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看到夏侯焱的瞬間，楚波光的本能想法是：跑。
但楚辰光走過來拽住了他：“你，哪兒來的？看起來不像我們學校的學生。”
語調起得有些高，聽起來十分尖銳，為了維護自己的良好形象，楚辰光咳了咳，又柔聲道：“這裏是統測大廳，一般只有我們學校的omega可以進出，還請理解……”
“為什麼不能進來？那邊還有家長參觀。”夏侯焱反而先出言為對方說話，眉毛一挑，要多拽有多拽。
喜新厭舊，一點情面都不給，這傢伙還記得到前不久還和柏正雅為了他大打出手的事兒么？
楚辰□□得胸口疼：“家長是家長，外人是——”
“你們別吵了，我是……楚波光。”楚波光離他們兩人退後了一步，怯怯地問弟弟，“今天是你讓我來佈置會場的，你忘記了嗎？”
“什麼？！”
“卧槽！”
楚辰光臉上的表情完全裂開了，再優雅再溫柔的氣質都煙消雲散。
他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巴都沒合攏，手指顫抖地指向楚波光，仍是不可置信地問：“你你你你是楚波光？怎麼會這樣？”
是啊，家庭醫生也好方成也好，都告訴過他楚波光瘦了。
瘦了？他媽的，是這麼個離譜的瘦法么？！瘦了億點點？
直接從一個痴肥的豬頭變成一個絕世的美人？
這完全不可能的好不好！
楚辰光都氣得說不出話了，胸口疼但怕被人知道，強撐着又看了楚波光兩眼。
靠，越看越氣，越氣越疼。
這個討厭的美少年，聲音沒有改變，那副怯生生害怕他又想討好他的慫樣也沒改變，簡直跟原先的楚波光一模一樣。只是說以前的楚波光做出來可悲可笑，像個沒有自知之明的小丑，現在做出來卻宛若一副再美好不過的畫卷，美得驚心動魄不說，還格外惹人憐愛——
畢竟天生的大美人是不可能美而不自知的，因為世人過多的偏愛與讚美，他們的眉眼間往往會生出自然的傲意與自信，光芒四射，明艷動人，而楚波光不同，他的樣子雖然改變了，心，那顆從小被人忽略、被人欺負、被人瞧不起的心卻難以改變，破破爛爛的心可能需要一輩子去治療。
他輕抿的菱唇，他乖順的情態，他那小兔子般慌亂自卑的眼神，好像隨時都會找個洞穴藏起來，這其實是與那副清冷靈秀的姿容不相匹配的，會讓所有人都忍不住去靠近他，安撫他，嘗試去得到他。
簡單來說，楚辰光裝的假謙虛，楚波光是真的很自卑。
不過楚辰光都算好的了，夏侯焱的反應更更更誇張。
“你真是楚波光？我不信，那天天台的也是你？！”
從狂喜與震驚交替中回過神時，夏侯焱語無倫次了，他現在很難消化一件事：他堂堂夏侯家的大少爺竟然會對一個曾經欺凌過踐踏過的可憐蟲動心！
他甚至懷疑楚波光戴了一張騙人的擬態面具，伸出手去捏他的臉（他告訴自己絕對不是因為那張可愛的臉蛋看起來很好摸），楚波光卻以為他狂性大發，又要毆打自己，馬上抱住腦袋可憐兮兮地蹲下去。
流離在外的小蟲母嗚咽道：“別打我！”
他被打怕了，打出陰影了，害怕再次受到傷害。
任何人看到這一幕都會堅信夏侯焱要對他施加可怕的暴行，是個徹頭徹底的惡魔！
可這一次楚波光已不是獨自一人。
拍照拍得正高興的同學母親皺起眉，直接用手機攝像頭拍夏侯焱：“你幹什麼啊！瘋瘋癲癲的，一上來就動手！暴力狂啊！”
“那個alpha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他旁邊那個omega也陰陽怪氣，酸得要命……”外來的參觀者才不認識什麼夏侯少爺與楚部長。
“據說夏侯上一次才把G班的一個beta欺負進了醫院，他原來是這種人啊，好遜的alpha。”
