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百五章
十一月初六這天深夜發生的事,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一直為朝中眾臣所津津樂道。
除了當日參與的禁軍,誰也不清楚其間細節,甚至連好些禁衛都只是一知半解,幾頭霧水,酣戰一夜都不知道敵方是誰。
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從前位高權重,權傾朝野的梁國丈因此犯了事,似乎還是那不敢輕易道出口的大忌諱,第二天天不亮,就有官差上府邸拿人。
應天府的衙役、京大營的官兵把偌大的宅院裏外圍住,男男女女,三老四少的全給趕了出來,雖沒明說是抄家,但這陣勢也差不離了。
於是街巷外看熱鬧的百姓交頭接耳地猜測。
國丈是什麼人物?皇后的親爹。能造多大的事才有這等待遇?怕不是圖謀不軌,大逆無道?
可轉念又一想,太子乃皇后嫡出,犯得着嗎?
梁少毅的案子很快由三法司接手共審,但被上面諱莫如深地壓了下去,是暗審,除了方閣老與大理寺卿並太子宇文顯,再無朝官插足。
而諸如周逢青、程林青等人倒是前後傳喚了幾次。
國丈先有屠殺無辜百姓,冒領軍功的罪名,後有覬覦皇位,結交朋黨謀反之舉,想不死都難,與之相比,前者竟都不算什麼大過了。
“方才顧玉德託人帶話,說皇后從昨天起就被軟禁在了宮中,後續怎麼處置,暫時還沒有消息。”
花廳里,雲瑾端茶奉上時,順便給商音通了氣。
付臨野知道他們這兒有八卦可聽,一下朝馬不停蹄地就趕過來討茶喝,抱憾得不行,“你們晚上鬧得那麼刺激,怎麼也不帶上我!太不夠意思了,虧得我還替你們打掩護。”
“拯救太子,皇宮逃亡,最後天降正義……不比外面的話本子精彩嗎!我就算打架幫不上忙,替你們喊兩聲救命還是湊合的啊,小爺嗓門可比禁軍嘹亮,一個頂十!”
隋策坐在邊上掀開蓋碗,頭也沒抬,“得了吧一個頂十,你當去玩的?”
“突發的意外誰料得到,反賊要起事前難不成會大張旗鼓,搞得人人皆知嗎?再說我光是護着他仨都夠嗆了,還帶個你。”
梁國丈一下獄,他現在順理成章洗清了罪名,搖身一變又是清清白白的大將軍了,連語氣都高貴起來。
付臨野在那頭嘖嘖他,拿手裏的茉莉花去扔一旁的方靈均,“誒——”
“大才子,你們家那邊有什麼話說嗎?”
朝廷沒有不透風的牆,儘管判決還未下來,各方的猜測早已沸沸揚揚,雖然不讓明講,其實眾人都心領神會。
梁少毅這回算是一把火燒了個大的,血本無歸。
如今就看陛下念不念舊情,皇帝的心是硬呢還是軟。
方家乃這案子的主審之一,方閣老沒道理不告訴自己兒子。
方靈均倒是不瞞着他們,“證據確鑿,梁少毅也並不否認,所以流程上走得很快,只是他怎麼都不肯畫押,非說要見陛下一面,還要單獨見。”
他搖搖頭,“上面沒有應允。”
“肯定不答應的。”商音合上茶杯,不以為意,“他當自己是什麼人,說見天子就見天子?何況誰知道他安的什麼心,錦衣玉食尚且妄圖弒君罔上,更別說做階下囚了。”
反正這樁案子畫不畫押也無關緊要,最後都逃不過斬立決。
不僅是他,包括梁敏之,梁家宗族,還有與之來往的朝中大小勛貴。梁雯雪自不必說,她可是親手給皇帝的湯藥做手腳……但事關太子,或許另有考量。
“想來想去,到底是我父皇高瞻遠矚。”
商音眸中閃着光,不由撫掌讚歎,“早看出梁家心懷不軌,特地裝病誘他們上鉤,要不怎麼說姜還是老的辣呢?”
