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變異

第27章 變異

穆言深立刻就朝她看過來。

賀子月莫名感覺脊背一涼,餘光便掃到穆言深走了過來,隨手把烤串塞到花瑾手裏,湊到屏幕跟前來看。

屏幕上只有一連串意味不明的數據流,但穆言深似乎也能看懂。

花瑾愣了一下,只能拿着烤串去坐到火堆旁,一邊說道:“也許也是跟洗羽一樣吧,你之前不是就查到那個基地一直在搜尋昏迷的人嗎?”

原因到底為何還不好定論。

按照他們自己的情況來推斷,當初進入遊戲世界應該都是同一套流程——瀕臨死亡的瞬間,精神或者靈魂之類的東西被拉進了遊戲世界,現實里的身體陷入了定格的沉睡狀態。

致命傷口也不知是直接消失不見,還是在這期間逐漸癒合了。

幾個十幾個如此還能說是個例,在那樣混亂的時代背景下也未必能傳播開來。

但整整十萬人……

被人注意到也絕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而且應辰基地前身就包含了生物醫學研究所,對此產生好奇也無可厚非。

穆言深在旁邊補充:“但之前名單里沒有離哥的名字。”

賀子月剛想點頭,愣了一下,瞪了穆言深一眼:“你又偷看我的信息!”

“你又沒說是機密。”穆言深微微抬了抬下巴,“不如查查其他人的名單。”

“在別人的大腦里走來走去本來就不是一件禮貌的事情,至少不要當著當事人的面說得這麼驕傲吧!”

賀子月一邊抱怨着,一邊飛快地按照他的要求搜索了自己和花瑾的名字。

“抱歉,下次我會注意的。”穆言深頓了頓,“雖然我覺得主要原因是你在腦子裏叫得太大聲了,當然,我也希望我能在剛醒的時候就把能力控制得更精準一點。”

“你這道歉還真沒有誠意——沒有我的,也沒有花瑾的,穆言深也沒有。隊長那幾個也沒有,醫生的倒是有,不過標註了人在中央研究所,估計沒那個膽子碰。”

應辰基地再怎麼神通廣大,也幾乎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知道遊戲的事。

尤其是他們之前搜尋沉睡者時,那些名單明顯沒有很明確的指向性,昏迷僅十個月的也在他們的研究範圍以內。

他們更不可能知道遊戲名單。

所以像是賀子月、花瑾這樣的“草根”平民,亦或是隊長那樣身份特殊屬於高度機密資料的,最初都不在他們的搜尋名單上。

楚辰離原本也並沒有被他們列為目標。

很大概率是他們最初根本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存在。

那些大型基地之間沒有什麼聯誼的習慣,南州基地沒人喜歡楚辰離,更不會總往外說,應辰基地不知道也不奇怪。

但不過短短兩天時間,他們卻突然開始追蹤起了楚辰離的信息。

花瑾看了眼坐在對面幫着烤肉的楚辰離。

楚辰離對於這個話題似乎並不怎麼上心,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火堆上的烤肉看,還不忘提醒花瑾:“快烤糊了。”

花瑾愣了一下,直到敏銳的嗅覺里聞見一絲焦糊味,臉色才陡然變了變,連忙將烤串翻了個面,並稍稍往上提了提,避開了過分炙熱的大火苗。

就這片刻的功夫,另一邊的兩人已經開始討論到是不是葉瀾舟那幾個狗男人故意勾結應辰基地想要靠賣阿離換取利益了。

花瑾聽得都想搖頭嘆氣,原本還準備提醒他們阿離已經離開南州基地了,那邊的人想賣也賣不了了。

最後想想還是算了,那兩人就是喜歡在嘴上出氣。

花瑾默默轉過頭,一邊烤肉,一邊看向全程沒有參與對話的楚辰離。

——這邊這位就淡定冷靜過了頭了。

“阿離,你就一點都不擔心?”花瑾不由地問了一句。

“擔心。”楚辰離點了點頭,“所以我們要好好休息然後早點趕路,儘快找到應辰基地。”

越早到應辰基地,就能越快地救出方洗羽。

對方生還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他們可是還有花瑾在呢。

花瑾嘆了口氣:“我是說你——”

楚辰離挑起柴火堆里的一根細木枝,隨手往繁茂的野草叢裏一戳。

一陣細微的響動之後,他抽出了那根細木枝,枝尖掛着條細長的蛇。

身上帶着一圈圈銀環花紋,正抽搐似的扭動着身體,卻沒有再抬起頭來的力氣。

似乎是條毒蛇。

楚辰離又抬起手,將那根細木枝甩了出去。

枝尖如箭刃一般,穩穩沒入了遠處的枝幹。

蛇又扭動了幾下,很快就徹底沒了動靜。

前後也就幾秒鐘的事。

楚辰離收回視線,看了眼卡殼了半天的花瑾,問:“我什麼?”

