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第20章 第20章

如業火之中燃燒的紅蓮,顛倒眾生,妖艷至極。

羅侯在員工間喝茶水,婷婷跑進來:“羅師,你叫桃桃姐去替我給客人按腳了?”

羅侯雖然嘴硬,但還是忌憚金氏財團的,他只打算讓桃桃做點端茶送水的輕鬆工作,壓根沒想讓她去按腳,因此聽到這句話后本能地緊張了一下,端着茶杯的手晃了晃。

“沒有啊。”他看起來雲淡風輕。

“那為什麼剛剛前台顯示二號房入賬三千二百八十八?我還以為是你讓桃桃姐這麼乾的呢。”

羅侯一聽,茶杯里的水灑出大半,他眯起眼,又聽婷婷說:“而且桃桃姐一出來,那客人就從樓梯上滾下去了……”

她說完,只覺眼前一花,玻璃茶杯炸碎在地上,羅侯已經衝出房間不見蹤影了。

他想興師問罪,到了大廳卻只看見一群人圍着昏迷的男人,至於桃桃,連人影都不見。

……

昏暗的角落。

桃桃按着林泉的肩膀將他抵到落灰的牆壁上:“你做了什麼?”

“如你所見。”

“為什麼要推他?”

林泉眼眸里的血色已經消泯,他溫柔地笑:“想推,就推了。”

對於他的態度桃桃很惱火,她揪住他的衣領:“這裏收留有靈力的小孩,事情一旦鬧大被歇業整頓,那麼他們全都要出去面對外界的邪祟,我也會無家可歸。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羅侯問起來我不會替你遮掩。”

林泉目光向下蜿蜒,落在桃桃攥緊他肩膀的手上,他笑容消斂,突然咳了起來。

桃桃看着手背上他唇角滴下來的血,怔了怔:“你……”

林泉昏倒在她身上。

他一個成年男人的分量不輕,壓得桃桃肩膀歪在一邊:“喂!我還沒用力氣呢,你別碰瓷啊……”

“你一個大男人也太虛弱了吧!”桃桃無語得想撞牆,“我生命力都流逝成那樣了也沒有隨隨便便暈倒!你是不是裝的?醒醒!”

羅侯在外面喊她,語氣聽起來不太好,她只得先順着另一邊樓梯把林泉抱回房間。

安頓好林泉,她一下樓就被四處找人的羅侯逮住,迎來劈頭蓋臉的一頓罵:“應桃桃,我叫你來工作不是叫你來砸場子的!”

“你別朝我大吼大叫的,少奶奶心靈脆弱,再吼我就去跟少爺告狀了。”

“那三千塊錢是怎麼回事?”

桃桃:“洗腳費。”

“您是用泡了金子的聖水給他洗的腳嗎?”

“當然不是。”桃桃攤開白凈的手,伸到羅侯的面前,“是少奶奶的手比較金貴。”

羅侯:“別跟我貧,我查監控了,在客人滾下樓梯之前你朝他的方向喊了句話,這事真的跟你無關嗎?”

桃桃:“你既然看了監控還找我的麻煩幹嘛?冤有頭債有主,這事跟我沒關係。”

“那跟誰有關?”

桃桃觀察羅侯的神色,見他不像在說笑,於是說:“讓我看看監控。”

羅侯調出監控,桃桃看完,臉色變了。

監控從頭到尾沒有出現林泉的身影,那個摔下樓梯的男人背後空無一物,他是在聽了桃桃的呼喊后,自己從樓梯上滾下來的。

羅侯掏出張黑色符紙給她:“你的話最好是真的,要是這事跟你有關,在警察來之前把事情解決了,不然你明天就收拾東西滾蛋。”

“知道了。”桃桃接過符。

救護車來了,因為這一鬧,今晚再沒有別的客人上門。

桃桃回到房間,對着燈光看那符紙上的咒紋。這是混沌冢特製的遺魂咒,在事件發生后的二十四小時內使用,可以讓人失去關於超自然力量的記憶,羅侯的意思是讓她想辦法消除男人的記憶。