姓梁的多少年的根基,在朝堂上幾乎快把文武百官扎透了,也就年初周伯年的事對他稍有影響。
若不是瞧着鴻德帝奄奄一息,縱然他們這邊查出大石子村的來龍去脈,他也未必會那麼快狗急跳牆對皇位下手,之後恐怕有得磨,哪會如今日這般大廈一夕崩塌。
“像我就笨笨的,只會揪着點小事兒做文章。唉,要是一開始父皇能告訴我就好了。”她想起鬧的這場和離就覺得虧,“也不至於中間受這麼多驚嚇……”
聽商音提起鴻德帝,隋策喝茶的動作倏忽一頓,他埋在茶碗下的臉隱有所思,很快打趣着岔開話題:“你還笨?你那份聖旨以假亂真連內閣都沒發現端倪,幸好你是個女兒家……”
說著他一副想起什麼的模樣,轉向方靈均,“皇上沒怪罪吧?”
他提到這個,商音頓時也有幾分緊張。
無論如何偽造玉璽,模仿天子字跡可是大罪過,追究下去不是鬧着玩的。
“小方大人……”
方靈均執杯盯着水中茶葉輕輕一笑,抬眸望向她,“我此番正是為這個而來。”
他站起身,“先前梁氏叛亂危及皇室命脈,公主和將軍捨生忘死,功不可沒,陛下商量着得好好嘉賞一番,所以不日應該各有晉封。卑職在此,先給兩位道喜了。”
假傳聖旨不是小事,商音起初以為至少能將功補過,着實沒想到會有晉封,她不免意外地上前,半是欣喜半是疑惑,“父皇真的沒生氣?”
方靈均含笑,“陛下一向偏愛公主,怎麼會真生你的氣呢,再說這也是事出有因,乃受梁氏逆賊的迫害所致,其情可憫,其行可恕。”
一說到“偏愛”,商音瞬間便歡喜起來,不自覺地點頭,“也對,也對。”
“唉,這下就好了。”
她握拳踏實地安了一顆心,“皆大歡喜!”
公主心情格外舒暢,打了個響指吩咐道,“今天是個好日子。”
“快去準備祭品,我要給我娘上柱香。”
方靈均見狀,頗為識相地告辭離開。
今秋上前來收拾果盤,挑着眉朝付某人敲邊鼓:“我們公主要祭奠貴妃,人家小方大人都避嫌了,你還不走?難不成想留下來吃中飯啊。”
付臨野把剝好的花生米吃進口中,百般不樂意地努努嘴,甩着他沒換的官袍大袖,撲棱蛾子似的跟上方靈均。
隋策翹腿坐在帽椅里,唇角輕揚,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態看付臨野被人趕,有滋有味地抿了口茶水,愉悅地咂咂嘴。
才咂到一半,他冷不防瞥見邊上人的表情。
商音雙臂抱懷,杏目半闔不閉地睇他,“都走了,你呢?”
隋策先是莫名其妙,“什麼我?關我什麼事嗎?”
公主殿下拋來一個不言而喻的眼風。
他看明白后終於震驚:“你不會是要我也走吧?”
商音歪頭反問得很無辜:“那不然呢?”
“……這可是我家!”
“這哪是你家。”她把兩手一攤,就事論事,“咱倆都和離了。”
隋某人端着茶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終於一舔嘴唇,“你不是吧宇文笙……你過河拆橋!”
商音一副“拆橋就拆橋”的蠻橫姿態,拽他起身,“之前留你是因為你受着傷又背着案子,現在傷也好了,罪也洗清了,還待在公主府像什麼,讓人笑話。”
“喂、喂……”
隋策讓她半推半搡地趕出門。
“你真不要我了啊你!”
他控訴道:
“誒——”
房門在背後關得十分及時,隋大將軍拍了兩下門。
“不帶你這樣的吧……誒,宇文笙!”