花瑾閉上了嘴,半晌才說:“……沒什麼。”

他差點忘了,在大多數情況下,只有楚辰離擔心他們的份,需要他們反過去救楚辰離的次數,其實屈指可數。

只是外貌實在太有欺騙性,在一眾人里年紀最小,又不像賀子月那麼高調張揚,隊友們開玩笑地叫着“阿離弟弟”,叫久了也就真把他當弟弟了。

哥哥姐姐乃至最上面的大家長,心底都是擔憂自家小孩被欺負的。

於是便自顧自地忽略了他一個人說不定也能直接平推整個基地的事實。

花瑾忍不住又看了眼楚辰離。

即便在黑夜之中,被火光打出了魔鬼般的陰影角度,最終卻也只成了烘托氛圍的道具,那張臉依然是說不出的好看。

精緻且易碎。

如果不是朝夕相處了那麼久的熟人,誰也不會想到這樣瘦削的身形之中潛藏着那樣的爆發力。

這樣的人很容易得到浮於表面的喜愛,同時也很容易被先入為主地印上刻板印象的標籤。

就像他們剛進入遊戲的時候一樣。

十萬人被分成無數個不同的小組,楚辰離、花瑾、賀子月三人被分到同一組。

同組內,楚辰離相貌最為突出,一堆男人里都有不少試圖上前套近乎的,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是遊戲高手、健身達人,跟着自己混絕對保證他吃香喝辣。

下一秒系統播放規則,遊戲沒有復活權,且結成隊友的小隊將會平分隊內獲得的所有積分。

於是那些獻殷勤的人又立馬對楚辰離退避三舍。

比起美色,顯然是自己的小命和利益更加重要一些。

變臉速度之快,看得旁邊同樣被排斥在結隊選項以外的花瑾都覺得好笑。

楚辰離、花瑾、賀子月三個人最早做隊友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都是被同組者輕視排擠的“弱雞”。

楚辰離不必說。

花瑾在很多男人眼裏也是標準的小白臉,即便有前者的襯托,也沒能讓他從外表上看起來更高大威猛幾分。

賀子月,那一組裏唯一的女人,這一點便構成了她被直接踢出局的全部要素。

但第一關結束后,他們三人是那一組僅存的倖存者。

別說那些高大威猛死不瞑目的健身達人了,就連完全出於單純的同情心選擇跟楚辰離組隊的兩人,在看到楚辰離面不改色地清光了小怪之後,他們的嘴巴就沒合上過。

最後只剩楚辰離一個人站在怪物的屍堆里,逆着光回頭問他們有沒有事。

一身白衣被血染紅,臉頰和手臂上都被血濺出了花,卻絲毫不影響他的美貌。

殺戮之後他的臉色仍然平靜得可怕,背後的夕光為他鍍上一層柔光,甚至平添了幾分柔軟與無辜。

那時候,花瑾看着他感覺腿在打顫,滿心的驚駭。

而賀子月在呆愣許久后回神,捧着臉喃喃自語:「媽媽,我好像看到天使了……」

花瑾:「……」

要不是賀子月那一打岔,他可能經不住就要當場給楚辰離跪下了。

然而之後又做了那麼長時間的隊友,花瑾已經逐漸免疫他在面對敵人時的那一身駭人殺氣,但偶爾也會被隊友們平白無故地擔憂捲入另一種極端的漩渦——

「阿離看起來就很好騙的樣子,萬一以後被欺負了怎麼辦。」

再到後來就只記得後半句——

「萬一阿離以後被人欺負了怎麼辦?」

都快成了刻在骨子裏的本能擔憂了。

從回憶的漩渦中抽身出來,花瑾不由地又嘆了口氣。

阿離當然很厲害。

但是……南州基地的前車之鑒還擺在這裏。

花瑾琢磨了許久,覺得可能還是因為沒能直接在南州基地出口氣的緣故,心裏就總還挂念着這件事。

只是救隊友的優先級總是排在教訓人渣這件事之上的。

而且要不是那破基地扣着阿離,說不准他們還能更早一點出發去應辰基地救洗羽。

——罪加一等。

花瑾在心底掏出小本本默默記賬。

欺負阿離的仇也不能不報。

等救完洗羽再回去教訓他們!

