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第二天一大早,時姜還在迷迷糊糊的睡着時,就聽見樓下傳來像是好幾個人吵架的喧鬧聲。
外公外婆的這套別墅有好多年了,許多地方的裝飾裝修陳舊的都磨失了它原本的顏色,隔音自然也就沒有現在的房子好,甚至樓下大聲走個路,踩踏樓梯的聲音也能傳到樓上,一清二楚。
所以時姜正處在一種下樓把外面的人罵一頓的衝動和不願意離開柔軟的大床的糾結之中。
時姜翻了個身,打算叫祁見潯下去罵人,她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空的。
祁見潯不在。
時姜勉強睜開些泛着倦意的眼,空調噴薄的涼意徐徐吹拂,窗邊的窗帘拉的死死,擋住了全部的光。
樓下的喧鬧聲還在繼續,時姜擰着眉,甚是煩躁,甚至覺得說話的人的聲音還有些耳熟。
傭人搬着一些嶄新的傢具上上下下,進進出出。有床墊、按摩椅、書架,還有好幾箱子的書。
時姜雙臂倚着欄杆朝樓下看去,一個略顯發福的女人站在客廳中央,指揮着傭人搬上搬下,舉止儀態不像是世家養出來的貴婦模樣,倒像是暴發戶的那種。
“快,快點!”
“小心着點,磕碰了你們可賠不起!”
“看台階。”
“別蹭着了,貴着呢!”
這人就是她那沒血緣關係的舅舅的老婆、不是省油燈的舅媽。
小門小戶的出身,和舅舅在大學認識談戀愛的。舅舅這人是老實巴交的,明知道這女人是因為錢非纏着他的,還是硬要在一起。
當初外公是極其看不上這個舅媽的,那會兒都已經給舅舅看好了世家的姑娘,這個舅媽硬是靠着肚子裏的孩子進了時家的大門。
進門后也一直不老實,不然他們母女倆也不會做出那些有辱家風的丟人事情,外公可能也不會一病不起。
舅媽林氏再次仰頭朝上看的時候正好對上了時姜的目光,她繃著的神情立馬笑開了,臉上的肉都在隱隱顫動,“時姜起來了。”
“吵到你了吧?這也沒辦法,這些東西都是給你外婆買的,花了好多錢,都是好東西。”
時姜隱下眉宇的躁意,繃著氣息,盡量心平氣和,“外婆用不着這些,沒必要,你都帶回去吧。”
林氏笑笑,“你又不是你外婆,怎麼會知道老人家用不着呢,你看看,這都是對身體有好處的呢。”
“不能我們這幾年不在你外婆身邊,就不讓我們盡孝吧。”
這話可真是把時姜逗笑了,當初也不知道是誰生怕照顧外婆的重擔落到他們頭上,躲瘟疫怕是都沒這樣快的,現在又來說這樣的話,臉不疼么?
時姜也真是慶幸外婆一直都是她自己照顧的。
“盡孝?舅媽你可孝死我了。”時姜掏了掏耳朵,一臉冷笑。
林氏沒聽懂她話里的內涵,也便沒有再理。
她沒聽懂,這些流行詞時玫卻聽懂了,“時姜,你也別內涵我媽,你不讓我們給外婆買東西又是什麼心思?居心叵測?”
時姜倒是沒看見客廳里還坐着個時玫,原本不想把話說的這麼難聽,但她們顛倒是非的話說這麼溜簡直是給臉不要臉。
“我居心叵測?當初外公走後不願意照顧外婆的難道不是你們?現在又過來獻什麼殷勤,到底是誰居心叵測?”