林泉還在昏迷,桃桃探探他的鼻息,又聽聽他的心跳,人還活着,但就是叫不醒。

她想了想,換了套黑色的衣服,趁着天黑出門了。

晚上來的救護車是第一人民醫院的,桃桃來到醫院時門診部已經關門了,她收款時記得男人的名字叫梁德昌,在導醫台問,得知男人做了檢查后就移入住院部九樓的病房了。

她來到病房外,男人已經醒了,正在和朋友聊天。

“那丫頭狡猾的喲,一開口就問我要三千塊錢。”

“那你給了嗎?”

“當然,不給也太沒面子了。”

“在別的地方三千塊錢都能包宿了,你這虧大了呀。”

“不虧,等我好了以後還去,天天點那丫頭給我洗最便宜的腳,多吃幾次豆腐就賺回來了,她要不聽話,明天警察來了我就說是因為她坑我錢我才心事重重失足從樓下摔下去的。不過說起來也奇怪,當時我真覺得有人在背後推了我一下,監控上怎麼會看不見人呢……”

桃桃抱着手臂在走廊聽他們胡侃。

夜色深了下來,朋友回家了,梁德昌做完最後一次檢查也躺下睡了。

桃桃閃進到配藥房,換上搭在椅子上的護士服,推着小車進了病房。

桃桃把燒成粉末的遺魂咒加入水杯里,又掏出兩片VC,剛準備叫醒他吃藥,身後的門突然響了。

她連忙一個打滾鑽到病床下,同時把小車拉過來擋住自己。

不遠處的房門大開,桃桃屏住呼吸盯着門口,卻看不見人進來。

深夜靜寂,就在桃桃無聊地快要睡過去的時候,門又關了。

桃桃莫名其妙,鑽出來想繼續給男人下咒,可是裝着咒灰的杯子不知什麼時候倒了,咒水流得四處都是,已經沒法用了。

*

夜深邃無邊,梁德昌驚恐地瞪大雙眼,他的四肢此刻變得縹緲,完全沒有肉感了。

周圍一片漆黑,他飄浮在一片虛空之中,咽喉被一雙無形的手死死扼住,說不出話,也無法呼吸。

遠處傳來腳步聲——有人朝他走來,他發出呃呃的求救聲,卻見到聲音的來處出現一個全身攏在黑袍里的男人。

男人看不清面貌,左手提着一柄血紅的鐮刀,像極了故事裏勾命的死神。

“漆黑一片,但這是人間。”

男人這句話如天外傳來的聲籟,聽起來十分不真實。

下一秒,梁德昌眼前的黑暗消失,世界變得灰濛了,無數透明的靈魂體排着隊從眼前走過,面容愁苦,聲音凄哀,他們衣衫襤褸,朝路的盡頭走。

他再往路的盡頭看去,只見一座座荒原之上佈滿刀刃,四周的湖海翻騰着熔岩,眾生如螻蟻於鐵砧上骨肉盡碎,於鐵臼中碓磨成泥,熾熱的鋸斧剖開身體,血肉淋漓,凄厲無比。

“這裏,才是煉獄。”

男人走到他面前,鐮刀的彎尖抵住他的耳側,冰涼的觸感一路滑下來:“欺善凌弱,入油鍋獄,姦邪淫逸,入火山獄。十方煉獄,複復死生,血殍千里,總有你容身之地。”

“為……為什麼……”

男人嗓音溫柔如水:“你做錯了事。”

梁德昌顫抖:“是,我錯了,不要,求你不要……”

男人抬手,霎時,地獄之火翻騰而起,席捲着彌天的血氣。

梁德昌身體輕如浮絮,朝着熔岩之中飄去,他想開口,卻發不出聲音,眼中所見的最後畫面,是男人於兜帽掩映下的那一抹笑,如業火之中燃燒的紅蓮,顛倒眾生,妖艷至極。

凌晨時分,梁德昌猛然從病床上驚醒,胯間冰涼。

他低頭一看,竟然被一個噩夢嚇得失禁了。

*

深夜路上沒有公交車,桃桃也沒錢打車,徒步走回夜來香時天已經亮了,她直接去找羅侯:“再給我一張遺魂咒,事情沒辦好。”

“說什麼呢?”羅侯打了個哈欠,指着牆上紅紅的錦旗,“客人剛才託人來道謝,說昨晚身體不舒服,要不是你按腳按得好,還有我們聯繫醫院及時,他指不定就沒命了。”

桃桃愣了:“我還什麼都沒做呢,他道哪門子謝?”