夜色漸深,風聲呼嘯。

楚辰離動作微頓,驀地轉頭看向森林深處。

嗚嗚的風聲里,好像隱約夾雜着類似狼嚎的聲音……

……

南州基地,防護罩的一角。

狼型的異種和大蜘蛛趴在淺灰色的防護罩上,張開大嘴,密集又鋒利的牙齒一下又一下地砸向防護罩,用力到周圍的地面都在微微震顫。

就在它們不遠處的地方,地上堆着一圈異種的灰燼。

偶爾有幾隻眼熟的常規小型異種猛衝過來,在撞上防護罩的瞬間便尖叫一聲,轉瞬間便化為了灰燼。

這是他們先前檢測到的異種潮的餘波。

異種潮在晚間悄然靠近,但南州基地這一次的運氣很不錯,它們的大部隊偏離了方向,只有小部分離群的異種群仍然按照原路線徑直撞上了南州基地。

這麼點數量,在事先做好準備的情況下可以說不足為懼。

於是在思量再三后,葉瀾舟還是和黃教授商議換上新的防護罩試試效果。

畢竟前後幾次試驗都顯示這種防護罩威力很大,甚至有研究員懷疑黃疏音回報的情況其實是她自己壓力太大出現了幻覺。

不過很快,他們就知道不是了。

一開始新防護罩確實效果強勁,都不需要嚴陣以待的隊員們出手,撞上來就變成了灰燼,直到異種群里又混進兩隻狼型異種和四隻大蜘蛛。

剛撞上防護罩的時候,它們像是被電麻痹了似的,往後仰倒了好一會兒。

但等到第二次、第三次站起來的時候,它們就徹底免疫了這種刺激,一個個如餓虎撲食一般趴到了防護罩上。

一個個嘴巴張得口水直流的模樣,可不像是單純的攻擊。

更像是看見了什麼美味的食物。

站在防護罩里端的黃教授臉色微微發白,他比其他人更早注意到問題的嚴重性——

那幾隻異種不斷啃咬的位置,正是距離那些黑色的能量石最近的地方!

“遭了,不能讓它們繼續——”

“咔嚓。”

提醒的話還是晚了一步,大蜘蛛最後一爪子戳裂了屏障,巨狼緊隨其後,一頭撞出一個大窟窿,猛地向人群後面的黃教授撲過去。

黃教授背後就是還儲存着許多黑色能量石的倉庫。

“爸!”

黃疏音想也沒想就朝黃教授沖了過去。

但這始料未及的意外讓所有人的動作都慢了一拍,黃疏音只來得及將父親撲倒在地,下意識將自己的脊背擋在狼口之下。

她咬着牙閉上了眼睛。

“砰。”

一聲槍響,巨狼飛躍的身體在半空短暫地停滯片刻,隨即轟然落地。

腳下的震顫感讓其他人都回過神來,站在後方的去拉黃家父女,將研究人員帶到安全的地方保護起來,葉瀾舟領着其他人對上剩下的幾隻異種。

然而暗處的人比他們任何一個人的動作都要快。

又是接連的幾聲槍響,幾隻異種幾乎在同時倒在了地上。

只有葉瀾舟站在最前面,動作又快一些,才斬殺了一隻大蜘蛛。

但最近的一顆子彈幾乎是擦着他的肩膀飛出去的,驚得他手一抖,退開得慢了一些,便被蜘蛛黏稠的血液糊了一手。

他不由地皺了皺眉,心底第一反應便是某個人的公報私仇。

然而回過頭卻不見半個人影。

異種被擊殺之後,槍聲也再沒響起過。

面對隊友們的驚慌疑問,葉瀾舟只能先安撫了一句,轉頭又去看黃教授。

黃教授看着地上的異種屍體發愣:“沒有變化……”

葉瀾舟不解:“什麼沒有變化?”