林氏臉上有一瞬間的凝滯。
恰好,客廳的門被推開了,祁見潯扶着老人站在門口,兩人都穿着休閑服,臉上汗意薄薄,應該是出門散步了。
客廳里堆放了許多的東西,一時不知道該從哪下腳。
林氏有了台階下,立馬笑着迎過去,攙扶着老人往客廳里走,“媽,您回來了,您看我給您買了這麼多東西,有保健的、保養的……”
老人一臉茫然,只隨着林氏往裏走,坐到了沙發上。
林氏招手,讓時玫過來,“玫玫也來看您了,您還記得玫玫嗎?她是您孫女兒,一聽您回滬市了,等不及就要過來,還是我說最好先買點東西的。”
老人視線游移,這才把目光落到了時玫身上。
“玫玫,”林氏還在喊人,“快點給你奶奶倒點水喝。”
想到那次被潑了一身的粥,時玫還心有餘悸,即使心裏再不情願,面上也強擠出了一抹笑應着林氏的話照做。
“奶奶,喝點水。”
老人緩而慢的視線移到水杯上,伸手接過。
似是預料了到了會有這種結果,在老人抬臂的那一刻,時玫後退了小半步,被子傾斜,水順着傾斜的弧度飛了出來。
時玫鞋子上只零星濺到了幾滴,大半都灑在了林氏的鞋子上。
氣氛有一時間的凝滯,就連搬上搬下的傭人都停住了腳步,獃獃的望着這突如其來的一幕。
即使沒被灑到水,時玫也惱了。
上次她好心勸她吃飯被潑了,現在無緣無故又被潑,連她媽也一起潑,這誰還伺候得了。
時玫剛要發作,就被林氏拉住了手臂。
抖了下鞋子上的水漬,林氏無奈笑笑,“媽,您這是做什麼?不想喝也不能浪費水吧。”
“外婆的意思還看不出來么,”時姜拿走老人手裏的杯子,重新倒了一杯溫水,“不用我說再明白吧?”
“外婆只是回來養病,之前你們不願意照顧,現在也無需你們照顧了,把你們搬來的東西都帶走。”
林氏神色一瞬間的難堪,她勉強堆着笑,“我知道媽一直是不喜歡我,我怎麼樣都可以,但玫玫再怎麼樣也是她的孫女兒,讓玫玫來這邊照顧奶奶吧。”
“不必了。”
祁見潯信步走過來站到時姜旁邊,聲調淡淡,眼底沒什麼情緒,說的話卻是讓人不容置喙,“有張阿姨和傭人照顧。”
“……”
林氏對上祁見潯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驚懼。
她訥訥的應着,“那我先帶玫玫離開…”
“東西也都帶回去。”祁見潯說。
林氏為難,打着商量:“東西就算了吧,這麼多,我們一時也搬不走…”
“扔出去。”
祁見潯話里的利落讓林氏有種他恨不得直接把她們母女扔出去的錯覺。
“……”
林氏吞了吞口水,訕訕的閉了嘴。
就算是時海在這兒,都得給祁見潯幾分顏面,更不敢和他叫囂,更何況是她。
她至今都記着當年祁見潯進到她家裏要求着要娶時姜,一副‘不同意就搞你’的架勢。
林氏拉着時玫灰溜溜的離開了。
見兩人都走了,時姜這眉心也沒舒展開,還一副疑惑的模樣望着自己,祁見潯不免發問:“怎麼了?”
“狗眼看人低!”
時姜吐出一口濁氣,眼睛都瞪大了些許,話匣子開了,這口氣也不知道是對着時玫母女發泄的,還是對着祁見潯發泄的,恨恨道:“我跟她說費半天嘴皮子不聽,你三兩句話就把人趕走了!”
祁見潯怔了兩秒,倏得反應過來她理解的着重點。
重點不是時玫母女走不走的問題,而是他搶了她的風頭把人趕走了。
祁見潯眉眼漾開,伸手擰了下時姜繃著的臉頰,這個錯認的也甚是受用,“我錯了祁太太,不小心搶了你的風頭。”
…
林氏在祁見潯面前不敢發脾氣,出了門,惱意便控制不住了。
從別墅到門口有挺長的一段路,她走的極快,敦實的身形也止不住的顫抖,時玫踩着高跟鞋小跑着在她後面追,都勉強能跟得上。
“媽,你等我會兒!”
林氏頓了下,回過頭來恨恨的瞪着她,“要你有什麼用!”
