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從「神聖之城」返回王城,再怎麼快馬加鞭,也需要四天的時間。
這四天的時間裏，林諾簡直覺得——雷恩·克萊門特,怕不是磕了葯？
白天的每一分鐘,這位騎士都會擺出非常嚴肅的面孔，一直不停地在教學。
從元素的碰撞，到魔法陣的勾畫與擦除,到魔法屏障的探查與設置,到隨身空間的使用……
林林總總,太多太多。
林諾甚至懷疑，這人是不是要把一般人10年才能掌握的知識,一股腦在四天之內都塞給自己？
即使林諾覺得腦子裏都已經堆滿了，再也沒有空間了,雷恩也只會說：“請殿下按照我剛才說的,再做一遍。”
於是,一遍一遍又一遍。
光是學着用魔力擦除自己胳膊上的「轉移之陣」,林諾就練習了二十遍,才成功把這個魔法陣抹掉。
有好幾次,林諾都在想，如果不是自己的身體在地底湖經過修復之後,已經強韌了許多，那這麼一趟路程下來,恐怕早都累掛了。
每天唯一可以休息的時間，就只有晚上睡覺的幾個小時。
只有那個時候,林諾可以短暫地從無邊無際的知識和訓練當中解脫出來,摸着枕頭下的小金幣們,讓腦子放空一會兒。
不過,他非常清楚地知道，住在隔壁房間的騎士，一直都沒有睡。
這不僅僅是因為他現在感官敏銳聽力超群，而是因為，第二天一早，雷恩必定會將他頭一天所犯的全部細微錯誤，統統總結出來，再親身示範一遍怎麼做更好，同時告訴他，這裏之所以會錯，是因為哪個哪個環節還沒有吃透。
總而言之，林諾認為，這位騎士要麼是磕high了，要麼就是——體力太過驚人。
想到「體力太過驚人」，林諾不禁會想起，地底湖那些精怪們所說的，雷恩的魔力過於強大，在某方面會極為，咳咳，持久。
一想到這裏，他就不由有些臉紅。
不過可惜的是，雖然自己看過他的腹肌，但再往下，是副什麼光景，卻沒有看清楚過。
有點遺憾呢……
不知道這人的本錢……
咳咳咳，我又在想什麼呢！
這人持久不持久，本錢大不大，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面紅耳赤的林諾，覺得自己未免太過低俗，簡直褻瀆了眼前這領結永遠系得妥妥帖帖，頭髮永遠梳得整整齊齊的騎士。
四天的時間，很快過去了。
馬車終於來到了法羅城城外。
按照慣例，在進城之前，馬車外側那層掩人耳目用的特製黑色偽裝會被卸掉，重新變為金光閃閃的王室特製馬車。
而且，進城之後，馬車的頂篷還會被掀起，以方便裏面的王室成員站直身體，向民眾們揮手示意。
已經換上全套騎士禮服的雷恩，鄭重其事地叮囑同樣穿着禮服的林諾，一定要昂首挺胸，保持微笑，盡量讓目光掃到所有人，要讓所有前來迎接的民眾，都能體會到來自於王子殿下的重視。
經歷過地底湖那場「意外」的林諾，知道雷恩為自己承受了多少的林諾，自然無法再對雷恩說出什麼「我不需要這些」「我不想摻和」的話來，只能硬着頭皮，乖乖點頭。
看着明顯帶着緊張神色的小王子殿下，雷恩伸出帶着白色手套的手，按在林諾鑲着純金王室徽章的禮服右肩上，聲音溫和沉穩：
“殿下，肩膀平直。”
“挺直腰板，下巴微微上揚。”
“對，殿下的禮儀課，果然學得也非常好。”
“放心吧，殿下，你只需要像平常那樣，對着民眾們微笑即可。”
“他們，一定會迅速愛上你的。”
林諾深呼吸兩下，挺直腰背，鄭重回答道：“好。”
·
法羅城的城門，就在眼前了。
和出城的時候不同，這一次，林諾一眼就能望見，城門兩側的旗幟迎風招展，城牆上架起了禮炮。
城門口站着一列士兵，為首的是法羅城的市長，一位年過四十的貴族。
市長手上拿着的，是代表着榮譽的「城門金鑰匙」。
馬車駛到門口后，在人群的歡呼聲中，市長雙手把鑰匙奉給林諾，同時畢恭畢敬道：“這是屬於您的，殿下。”
隨着贈送鑰匙的動作，城牆上方的禮炮齊齊鳴響起來，聲聲都響徹雲霄。
在宮中所受的全部訓練，其實並不足以讓林諾完全適應這樣的場面。
儘管他已經反覆給自己做過心理建設，但仍然被這響聲震得有些臉色發白，臉上的笑容也開始僵硬起來。
就在他感到不自在的時候，雷恩的手，在他後背輕輕搭了一下。
在外人看來，這個動作實在是微不足道，就像是騎士因為擔心馬車搖晃，扶了一下王子殿下而已。
但林諾知道，雷恩是在對自己說，「別怕」，以及「我在你旁邊」。
他的心裏頓時安定不少，呼吸也變得平緩起來。
隨着馬車緩緩駛入城門。林諾清晰地看見，法羅城裏的道路側兩側，站滿了等待着的民眾。
人群擠擠攘攘，所有人都激動地踮着腳，想要看清楚這位最年輕的王子殿下。
待馬車終於穿過城門，林諾白皙可愛的面龐，從陰影中一點點展露在陽光下之後，人群爆發出了震天響的歡呼聲：
“多麼可愛的王子殿下啊！”