黃教授抬起頭看向他,指了指異種的屍體,周圍的隊員們也同樣緊張且謹慎地看向那些倒地不起的屍體。

按照以往的記錄來看,僅是被一槍爆頭的異種是完全能夠再站起來繼續攻擊的。

只有覺醒者的攻擊或者特製的彈|葯才能讓它們徹底化為灰燼。

但這幾具屍體卻沒有化為灰燼,而是如同普通的野獸屍體一般,毫無聲息地躺在地上。

葉瀾舟回過頭,才發現自己擊殺的那隻大蜘蛛同樣還是身首異處的屍體。

黃疏音看着那幾隻屍體,喃喃自語:“原來不是我想多了……”

其他的研究員連忙開啟了備用的防護罩,最後零星幾隻異種也被擋在了外面。

黃教授一邊指揮隊友搬兩具屍體去實驗室,一邊拉上了女兒。

看來今天又一次準備通宵了。

過去一直無比配合的葉瀾舟此時卻沒有立刻跟上去,嘴巴張了又閉,到最後也沒說得出叫他可以不用再研究了的話。

反正以後都要一起收歸中央基地了,現在研不研究得出進展,其實本也無關緊要了。

但想起過去黃教授通宵達旦,廢寢忘食地沉浸在研究里,他又不忍心這樣直接開口——

等到了中央基地,他那麼多年的研究心血說不準都要化為廢紙。

那裏可未必還有現在這樣的研究自由。

所以在遲疑了片刻之後,葉瀾舟還是帶了幾個人跟了上去。

他們也需要保證黃教授的安全。

黃疏音看到後面跟上來的葉瀾舟,轉頭問了他一句:“楚辰離真走了?”

葉瀾舟臉色一僵,腳步都慢了幾分。

黃疏音看他的反應就知道答案了,沒再繼續讓他難堪,緊跟着又問道:“那天我帶回來的人呢?”

葉瀾舟愣了愣:“什麼人?”

黃疏音說:“就是我那次支援然後走散了一個人回來的那次,我不是帶了個人回來嗎?他路上遇到襲擊了,跟朋友走散了,自己還有病在身,我就先把他帶回來了……”

不過回來之後她就因為急事先一步離開了,只把人託付給門口值班的人。

基地里早就有一套收留倖存者的流程,這點上她也不怎麼擔心。

只是人畢竟是她帶回來的,少不得得再過問幾句。

葉瀾舟想了半天也不記得最近有收留過新的倖存者,但也許是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完成的流程,這些年他已經不怎麼過問這這種事了。

“回頭我幫你問問壬曦。”葉瀾舟習慣性地說道。

“說到向壬曦,他又是怎麼了?”黃疏音問道,“回來之後我怎麼沒見到他,生病了?”

她是帶着之前那幾個隊友完好無損地回來的,平時向壬曦在這種事上可向來是最積極的,十回裏面有八回都是他親自到門口來接,剩下兩回就是他本人也在出任務。

唯獨這一回不見他的人影。

葉瀾舟的臉刷得又變綠了,語氣也一下子生硬了許多:“一點小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回去會跟他好好聊聊。”

黃疏音看看他的臉色,意識到自己好像又踩中了葉瀾舟的雷區。

再看看別人不自然的臉色,她又有些抓心撓肝的好奇。

黃疏音默默閉上了嘴巴,但眼神不住地往那個臉色變化最明顯的隊友身上瞟——

這位隊友看起來快要恨死向壬曦了。

等忙完找他聊聊吧。

黃疏音默默地想道。

一行人安靜地走向了實驗室,短暫的愛恨情仇私人情緒過去之後,大部分人的腦子裏想的都是該如何加強基地的防禦,以及這種異變是怎麼回事。

誰也沒有注意到,基地另一角,向壬曦正獨自站在通訊室內。

唯一的對外通訊屏幕上模糊地顯現着某個男人的影子。

隱約能看出穿着類似白大褂的工作制服,手裏拿着文件夾,戴着眼鏡,兩鬢微白,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模樣。

不穩定的背景雪花片中時不時閃爍着,偶爾才能拼湊出背景上的“應辰”二字。

類似科研人員的人嘴裏吐出的卻全是足以蠱惑人心的話語。

他們許以所有常人能夠想像到的好處——寶物財富、名聲權利、地位威望,甚至是提升實力。

說到前面這些話時,向壬曦都只是面無表情地聽着。

直到男人在短暫地停頓之後,又加上了一句:“如果你們更想去中央基地,怎麼也需要一個投名狀吧——整個應辰基地,怎麼樣?這樣的功勞你覺得足夠大嗎?”