商音就聽他在外面繪聲繪色地表演,“啊,我的傷口又疼了……”
“真的好疼,大概是內傷,皮肉上看不出的那種……”
她捂着嘴笑,怕笑出聲,直接跌坐到了地上,雙肩劇烈地抖動着。
永平城的百姓們都很奇怪,前不久還遍地傳着皇帝命不久矣,太子行將繼位的風聲,堪堪一兩日光景,那老病纏身的天子居然再度生龍活虎的出現在大殿之上。
不僅如此,他還比從前更精神了似的,甫一上朝便血洗了六部九卿,那和梁家有牽連的,或是直接間接沾手了初六宮變的人一個不剩,或死或貶或流放,半月不到整個朝廷幾乎大變樣。從前年邁的,尸位素餐的,或是祖上蔭封的世襲們不是死就是抄,深深刺進大應官場中盤根錯節的裙帶聯姻在梁氏這樁案子的推動下被連根拔起。
內閣更是六個去了五個,最終方閣老也明白了什麼,自己上書請辭歸家養老。
年輕陌生的面孔們湧入了百年皇城之中。
照這麼一看,當初因小事早早革職回府的隋大人似乎還是因禍得福了。
刑部黑牢內,那位獄齡不小的糟老頭子又迎來了新的鄰居,梁少毅日日內中氣十足地叫嚷,說什麼也要鴻德帝親自來見他。
只可惜獄卒們全當耳旁風,獄友們嫌他聒噪,牢門連老鼠都倦於光顧。
梁國丈蓄意弒君謀逆的事是在三日後昭告天下的,判的絞立決。
然而昔年有關大石子村的公案卻秘而未宣,通告上只寫了初六宮變,對此隻字不提。
不過老百姓關注的總是正經事裏頭最不那麼正經的。
告示上說,化解梁賊叛亂,重華四公主與其駙馬隋大將軍功不可沒,原來夫妻二人竟是做戲假意和離使得梁賊放鬆警惕,此後種種皆為算計,什麼當街吵架,互不和睦,遠赴西南,投身大獄——全然是一個縝密的大圈套!
兩口子關係好着呢,都是做給亂臣賊子看的,否則哪兒能這麼輕易識破奸賊的陰謀。
這精妙的佈局,任誰看了不得誇一句厲害!
“重華公主現在可不一樣了,論地位,論身份,比大公主還高一節兒。”
給圍觀過客念榜文的窮書生撫了撫方巾,豎起食指,“人家多了一個封號,現在不是重華公主啦,是鎮國——重華公主!”
此時“鎮國”的這位正和隋策一併戳在鴻德帝的書房裏,兩個人動作一致地低頭看腳尖,背影瞧着一個賽一個的倒霉。
“你說你們倆,你說說你們……”
儘管裝病騙梁少毅是假,但身體不好確實是真,剛開口沒幾句,鴻德帝就又起了咳嗽。
商音手攥着衣裙,小聲叫他當心龍體。
“你們二人不氣朕,朕的龍體就能少受點罪了!”
他扶額自己冷靜了一會兒,左思右想想不通,再度抬頭指責,“夫妻倆平日拌個嘴吵個架,也就罷了,動不動便要和離,說兩句就要老死不相往來,回頭又來後悔!”
“照你們這樣過,一輩子該離幾回,又好幾回啊?婚姻大事,如此兒戲嗎?!”
隋策老老實實地認錯:“陛下,我們知道錯了,下次不會的。”
商音那邊倒是頭鐵地撅嘴嘀咕,“……明明當初非要和離的是父皇你吧。”
隋策:“……”
隋策在暗處狠狠地扯了一把公主的袖擺,好歹讓她快點閉嘴。
鴻德帝耳朵不大靈敏:“你說什麼?”