“明天讓你爸帶你過來,你爸的顏面時姜估計能顧忌三分,必須在老宅這兒守着你奶奶。”
時玫皺起眉,一臉的不情願,“還來啊…”
“你現在不盡點心照顧照顧你奶奶,以後遺產有你的份?”林氏繼續說:“反正你奶奶也記不得什麼了,我聽說連時姜都認不得,你這時候就是多在你奶奶面前走動走動,刷刷好感存在感什麼的。她想做什麼要什麼,你應着就是了,你該收收你這脾氣了,在時姜面前別老硬着來,時姜和祁見潯又不可能一直在滬市待着,到頭來還不是得靠咱們看顧着。”
“媽,我不想過來。”時玫一臉郁色,憤憤說:“那老太婆沒給過我好臉色!上次還潑了我一身粥,時姜更是看不慣我!”
“你懂什麼?”林氏氣不順,臉色也不好,“你不想過來,難道我就想了?時姜那小丫頭片子一直給甩臉子,她當她是誰,不就是嫁了個好老公有人給她撐腰么!”
林氏越說越氣:“你看看你又是什麼樣?男人男人釣不來,遺產遺產也分不到,你爺爺那遺產有半分是留給你的?都給了時姜那丫頭片子,就給你爸留了個破公司和幾套房,你爸也是個不爭氣的,你跟你爸一樣!”
說到這兒,林氏沉默下來,想到什麼般沉吟了片刻,冷笑着:“這麼看來老爺子竟然留了一手,怕他的寶貝外孫女爭不過遺產,提前找好了外孫女婿。”
“媽,你說什麼?”
“沒什麼。”
祁見潯為外婆的事忙裏忙外了半個多月,又加上管理那麼大一公司,時姜看着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還說要讓他多吃點補補。
祁見潯卻只說“吃你,多吃幾次就補回來了”,那混不吝不正經的模樣只想讓人錘他。
在滬市沒呆了兩天,就被時姜催促着趕緊回了帝都。
祁見潯在的這兩天,時海帶着時玫來過一次,幾人都沒搭理這父女倆,不招人待見的父女倆之後涼兩天都沒來,直到祁見潯離開后。
時姜什麼內涵的話也都說過,但畢竟是自己的舅舅,縱然性格方面有諸多的看不慣,但從小對自己也還不錯,沒說的讓人面子上太過意不去。
之後的幾天,都是時玫一個人來的,像是改了性似的,沒了那大小姐驕縱的脾氣,外婆想要什麼,她都給拿,即使外婆並不搭理她。
有那麼幾次外婆不願意要她遞過來的東西,還拿着東西朝她砸了回去,她也只是幾個深呼吸的忍了下來。
幾天看下來,時姜也真的看出了外婆脾氣的不好。
可能也是打心底里厭惡林氏他們母女吧。
即使是生病了大多數的人和事記不得了,這種厭惡依然是伴隨的。
時姜也看不懂他們一家子幹什麼非要委曲求全的上這兒來受氣。
那天,時姜正好出門幫簡黎去辦事,中午臨走前提前叮囑了張阿姨,天熱,不要隨便帶外婆出門,就算想出去也一定要陪同緊跟着,千萬不能讓外婆單獨行動。
時姜以為這次也不過是像往常出門中的一次,外婆在家裏睡睡午覺喝喝茶看看書,時間也就過去了,
但有些事情總是事與願違。
…
辦完事回來后,時姜繞路買了外婆最愛吃的排骨年糕。
之前在帝都的時候也有說過要吃,但帝都的不如滬市的正宗,老人吃了嘴裏還念叨着吐槽。
時姜到家的時候,才下午四點。
以往這個時間外婆要麼是在看書,要麼是在喝茶吃點心。
她推門進去,客廳里的景象倒是罕見的一幕。
傭人們排成排都戰戰兢兢的,沉默着不敢發出丁點聲音。
時姜眉眼間的愉悅淡下去,鞋也忘記換了,步伐由快及慢,站定在客廳中央。
視線一一掃過去,舅舅、時玫都在,傭人也都是齊的,唯獨缺了外婆和張阿姨,“幹什麼呢這是?”
一股油然而起的心慌感像是藤蔓般纏繞上來,鑽上了時姜的心尖,她吞咽一口唾沫狠狠壓下,壓着調子問:“外婆呢?”
“外婆怎麼沒在?”
時玫稍稍抬了下頭,又心虛的低下。
時姜捕捉到了時玫眼底的那抹心虛,心臟倏地沉了下去,眸中寒芒湧現,緊盯着時玫,“問你話呢?外婆呢?”