男人說他就是應辰基地的實際領導人,許諾只要他們去,他會全力配合他們,直接打開應辰基地的大門,將所有的東西雙手奉上。

向壬曦開始在心裏說,這絕對是個神經病。

但神經病不會大費周章地聯繫上他們基地,挑釁就更不可理喻,如果他們真的這樣狂妄自大且衝動,中央基地早就直接出手解決到這個麻煩了。

應辰基地的性質可比南州基地惡劣多了。

如果是真的,那麼他們必然有所求。

他們甚至願意以整個基地為籌碼,卻不是要求葉瀾舟或者向壬曦加入到他們的隊伍之中。

所求必然不小。

向壬曦第一反應是中央基地派來南州基地的那兩個人。

再不濟也是黃教授那樣的高級研究員。

除此以外,整個基地似乎也找不出別的比葉瀾舟和向壬曦加在一起都更貴重的事物了。

思量再三,向壬曦斟酌着開口問:“你們想要什麼?”

男人說:“楚辰離。”

向壬曦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但很快他又回想起來——

實驗體。

應辰基地一直都在找長期昏睡的實驗體。

男人繼續說道:“我需要你們配合我們。聽說你們的葉隊長曾經是他的戀人,而且他是為了救葉隊長的命才受了重傷的?”

……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葉瀾舟強撐着困意回到宿舍,路過向壬曦的門口,想起自己說要跟他談談的話。

雖然已經從隊員那裏知道了大概的經過,他在初時的震驚與不願面對之後,心底還是不自覺地念起了他過去的好。

向壬曦可能在某些事上顯得有些冷靜過頭,以至有些冷酷,但唯獨葉瀾舟沒有什麼立場去指責他。

因為向壬曦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為了整個基地的安穩與利益最大化。

就算他真的有錯,也不能全盤否決他過去的付出與貢獻。

猶豫再三,葉瀾舟還是停下了腳步。

但還沒等他敲門,向壬曦便心有靈犀一般拉開了房門,左右看了一眼,確認沒人後便把葉瀾舟拉了進去。

“小曦?”葉瀾舟有點懵,也有點不習慣他這麼“熱情”,下意識往後退了退。

“瀾舟,”向壬曦“啪”的一下關上房門,一臉前所未見的嚴肅,“我有件事想跟你談一談。”

葉瀾舟第一次見他這副表情,一時間也有點被唬住,下意識地點頭,靜靜地聽着他下面的話。

“關於我們的前程,”向壬曦放緩了語氣,一字一句地說道,“關於……楚辰離。”

……

異種潮徹底退去。

南州基地上上下下,除了實驗室,所有人都狠狠鬆了一口氣,包括醫療部在內。

這一波異種潮完全可以說是零傷亡,反倒是前幾天趕工太累了進來的有好幾個。

看着隊友們一個個臉上都掛着明顯的黑眼圈,葉瀾舟也很大方地揮手給他們放了兩天假。

然後他自己一轉頭,就找上了沈玄意和四月。

“抱歉,昨天實在是太忙了。”葉瀾舟先道歉。

原本約好的晚上給答覆,結果因為異種潮的事拖到了隔天清晨。

沈玄意被迫在南州基地暫住了一晚,看起來倒也沒有什麼不爽快的。

“沒關係,意外情況可以理解。”沈玄意慢條斯理地說道,“正好這裏很多人以後也是在我手底下幹活,多了解一下他們的情況也沒有什麼壞處。”

葉瀾舟的臉皮輕微抽搐了幾下。

好不容易才遺忘的事又被單拎出來說,他又一次體會到了臉皮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覺。

但經過之前的衝擊之後,這回他的反應沉穩多了。

“我們接受你的任務了——人選我來定對吧?”葉瀾舟問道。

“對。”沈玄意點了點頭,體貼地加了一句提醒,“不過隊友也會被計入考核分數。”

葉瀾舟沒太在意這句廢話,只顧着問下一句:“如果交出楚辰離呢?交出楚辰離會有什麼好處?”

