼續道。
“至於罰俸，我家有錢我不在乎！”
武丁有些害怕的看着許文，許文說的不全對，但至少九成九對。
以他了解，一百年都沒有一個當官的，因為殺害衙役民夫而死，最多貶職。
這樣說，許文至少九成九會沒大事，剩下的那一點，概率太低，也許這就是他有恃無恐的原因。
“明白了吧！你要是冤枉的，你活該，只能算你倒霉！”
說完這話，不等武工思量，許文又是更溫柔的說道。
“你要不是冤枉的，反正你一定會死，你就和我說說。承認了，我免你點罪過。不承認，反正地府中不可能給你減刑，你不是更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