另一邊後勤部的beta們連忙把楚波光護在身後，充滿敵意地看向不知所措的夏侯焱，讓人懷疑如果此時夏侯焱再前進一步，馬上就會變成多對一的群毆，不過要真打起來，這麼多beta也是攔不住一個alpha的，體能的限制就在於此。
楚辰光看到這一幕蹙了蹙眉，他早就覺得今天的後勤部奇怪了，非要打個比喻的話，就是……
以楚波光為中心，凝聚團結，一致對外。
不過，這種關係更多出現在教科書上蟲族的介紹中吧。
“我、我……”
夏侯焱鮮少露出這樣失措的表情，他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桀驁的臉上難得出現懊喪的情緒。
他沒有想過傷害他。
他只是想摸一摸確認一下。
“我沒有打他，我只是有點懷疑…他之前，之前不是這樣的……”夏侯焱辯解的聲音越來越小。
看到楚波光蒼白的臉色，紅通通的眼睛，他心中不由得生出憐惜與後悔。
粗魯的alpha少年開始笨拙地解釋：“我對你沒有任何惡意，那天在天台，你還咬了我一口，你記得么？我也沒有追究啊，我、我只是一時半會沒有接受，車禍怎麼會讓一個胖…咳，人發生這麼大的變化。”
他想到一些他媽媽愛看的無聊電視劇，經過一場車禍，原本醜陋不堪的主角變成了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原來那種誇張的劇情真的會發生在現實中嗎？
可無論如何就是發生了，在他的眼前。
如果那天夏侯焱知道神秘少年是楚波光的話，就不會輕易淪陷，喜歡上一個自己曾經踐踏過的人並不是一個好主意，可偏偏命運如此安排，在他知曉一切之前，就已經動心了。
這時，看到群消息的維澤爾和南宮奇也匆匆趕過來——
這個夏侯焱得逞了一次還能得逞第二次？
南宮奇更是暴怒，抓住機會一陣瘋狂輸出：“啊啊啊氣死我了，欺負人也不能光抓着一個人欺負啊！你之前都把人霸凌到出車禍進醫院了你還想怎麼樣？
夏侯焱，你就是個見色起意的人渣，發現波波瘦了變好看了就跟蒼蠅看到屎一樣圍過來，現在知道裝得像個人了？我告訴你晚了！波波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你，你最好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夏侯焱聽到“波波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你”這句話，頓時生出心事被戳破的慌亂，惱羞成怒地扯過南宮奇的衣領，一字一頓道：“你、給、我、閉、嘴！”
“閉嘴？哪有孫子讓爺爺閉嘴的？傻X，垃圾，混蛋，瘋狗，我看你就是個沒長腦子的【嗶——】【嗶——】【嗶——】！！”
好傢夥，竟然能一口氣罵出這麼多需要屏蔽的消音詞。
命運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在夏侯焱真正霸凌楚波光的時候，所有人都視而不見，當他變得在意楚波光，關心楚波光時，卻沒有人相信他的心意了，包括楚波光本人。
“你他媽，嘴巴給老子放乾淨點！”
夏侯焱勃然大怒，他的好脾氣和耐心有限，現在只限於楚波光一人。
他一把薅起南宮奇的頭髮，拳頭握緊向他的鼻子揮舞過去——
“南宮！”
看到為自己出頭的朋友被打，楚波光再好的脾氣都忍不住了，他頭一次感到這樣的憤怒，像是有火在心中燒，他憤怒對方野蠻的暴力，也憤怒自己誰也保護不了的弱小，原本怕極了夏侯焱，現在腦子裏卻什麼都沒想，下意識沖了過去。