沈玄意頓了頓,抬頭細細打量了他片刻。

葉瀾舟不由漲紅了臉色,結結巴巴地說:“你們一直把這個要求和收編基地並列提,這就說明他對你們來說很重要吧,這麼重要、這麼重要的存在,怎麼也得有點同等的籌碼吧……”

這話聽着就不像是他自己能說出來的。

但既然他能當著沈玄意的面說出口,就說明他大體上是認同那些話的。

“我怎麼聽說,楚辰離在我們來南州基地之前就失蹤了?”沈玄意微微挑了下眉。

“……對。”葉瀾舟語塞片刻,很快又變得理直氣壯,“但我知道他人在哪裏,我也能夠把他救出來並帶回來。”

四月冷冷地掃過去一眼。

葉瀾舟也下意識噤聲,警惕而戒備地看向她。

沈玄意沖四月擺了下手,示意她平復情緒,他自己自然是面不改色,嘴角笑意的弧度都沒有下降過分毫。

“也可以。”沈玄意想了想,很隨意地就允諾了報酬,“只要你們能把人完好地帶回來,考核的分數直接翻倍,另外加入中央基地的時候給你一個挑隊友的機會。”

葉瀾舟反倒不敢確信地問:“真的?”

沈玄意笑了笑:“你要是不想要,我也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說過。”

葉瀾舟下意識說:“怎麼會。”

沈玄意做了個“請”的手勢:“如果沒有什麼異議的話,我希望你們可以儘快組隊出發,畢竟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拖延一秒就可能多一個無辜的人被拖累死亡——”

葉瀾舟搶了他話頭:“我需要時間去安排接下去的時候和召集隊友。再給我三個小時的時間!”

“對了。”他正要轉身,忽的又想起沒說完的話,“我還有一個條件,就是你們絕對不可以傷害阿離!不然我跟你們沒完!”

說完他也顧不上招待客人的人,告罪一聲便匆匆轉身離開處理後續了。

四月對着他的背影冷哼了一聲。

變臉真快!

沈玄意摸了摸下巴,露出幾分饒有興緻的神色:“這個葉瀾舟,跟那個姓向的還真是兄弟情深啊。”

向壬曦的名聲現在已經爛成那樣了,葉瀾舟還願意聽他的。

還要拿曾經的戀人做投名狀。

不論是被欺騙了誤會了什麼,還是心底真的覺得所謂前途更重要,都清清楚楚地說明了兩件事。

一是葉瀾舟跟向壬曦感情堅不可摧牢不可破,二是葉瀾舟蠢!

短視,缺乏眼界,耳根子軟,幫親不幫理……

哪怕單以公事來論,葉瀾舟在沈玄意這裏,已經打上了不合格的標籤。

“爛鍋配爛蓋!”四月都被氣得多說了幾個字,“隊長真要給他們加分?”

“零分翻倍也是翻倍。”沈玄意笑了笑,“他們要是喜歡,再給他們翻十倍也行。”

反正最後打分的也是他。

只不過還沒來得及跟葉瀾舟說罷了。

四月那張萬年面癱臉上也不由露出點清淺的笑意,但緊跟着又生出幾分擔憂:“姓向的?”

沈玄意輕輕敲了敲輪椅扶手,並不太擔心:“有洗羽在。”

方洗羽不是還昏着嗎?