羅侯無所謂地說:“誰知道呢,可能真覺得你按得好,少奶奶,是我看錯了,你是我們這行不可多得的人才,請繼續努力。”

桃桃摸不着頭腦,回到房間發現林泉已經醒了,他正坐在窗台上朝外眺望。

“在看什麼?”

林泉:“包子。”

桃桃走到窗邊,只見樓下的早點攤剛擺出來,十幾屜白白的包子冒着熱氣,人間煙火,憨態可掬。

“那是什麼?”林泉指着包子旁邊的東西。

“豆漿。”

“那個呢?”

桃桃:“麵包都不認得?怎麼還沒我一個山裡人見多識廣?”

林泉:“我撞到頭了。”

桃桃:“……”

她想起還沒找他算賬,剛要說話,林泉先開口了:“抱歉,昨晚是我衝動了。”

他笑得如田野里溫暖的風般無害:“無意間聽婷婷說了那個客人的行為,一時氣憤,給你添麻煩了。”

事情已經解決了,他態度又這麼好,桃桃反而不好說什麼了:“不是給我添麻煩,是給羅侯,再有下次我一定不會包庇你,昨晚是看到你昏迷的份上才沒說,一個大男人說暈就暈,身體也太弱了吧?”

“是。”林泉溫順道,“以後不會再隨便暈倒在桃桃身上了。”

“還有昨晚的監控……”

“我用了隱身符,做壞事的時候當然不能被發現。”

桃桃半信半疑:“是嗎?你連麵包都忘了,竟然還記得避開監控?”

“前天上課羅師講了洗腳城裏的監控分佈,你睡著了。”

“那男人今早來道謝的事,該不會和你有關吧?”

林泉面色從容:“我剛醒,還沒來得及去,就算去了,我一個一株靈師又能做什麼呢?”

他這倒沒說謊,操縱人的心志和行為需要很強大的力量,以林泉這種資質應該是辦不到的。

桃桃:“羅侯都不追究了,這事就此翻篇,但我保留對你的懷疑。”

“從初見到現在,雖然每件不合理的事你都能給出看似合理的解釋,可是我的感覺不會有錯。如果真有狐狸尾巴,你千萬藏好了,否則一旦被抓住,我會把你皮剝了送到裁縫店裏做過冬的圍脖。”

她說完轉身準備離開,頭皮卻被扯得一痛,她一看,頭髮絞入了窗上的風鈴線里。

她剛要暴力地把頭髮扯斷,林泉的手覆了上來。

他手指骨致分明,修長明凈,桃桃想躲,卻聽見他嗓音溫和地說:“那明天起我要多吃幾碗飯。”

桃桃:“怕被我拆穿以後沒機會吃到人間的東西了?”

林泉:“怕狐皮太短,你不夠暖。”

桃桃怔住。

林泉耐心幫她解着頭髮,純粹、認真、心無旁騖。

他朝桃桃笑:“這麼漂亮的頭髮,我不忍心弄斷,下次纏進線里就叫我吧。”

在這動作下,他與她離得極近,桃桃餘光稍稍一瞥就能看見他的側臉。她腦海恍然浮現昨夜站在樓梯上的林泉,冰冷、妖艷、與俗世之間彷彿隔着血浪滔天,那不像平日裏的他,卻像極了另外一個人。

——一個只存在於她夢中的邪祟。

當這個念頭出現的那一刻,桃桃驟然吸了口冷氣,推開林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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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惹詭事件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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