她在隋某人又是掐又是拉的威嚇之下規矩道:“父皇我知錯了,以後不敢了。”
上頭甩下一聲“哼”,老皇帝還挺端架子。
“還想有下次?下次可沒人替你們兜底兒。”鴻德帝搖搖頭,擺手讓這兩個不省心的快滾,“去吧去吧。”
商音朝隋策悄悄吐舌頭,提起盛裝,飛快地溜出了書房。
她一邊走還一邊回顧身後,心有餘悸:“方才真是嚇死我了。”
“我才是被你嚇死了好嗎!”
隋策氣不打一處來,“姑奶奶,兩回了!我都快對這書房有陰影了。”
“哎呀,父皇不會為這種事計較的。”公主心情甚好,撒嬌也帶着有恃無恐,她眉梢高挑,嬌俏地一晃腦袋,“再者說,本公主已是鎮國重華公主,矜持點不是理所應當的嗎?哪能那麼快答應,有失身份。”
“好好好,是是是……”
他無可奈何地雙手合十,認命告饒,轉念一想,“這麼說我此生是沒機會蓋過你的風頭了?”
“那當然,幹嘛,你不服氣呀?”
隋策翻了個白眼,笑得縱容,拖長尾音頷首奉承道,“不敢,豈敢——”
商音聽出他的認輸之意,唇角忍不住地往上翹,偏探出五指來,清清嗓子,“咳,知道不敢就對了,還不扶本公主。”
他看不下去,一面皺着鼻子說“真是慣得你”,一面上前搭住她纖纖玉指,跟班似的由着商音放肆。
兩個人打打鬧鬧地穿過御花園,剛到後宮與前廷的分叉處,她忽然起了個什麼念頭。
“誒,你以前不是說想去我住的地方瞧瞧嗎?”
但身為外臣是不允許入禁庭的,商音讓他在這兒等着,“正好來了,我回去取樣東西給你。”
“吩咐今秋去不就好了。”
隋策在背後叫住她。
公主卻只略一回頭,腳步匆匆,“我說不明白,她不見得能找到,還是自己去尋的好,你別亂跑哦——”
“這八寶珠串做得又不精緻,是您小時候自己鼓搗着玩兒的,昔年出降都沒帶走。”今秋陪着她自重華宮出來,“您非得撿它作甚麼?”
商音擺弄着手裏的香串兒,笑意漸盛,“你不懂,他此前送了我一條鏈子,我現在回他一串手珠,禮尚往來嘛。”
前方不遠處是皇后的榮喜殿,聽聞聖諭已下旨廢后,過不了幾日梁雯雪便要出宮去往大慈恩寺皈依佛門思過,今生怕是也回不了皇城。
以往輝煌熱鬧的宮闕,此刻門庭寥落,只一個宮婢在外掃枯葉。
慘淡雖慘淡,可對她而言,相較自己父親兄弟的下場,這算是格外開恩了。
商音自詡是勝利之師,但也不喜歡在落敗者面前耀武揚威,故而自宮變當夜起,無論是皇后被禁足也好,國丈被下獄也好,皆不曾去落井下石。
所以即便路過宮門,她也全作視而不見。
“殿下,留步,公主殿下——”
商音回頭時,剛才掃地的小宮女急匆匆跑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殿下。”
她低着眉眼。
“我們娘娘想請你進去一敘。”
梁皇后的寢宮內,東西應該是收拾過,周遭顯得格外空曠,也是,都是要走的人了,該抄的,該打包的,該送人的,刪繁就簡下來,僅是些大件的傢具,能不空嗎。
梁雯雪今年也是四十一歲的年紀,不算年輕了,歪坐在小榻上,不施脂粉的臉蒼白而羸弱,缺乏血氣。
瞧見地上落下的人影,她抬眸瞥了一眼,開口說:“哦,商音啊。”
繼而信手示意,“昨日下人整理箱籠,翻出幾本舊琴譜,是你母親當年留給我的。”
她疲累地吐着字,“原說找人送到重華府去,你今天既進宮來,就拿去吧。”
大宮女捧上幾冊書,由今秋小心翼翼地接了。
商音略翻了兩頁,認出是貴妃的字跡,秀眉不經意地輕輕一擰,語氣複雜地朝榻上的廢后道:“我娘從前待你,是真的好。”