“轟——！”
老天作證，他只是站在南宮面前用手反擋了一下，濃密卷翹的睫毛如蝴翼般顫抖，都已經本能閉上眼睛，準備好迎接再次被打的疼痛了。
可預想的痛感沒有到來，耳邊傳來聽砰的一聲，光速飛出五米之遠的人竟然是夏侯焱。
旁邊抱臂瞧好戲的楚辰光笑容陡然一僵，愣了一愣才意識發生了什麼。
“啊？”
像機械人扭動年久失修的關節，他僵硬地轉過頭看楚波光，對方還站在原地緊閉雙眼，用身體護住同伴，再用手護住自己的腦袋，一副生怕被活活打死的小白兔樣，再看了看遠處仰面朝天、不省人事的紅毛，的確是夏侯焱，暈得不能再暈，手臂還纏着慘兮兮的繃帶，校霸的面子裏子都丟光了。
喧嘩的大廳霎時寂靜無聲，下一秒又開水般沸騰起來。
“他暈了！哇塞，剛剛那麼凶的！這麼不中用啊？”
“噫，咬人的狗不叫，狂吠的狗都不強。”
“哈哈他們的手速好快，論壇里已經有樓了，畢業之前丟個大臉，也是沒誰了……”
不少人拿着手機對着夏侯焱昏厥的俊臉咔嚓咔嚓拍了了個清清楚楚。
今天的萊美星高論壇又要熱鬧一番呢。
南宮奇都比楚波光先睜開眼，一臉懵逼：“哎？哎哎！？哎哎哎？”
想要來幫忙還沒來得及的維澤爾收回手，撓撓頭。他是B等的alpha，在反應和力量上來說，都比A等的夏侯焱差一大截。
“正雅會長來了，都安靜下來！”
“讓開，快把人抬去醫務室。”
“讓一讓，大家都讓一讓啊，別拍照了！統測大廳內一律禁止拍攝！”
楚波光睜開眼時，正好看到柏正雅面無表情走進來，身後跟着數十位部下，神情肅穆，彷彿秩序井然的軍隊。明明是所有alpha統一的黑色制服，穿在他身上就是這般出類拔萃，與眾不同。
星際大爆發時代之後，藍星各個種族各個國家的人口進行了血脈融合，大多數人的面容或多或少都帶着混血的特徵，可柏家卻是少有的純正東方血統，白皙的皮膚，青黑的長發，微挑的鳳眼，入鬢的長眉，一如數萬年前封侯拜相的古雅貴公子，柏正雅是楚波光對遠中所有美好想像的代名詞。
體能檢測A級及其以上的alpha在成年以後會散發獨特的信息素，同時覺醒特殊能力，當然，特別優秀的alpha既會提前釋放信息素，也會提前覺醒自己的能力。
所以是正雅出手整治了夏侯焱？是正雅幫了他？
他……沒有因為日記而討厭他么？又或者只是公事公辦？
楚波光忽然有些局促不安起來，低下頭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才合適，他又想到那些羞恥的日記內容，還有那天酒吧里柏正雅踩他手時冰冷的眼神，擔心的同時又有點小小的期待——
他現在這個樣子，比以前瘦多了，正雅會稍稍注意到自己？
倒不是想搶辰光的男朋友啦……只是希望柏正雅畢業之後回想起楚波光的時候，印象不是一個噁心好色的醜八怪。
大概是他濕漉漉的眼神太期待，在人群之中像星星一樣會閃光，本打算去觀察維澤爾的柏正雅眼神不隨心意似的還是落到了楚波光身上。
看清楚了少年充滿愛慕又小心翼翼的眼睛，像是深藏在海底的黑珍珠，清澈、透明又緊張，通紅的耳朵尖，緊咬的菱形唇，如同沒有設防的寶箱，可以一眼望到裏面那小鹿亂跳、充滿愛慕的心臟。
從星一年級起，楚波光就一直是這樣遠遠望着柏正雅的，無論那個圓滾滾的小胖子，還是現在這個容顏精緻的美少年，只不過從前他黯淡的外表掩蓋了這份喜歡的真誠與魅力，可現在誰能夠拒絕這樣明亮天真的愛意——
它簡直就像迎面而來的丘比特之箭，哪怕是身處汪洋的人海，都能一箭正中你的心。
他喜歡他，無可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