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姐姐……”少女忍不住小聲啜泣。
聖女面上笑意未改,最後看了眼自己生活百年的部落,毅然轉頭離開。
人靈聖女生來通曉神意,她們沒有名字,死後歸於天地。可縱然如此數萬年來歷任聖女從未心生退意,庇佑人族初心仍在。
聖女離開的第二日,神意降臨到少女身上,在族人的簇擁下少女站在祭台上跳着祭舞。
人靈族新任聖女就此誕生。
夜搖光醒來后看到的就是這一幕,無數人靈族人歡呼雀躍,台上紅衣少女隨風起舞。祭台上的長鈴聲悅耳,熟悉的感覺讓他猛然響起兩百年前。
當年他們下山巡視巫水封印,經過人靈族地界時遇到一隻饕餮,饕餮逃竄至人靈族后被他們制服。當時那聖女是怎麼說的,十一聖子,有女可救蒼生。當年他並未將這句預言放在心上,可如今這句話反而成了他最後的希望。
倘若蘇槐是,那至少蘇槐尚且活着。
可若是蘇槐活着,那她會去哪裏?
就在此時夜搖光腰間的傳訊符亮起,夜搖光看了眼是喬語珠,才施法點開傳訊符。
對面的喬語珠着急如焚,本抱着試一試的態度,沒想到真能聯繫到夜搖光。
愣了愣,喬語珠急忙道:“大師兄,你先能能否先去找蕭深他們?他們數月前一同下山試煉,剛剛我察覺到他們命珠不穩,怕是遇到了危險。”
並非喬語珠不願意親自前往,而是宣景帶着霜師妹不知去了何處。天極宗宗門試煉即將開啟,主峰的人不能都消失不見,她同江鶴行忙得暈頭轉向,馬上還要去迎接六宗門弟子,根本就是□□無術,只能抱着試一試的心態看能不能請得動夜搖光。
這兩百年她們根本不知道夜搖光蹤跡,自然也不清楚夜搖光在巫水待了兩百年。
若是尋不到夜搖光,只能求助其他峰。
夜搖光點了點頭,“交給我吧。”
尋找蘇槐是重要,可是弟子也是他親自收的,兩百年未曾管教過一句,如今面臨生死險境,他沒辦法坐視不理。
天極宗那攤子他心中清楚,若非到了走投無路,喬語珠定然不會向他一個蹤跡不定的人求助。
得到夜搖光肯定的回答,喬語珠忍住哽咽點頭。
這兩百年,大家過得都不容易,如今大師兄願意去救蕭深他們,或許代表着大師兄願意從那件事走出來。起初她只當是因為同門情誼,可這兩百年她每次聯繫夜搖光時,哪裏還看不懂夜搖光眼底深處的執拗與悲痛。
太晚了。
已經失去了小師妹,她只希望大師兄能早日走出悲痛,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天極弟子楷模。
切斷傳訊符,夜搖光看了眼祭台之上的聖女。
剎那間兩人視線相對,他深深看了眼聖女眼尾越發熾烈的鳶尾,握着玄露劍準備離開人靈族。
希望那句預言成真。
望她平安。
“等一下。”
聖女從祭台上飛身而下,攔住夜搖光。
夜搖光抬眸看着她,眼底一片冷寂。
聖女取出九絕神鼎遞給他,道:“此物還給仙君,還請仙君存好此物,日後或許有用。”
許是因為那句預言,夜搖光對她的話將信將疑,收下了九絕神鼎。
“可是持着此物的人送我來的?”
這九絕神鼎是當年他親手交給薛閣的,除非薛閣來過此處,不然九絕神鼎不可能突然出現在這裏。而玄露劍在巫水兩百年逐漸生成劍靈,劍靈雖尚且低級,能將他帶出巫水已是極限,根本來不了人靈族。
聖女頷首,“是他。”
夜搖光收好神鼎,同聖女抱拳行禮,“多謝。”
在夜搖光離開人靈族的當日,一名穿着黑衣捂得嚴嚴實實的女子走進人靈族。
在她踏進人靈族的瞬間,聖女能感應到女子身上令人不適的氣息,聖女戒備地出現在女子面前,阻止女子繼續往前走。
眼前女子面上遮着一塊黑紗,只能瞧見她幽深泛紅的雙眼。
她明明沒笑,可那雙眸子像是能蠱惑人心。
聖女閉上眸子,伸手放在女子額前。
不過兩息后,聖女驚恐睜開眸子,捂着手往後退了兩步,“是你?”
蘇槐沒任何意外,她歪頭疑惑看向聖女,不解道:“你能講話了?”
她明明記得前不久來到人靈族,那個小女孩說她們聖女說了句預言,從此以後就不能講話了。
聖女收回詫異與恐懼,在心中安撫自己,若真是如流傳下來的預言那樣,此女子是構不成威脅的。
“你說得應該是兩百年前的那任聖女。”
“兩百年?”