“是啊。”
梁雯雪像是隱約回想起了什麼,微微抬起的目光落在虛里,嗓音蒼茫道,“她人的確不錯,溫婉知禮,平和謙順。如果不是走得那麼早,憑她的姿色,膝下兒女大概不會比那位錢氏少。你小時候,也就不至於那麼辛苦了。”
聽她提起從前,商音眼角的筋肉猛然繃緊。
原來她也知道啊,自己幼年時過得不好……
“說這些有什麼用。”她冷眼輕嘲,“人都死了。”
梁雯雪鬆開撐頭的手,難得附和地長嘆一句,“對,人都死了。我左不過是比她多活十年罷了,反正都是要死的,是今日死還是明日死又有什麼區別。”
商音用力抿着唇,十分看不慣她這得了便宜還要傷春悲秋的樣子,譏誚道,“區別大着呢。”
“你不必在這裏假惺惺,我娘若是在,后位還有你什麼事情?”
不曾想,她聞言卻輕笑一聲,彷彿是覺得她此話過分孩子氣。
梁雯雪靠在引枕上瞧她,“商音啊,你莫非以為你娘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真就能被選為太子吧?“別說她懷的不知男女,就算是皇子,前面排着隊的也有三個,輪得到她什麼事兒?就因為皇上多寵她幾日?”
“我告訴你。”她毫不客氣地譏諷,“你娘溫順是溫順,可不代表她不會使手段。闔宮上下沒有不爭的,誰不爭?你若不爭,活得到現在嗎?這一點你比誰都清楚!”
商音迎着她的目光並不示弱,笑得冷傲,“不用替自己找借口。”
“要真不擔心,你當初何必對她下手,你不也是忌憚的嗎?她是不光彩,你也未必磊落!”
說完,她扭身便要往外走。
今秋忙緊跟在後。
梁雯雪卻在這時驀地揚頭拍案而起,“站住!”
商音才不站住,她照舊大步流星,行至門邊聽得她在背後厲聲說:“你說我對她下手?”
“誰對她下手了,那天推她下池子的是蒙氏可不是我!”
公主氣性上來,扶着門狠狠轉頭。
“這說辭你拿去哄別人吧,蒙氏有沒有推她我不清楚,但你在羹湯中做手腳的事我可是明明白白——”
梁雯雪皺眉重複道:“我給她的羹湯有問題?”
“你可以不承認,反正而今已是死無對證。那碗羹,是我親眼看到她喝下去,也是我親耳聽她說起身體不適。”
對方難得沒有打斷,沉默着彷彿是理屈詞窮。
“你是不是擔心我娘腹中的胎兒威脅你的地位,是不是借蒙氏的手一箭雙鵰,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是非黑白,你自己心裏有數。”
商音言罷,正待出門之時,榮喜宮內忽然爆發出一聲刺耳且尖銳的笑。
梁雯雪好像很久沒有笑得這麼高興了,她站在小榻前,疲乏的臉上少見地多出幾分色彩來,意味深長地盯着她看。
“我一直以為,是因為我們梁家針對你母親榮家,將榮氏一族趕出了京城,你才這樣不待見我,萬萬沒想到,你居然是為了這個懷恨在心。”
梁皇后唇角的弧度透出一點陰鷙,“宇文笙,你既是如此堅信那碗羹湯有問題,為何不去調查調查,那碗湯昔年是誰交給我的呢?”
商音心頭無端一鈍,將信將疑地反問:“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去問問那個在歸月閣里等死的老太監不就知道了。”她笑道,“你們二人不是一向走得很近嗎?”
“他難道沒告訴過你,他是什麼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