時玫抿着唇不語。
氣氛太過壓抑,壓抑到甚至喘口氣都是緊繃的。
客廳里針落可聞,每個人都繃著氣息,刺耳的蟬鳴好似都在加速着這種壓抑的擴大。
時海動了動唇,實在憋不住了,“你外婆她…”
他頓了下,而後閉眼狠心丟出了這個答案:“丟了。”
時姜像是沒聽清般的狠狠擰起了眉心,“什麼?”
溫度也那一瞬間驟降,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是那麼明顯。
時姜捏緊了手裏排骨年糕的袋子,指骨因為用力而泛白。
她聲調間不可抑制的隱了抹顫抖,還像是不可置信般緩慢問:“…走丟了?”
無人再回答。
時姜眼睫輕顫着合上,分秒間再睜開時眼底爬上了幾根紅血絲,視線緩緩,落在了時玫身上,幾個字像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一般,染着幾分薄怒,“你照看的外婆?”
“我……”時玫支支吾吾,沒敢答話。
客廳的門猛地被推開,張阿姨踉蹌着進來,張口就問:“老夫人回來了嗎?”
時姜深吸一口氣回頭,眉眼間的焦急涌落,“張阿姨,外婆沒跟你在一起?”
張阿姨搖了搖頭,看向時玫,“時玫小姐,老夫人呢?”
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向了時玫。
時玫眼底瞬間爬滿了慌亂,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
見她不說,張阿姨開始解釋:“老夫人想出門,我說等小小姐您回來再出去,可時玫小姐哄着老夫人上了車,我也便跟着上去了。行至商業街的時候,老夫人說想吃糖炒栗子,我下車去買,等我買完東西回來后,之前停車的位置已經沒了時玫小姐的車,電話也沒打通,我在附近找了找也根本沒找到人…”
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時玫,就連時海也一臉嚴肅不贊同的目光看着她,時玫開始語無倫次的解釋:“…不是的,是奶奶突然又想吃雪糕了,我才帶着她去買的,可我一回頭奶奶就不見了蹤影…”
她拉住時海的胳膊,彷彿是在尋求着認同,“爸爸,不怨我的,是奶奶自己走丟的,就是她自己走丟的,跟我沒關係!”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聲響徹整個客廳。
所有人都愣了,獃獃的看着聲音的來源處。
時姜攥緊拳頭,掌心隱隱發麻發疼。
時玫的一側的長發凌亂的散蓋在臉上,臉朝向同側歪着。
下一秒,她像是瘋狗般朝時姜嚎叫:“時姜,你憑什麼打我?”
“憑什麼打你?”時姜死死瞪着她,眼神冷的甚至能將時玫凍出了窟窿,“你自己做了什麼不清楚了?”
“我有沒有說過不要隨便帶外婆出去,你哄着外婆出去又是什麼意思?外婆想吃雪糕那你為什麼不等張阿姨回來一起去買?你不是不知道外婆生病了記不得東西,為什麼還要讓她脫離開你的視野?”
時姜一句一頓,每說一句話,眼底濕意便洶湧一分。
“你想說這些都不是你故意的?”時姜冷笑,“但是根本排除不了你是想故意報復,外婆不喜歡你、排斥你,誰都長着眼睛呢,我們又不是看不見。”
“如果你只是單純的看我不順眼大可以衝著我來……”
“……”
時枚怔怔,眼底的慌亂和懼意盡顯,淚花泛着晶亮,欲落而不敢落。
她當時的確是抱有那樣的心思,也只不過是想要嚇唬嚇唬奶奶而已,可沒想到……
她是真沒想着把人弄丟的。
時姜咽下喉嚨里的酸澀,每個字都透着寒氣:“外婆如果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外婆如今人還沒找到,她沒時間和時玫廢話。
…
得知消息的時候,祁見潯正在開會,想也沒想便取消了會議直奔機場。
路上給時姜打了好幾通的電話都無人接通。
一顆心懸了又垂,垂了又懸。
他不是不知道外婆對於時姜的重要性,正是因為知道,他才更擔心。
況且,外婆曾經走丟過一次……
達到滬市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半了。
天將將要黑透,天邊隱隱還泛着一絲光亮,也馬上要熄滅在那分毫之厘,隱去所有的光輝。
坐在去別墅的車上,祁見潯又打了幾通電話,終於打通了。
無聲的沉默混着微小的電流涌動着,祁見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連呼吸都壓低了好幾分,他聲音發啞,“…姜姜,你在哪?”