四月愣了愣,朝沈玄意投去一個疑問的視線。

“等阿離他們到了,他自然也就該醒了。”沈玄意淡淡地說道。

四月沒有再問為什麼。

因為過往無數次案例都證明過,沈玄意不說為什麼的結論,最後通常都是正確的。

反正他就算長篇大論仔細掰碎解釋給大家聽,也未必有多少人能完全搞得懂其中細枝末節的彎彎繞繞。

這裏面就除了方洗羽。

方洗羽這個人,也不能說他多麼有心機,平時也是挺開朗大方的一個人,但直覺敏銳得驚人,很善於從複雜的廢話中精簡出有用的信息,並用自己的理解方式轉化。

雖說由他轉化複述出來的因果關係更讓人摸不着頭腦,但從實踐來看,他確實是少數能夠第一時間參透各種廢話謊話以及陰謀算計中的真諦的神人。

只從陰謀算計這方面的洞察力來比較,賀子月楚辰離花瑾這仨綁一塊加起來可能都還比不上一個方洗羽。

而且方洗羽還是曾經公開抱過楚辰離大腿叫師父的狂熱粉絲——雖然楚辰離最後沒認。

哦對了,還要再加上一號狂熱粉穆言深。

四月嘴角抽了抽。

現在她覺得,葉瀾舟大概也只有死得很慘和死得超級無敵霹靂慘兩種下場了。

她選最慘的那個!

……

空曠的公路上。

新的一天依然是賀子月負責開車。

長途車也不是什麼輕鬆的活計,但非常不幸,這一群人里只有她一個老司機。

右邊這個,花瑾,在遊戲裏就是馬路殺手。

從他手握方向盤算起,不出十分鐘不是熄火就是爆|炸,不然就是天災人禍車毀人……勉強逃生。

更別說他本身開車技巧就一塌糊塗,成千上萬種中藥名字和功效記得一清二楚,哪腳踩油門卻永遠都是兩眼一抹黑。

彷彿是刻在基因的天賦異稟,在現實里就更讓人敬謝不敏。

楚辰離,對大部分現代化產品都不太熟練——槍|械之類的武器算是少有的意外,汽車更是基本沒碰過。

因為他通常是負責物理輸出的那個,就算坐車上,也是也專門負責給敵人爆頭的那一個。

而穆言深……

自從他第一次自告奮勇要開車,結果徑直衝向幾百米外的水庫之後,賀子月就禁止他再碰方向盤了。

而且他們現在趕時間,晚上休息的時間都被壓縮到極限,就更別說留時間給隊友慢慢練習開車了。

於是最後仍舊是賀子月負責開車,一日三餐還有對付異種這種事則交給了其他隊友。

按照上一段路程的路況推算,從南州基地出發前往應辰基地起碼要花費一周的時間。

但或許是這一次的車質量確實不錯,又或許是半路跳出來打劫的異種沒有之前那麼多,短短兩天的時間,他們已經走完了一半的路程了。

等到夜色漸深,前路又是一片漆黑沒有絲毫光亮的時候,一行人停在路邊休息。

其他人去準備晚飯,賀子月繼續去查看應辰基地最新的實驗記錄,順便看看方向有沒有出錯。

方洗羽依然活着,萬幸。

大致方向也沒有錯,她還記得他們剛剛經過的那個路標,接下去順着大路一直走應該沒什麼問題。

就是那輛本來就不新的車今天不幸被熊型異種狠狠拍了一爪子,外框都被拍得變了形,之後還是要想辦法換輛車。

但照現在這滿地廢墟的情況,能在廢棄城區找到一輛好用的車,簡直就是堪比買彩票中大獎的概率。

現在還有車的地方……大概也就是各個基地里了吧。

賀子月一邊琢磨着要不要去哪個附近的小基地借一輛,一邊順手就開始搜索附近基地的信息。

只有十來個人的小基地,估計沒多餘的車,信息都是蹭隔壁才掛上網的,下一個。

鄰市,至少幾十公裡外還是反方向的,更浪費時間,下一個。

這個在本市,郊區——哦,已經沒了,下一個。

……

本市,路南岔口旁邊,算是中型偏小的基地規模,但看起來要顯得更“現代化”一點,他們還製作了專門的網頁和廣播站,用於接納倖存者以及招納各類技術人員。

雖然也就是這幾年才新建的基地,但經營得好像也有聲有色的。

最重要的是,順路而且離得不遠。

勻輛車應該綽綽有餘。

到時候幫他們修復一下系統漏洞,再多打點異種作為交換好了。

或者治療一下頭疼腦熱,這個時代的治療異能者似乎挺稀缺的。

突然之間,賀子月彷彿發現了一條發家致富的新道路。

另一邊,準備着晚飯的人看着突然嘿嘿嘿地笑起來並且時不時朝他們這裏瞟的賀子月,不由感覺脊背竄上一股涼意。

尤其是花瑾,簡直是一陣陣惡寒。

——好像即將要被什麼人偷偷賣掉的那種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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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變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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