蘇槐瞪大了眼睛,她不過是在那個不知名的坑了待了一小會的時間,怎麼就過去了兩百年。
“普陀山或許有你想要的答案。”
說完聖女就消失不見,蘇槐看了看空無一人的人靈族,再次感慨人靈族的能力。
她在坑中學完最後一招,身周瞬間發生變化,等她回過神人已經在巫水河畔,隨即來到距離巫水最近人靈族。
本是想打探下外面情形如何,卻被告知已過了兩百年。
左右無處可去,蘇槐乾脆啟程前往普陀山。
從魔界出來后她大致有了計劃,一個既能擺脫系統,又能拯救夜搖光的計劃。
但是計劃實施前,她需要摸清楚這兩百年,六界發生了什麼事情。若是可以,她還想去見見自己那倆蠢萌的小徒弟和夜搖光。
只希望他們不要視自己如洪水猛獸。
普陀山。
夜搖光推算到蕭深與冬鳶就在這附近,進了普陀山師徒間的感應越發強烈。
深山內的一處狹隘山澗中,惡臭的血腥味瀰漫著,刀光劍影中依稀能分辨出幾名奮力抵抗長蛇的白色身影。
蕭深揮劍斬出一道凌冽劍氣,長蛇齊腰斬斷,發黑的血跡噴洒而出。
看着長蛇兩段身軀不停扭曲重合,蕭深一手捂着腹間傷口,一手握緊佩劍警惕觀察着長蛇,同時對着身後的師弟師妹們喊道:“我攔下長蛇,你們先走。”
冬鳶渾身沾滿血跡,額間傷口汨汨往外冒血,她背着昏迷不醒的樂弋,哭着搖頭,“師兄……”
長蛇癒合傷口越來越快,眼見長蛇即將癒合,蕭深回頭衝著冬鳶大喊:“快走!”
下山時他曾對着師祖爺的神像發過誓,他會將每一個師弟師妹平安帶回天極宗,如今無法全身而退犧牲他一人保住其餘人,也算是信守承諾。
他撐不了多久,看冬鳶仍愣在原地,忍不住呵斥:“還愣着幹嘛?”
兩百年間初入天極宗的少年褪去青澀與稚嫩,縱然滿臉血污,可依舊讓冬鳶心間顫動,她含淚看了眼蕭深,吃力背着樂弋同其他負傷同門一起撤退。
求救訊息已發回天極宗,可兩地相隔甚遠,他們僅能支撐到現在。
若是他們先離開,沒有他們拖後腿,師兄尚有一線生機。
每一步冬鳶都邁得極其困難,出了山澗,她終於忍不住,將樂弋交給另一個弟子,叮囑她:“宗門援助很快就到了,你們出了普陀山往西行,千萬不要回頭!”
她沒辦法將師兄留在此處,哪怕是死,她也應該同師兄並肩。
同門接過昏迷不醒的樂弋想要拉住冬鳶,卻見冬鳶已轉身跑回山澗。
山澗內的血腥味更加濃重,冬鳶忍痛跑來,看到蕭深背對着她無力倒下。倒下的瞬間他以劍支撐住全身力氣,半跪在地上想要再次起身同長蛇拼搏。
長蛇甩起尾巴朝蕭深襲去,冬鳶喊了聲:“師兄!”隨即抽出佩劍朝長蛇攻擊。
長蛇攻勢在眼前停住,隨即一道身影奮力擊退長蛇。
下山前他們規劃過歷練線路,現存的資料記載普陀山本無危險,卻不想正在幾人歇息時,突然出現一條兇猛長蛇偷襲他們。長蛇無智,修行比他們高了數階,且無法攻擊長蛇七寸之處,每次斬殺長蛇它處,長蛇都快速癒合。隨着癒合越來越快,長蛇的攻勢也越發的兇狠,根本撐不到宗門援助到來。
看着護在身前的人,蕭深吐出一口血,拼盡全力重新站起來。
在他站起的瞬間冬鳶明白她的意思,兩人默契結了個法陣朝長蛇襲去。
兩人本就是強弩之末,結出的法陣也不過只能支撐片刻。
趁困住長蛇,冬鳶扶着蕭深想要離開。
剛踉蹌行了兩步,便聽到身後法陣破碎的聲音,冬鳶蒼白着臉轉身,瞳孔內倒影出長蛇扭曲擠碎法陣的畫面。
突然眼前一黑,她整個人被蕭深緊緊摟在懷中,血腥味早已覆蓋住那股淡淡的清香,但這一瞬間她仍覺得格外心安。
心知這次逃不掉了,蕭深將後背留着長蛇,護着冬鳶低笑一聲,“怎麼這麼傻?”
明明跑掉了還要回來送死。
冬鳶伏在他懷中鼻尖發酸,苦澀着張口,想趕在臨死前表明心意,卻聽到蕭深輕聲道:“日後……好好保護自己。”
話音剛落,蕭深用盡最後一絲靈力,想將冬鳶送出山澗。
靈力幻化成一個堅固的氣泡,氣泡載着冬鳶往外飄。
“師兄!我不走、不走!”
冬鳶用力拍着氣泡,淚水模糊視線,她想要掙脫開束縛,卻只能無力地看着蕭深距離自己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