時姜沒應聲。
呼吸清淺,似在極力壓抑着什麼,而後像是控制不住般的哽咽的喘息順着電流徐徐傳進了祁見潯耳中,撕扯着更為強烈的情緒。
祁見潯不自覺的捏緊了手機,指尖泛起了一抹白,他剋制住喉嚨處翻滾上來的不舒服,再次出聲:“姜姜…我在呢。”
時姜似是真的忍受不住了,繃著的哭腔猛然而泄,嗚咽聲止不住的從喉腔溢出,泣不成聲到只斷斷續續的喊出了祁見潯的名字。
僅僅三個字便就讓他潰不成軍。
祁見潯找到時姜的時候,她正蹲在空無一人的街邊,把自己緊緊的縮成了一團。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看不見零星光亮,只有遠處一抹昏暗路燈透射過來幾縷昏弱光線,照在時姜小小的身子上,拉出一團黑乎乎的影子。
恍然間看到這刺眼的一幕,好似一瞬間把祁見潯的記憶拉回到了七年前外婆走失的那一幕。
也如現在這一幕一般。
年少的他們都太過脆弱,他沒有資格、更沒有理由站到她身邊,不敢給予一個擁抱,甚至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
他膽小到,連讓她發現自己都沒有。
只能默默的陪着她,完成她那時所想之事。
祁見潯步伐略顯沉重的走過去,蹲到時姜身邊,長臂一探把人攬進懷裏,掌心輕拍着她的肩背,語氣卻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我來了,”
“不怕。”
時姜腳蹲麻的沒了知覺,踉蹌着脫力般的栽進了祁見潯懷裏。
祁見潯順勢往後跌坐在地上,抱得時姜更緊。
掌心觸到的是被汗水浸濕的黏膩衣衫,汗液涼透,衣衫已經泛着涼意。
在時姜進懷裏的那一刻,祁見潯便感受到了肩頸處的暈開的濕意。
這是祁見潯第二次看時姜哭成這樣。
第一次是在七年前外婆走失的那次。
時姜從不是個愛哭的人,小的時候鬧騰很,和別的小朋友打架打輸了都沒哭過。
能讓她哭出來的人一定是她最重要的人。
時姜的抽泣聲不止,身子斷斷續續的輕顫着,撫在祁見潯肩膀的指尖無意識的抓緊了他的襯衣,道道摺痕皺起,嘶啞的嗓音悶聲而出,“祁見潯,外婆她…丟了,”
“我又把她弄丟了,外婆肯定會怪我的…”
“外婆什麼都不記得,也不認路,身上更沒帶聯繫方式,她一個人在外邊怎麼辦…”
“我找不到她…”
祁見潯動作放到了最緩,拍着時姜的後背,給人順着氣,聲調也因為心中的煩悶而發啞,溫聲安慰着懷裏的人,“這都不是你的錯,外婆也不是你弄丟的,更不會怪你,你是她最心愛的外孫女兒,疼你都來不及怎麼會怪你。”
“我已經派陳則去聯繫滬市的朋友在找呢,警察也在找,外婆一定會平安找到的,信我。”
“不哭了,哭腫了就難看的,外婆本來就記不得你,哭腫了就更認不得了……”
“……”
聽着後面祁見潯略顯跑偏的安慰,時姜止了哭聲,安慰都不忘往人心窩子上戳小刀。
時姜嘴角微抽,沒忍住喊他叫停,“祁見潯…”
祁見潯垂眸,看着她哭得跟核桃仁似的眼睛,指尖捻去了她眼角的淚漬,“我在呢,一直都在。”
像是在體現着一種特殊的存在。
亦或是一種彌補。
彌補他心中的缺憾。
與七年前不同的是,這次,
他可以站在她的身後、肆無忌憚的將她納入懷中,成為她最堅實的後盾。
作者有話說:
趕進度了,大概還有個三章吧(掐指一算),正文就完了。
這兩天多寫點,就隨寫隨發了,更新時間不定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