“王子殿下，太可人了！”
“他真是可愛極了！至高神保佑我們可愛的小王子！”
“致我們最年輕的殿下！”
人群一邊歡呼，一邊把大捧大捧的鮮花拋向馬車。
霎時間，米色鑲金的敞篷馬車裏，堆滿了香氣四溢的鮮花。
林諾的臉有些發紅，同時謹記着雷恩所說的，淺淺笑着，向眾人揮手。
馬車約莫走了兩個小時，才走到法羅城的中心廣場。此時，越來越多的市民，在聽聞王子殿下的容貌之後，紛紛換上自己最好最得體的衣服，從各個市場、商店、街道聚攏過來，甚至將道路圍得水泄不通。
還好林諾現在體力充沛，能一直不知疲倦地站在馬車上，迎接眾人的仰視與讚賞。
在人群此起彼伏的歡呼聲中，騎着高頭大馬跟在一旁的法羅市市長，兩眼放光地對林諾說道：“殿下啊，我許久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了！法羅城的人民，都被您所迷住了！”
林諾微笑着，向人群優雅地鞠了一躬。
人群又是一陣歡聲雷動。
然而，除了鼎沸人聲以外，林諾還隱隱聽到了些別的聲音——
悶悶的轟隆聲，從遙遠的天際傳來。
林諾直起腰，抬起臉，將目光投向了聲音傳來的地方：
果然，原本只是飄着幾朵棉花般白雲的天邊，不知何時已經烏雲密佈，還能隱隱看見閃電在其間穿梭。
林諾心中升起些不妙的感覺，趕緊對市長道：“市長閣下，您看一下西南方的天空，我擔心稍後會有暴雨。”
“不如，趕緊讓大家都回家去吧？現在人太多了，我擔心一場大雨，會引起人們擁擠、甚至踩踏。”
“這……”市長看着遠處的天色，面上露出了幾分為難。
一來，「夾道歡迎王子殿下」是歷來的傳統，也是王家儀式的一部分，之前從來沒有中途結束的先例。即使有些風風雨雨，大家扛一扛，也就過去了。
再者，眾人們都在興頭上，法羅城的人們許久沒有這麼高興過了。市長相信，在這樣的情緒下，短期內許多酒館、商店的生意，一定會比往日翻上好幾番。
市長思來想去，不由將帶着幾分求助神色，將目光轉向了一直安靜佇立在一旁、有如一尊雕像般的雷恩·克萊門特。
雷恩的視線從天邊的烏雲處收回，對着市長道：“閣下，請按王子殿下的建議操作。”
雷恩並未刻意提高聲音，也沒有特地壓低聲線，但這短短一句話，充滿了不容抗拒的意味。
市長握着韁繩的手顫了顫，立刻道：“好，我這就吩咐下去。”
不管是違反王室傳統，還是減少一部分的稅收，都沒有「不按克萊門特的要求行事」來得可怕。
很快，衛兵們開始按照市長的命令，阻止更多的人涌往廣場，同時試圖疏導人群離開。
可初夏的天氣變化，根本不會等人。
廣場上依然人聲沸騰、里三層外三層圍個水泄不通的時候，那片夾着閃電的烏雲已經飄到了廣場上空。
原本晴空燦爛的正午，突然暗如黃昏。
原本還留戀着不願離去的人們，都意識到大雨將至，開始慌張地尋找足以避雨的地方。
然而，暴雨已至。
密集的雨點，夾雜着豆大的冰雹，咣啷啷地往下砸。
來不及找到遮蔽物的人群，開始驚叫，推攘。
年輕一點的，尚能勉強在雨中立住腳，在暴雨中摸索前進；年老年幼的，已是搖搖晃晃，眼看着就要站不住了。
跟在馬車旁的市長，也被雨淋得狼狽無比，同時內心又急又怕，唯恐小王子殿下的馬車受了衝撞，或者冰雹砸傷了王子殿下。
於是，他一邊大聲命令士兵站成一排阻擋人群，務必保證馬車的通行安全，一邊讓馬車夫快馬加鞭，速速回宮。
此時林諾拒絕了馬車夫要蓋回頂篷的要求，站在暴雨里，手攥成拳頭死死握住馬車邊，四下張望着。
聽見市長的命令后，他提上一口氣，鼓着胸膛吼道：“馬車很安全！前面，11點方向，有人摔倒了！去那裏維護秩序啊！”
“還有，9點方向，那裏有個孩子，他太矮了，馬上會被撞倒的！”
士兵們不敢違背王室的命令，立刻按林諾所說的去做了。
林諾藉著自己的視力夠好，就這麼冒着雨，一邊拚命抹去臉上的水痕不讓眼睛被糊住，一邊大聲吼叫着，充當著「瞭望手」的角色。
直到雷恩按住他的肩，沉聲道：“殿下，冷靜。”
“你能做的，遠比這更多。”
林諾身體一顫，心道：遠比這……更多？我還能做什麼？
他擦着臉上的雨水，大惑不解地看向雷恩，只看見同樣立在雨中的雷恩，臉上、身上，沒有半點被雨淋過的痕迹。
這是！這是！元素魔法！
雷恩在馬車裏教過我的，運用元素晶石，分解四大元素之力形成的魔法！
是了！我現在不再是一個小廢柴林諾，我是雷恩·克萊門特的學生，我是王國里，魔力最出色的人之一！
林諾不再四處張望，而是閉上眼，在腦海中回憶中心廣場的邊界處什麼地方最適宜擺放晶石，以及晶石要按照什麼軌跡才能最快移動到這些地方，同時暗暗運力，按照雷恩講授的方法，將元素晶石從隨身空間裏召喚了出來。
接着，林諾猛一睜眼，將魔力灌注到兩手指尖，硬是在黑壓壓的暴雨中劈出數條金色的軌跡，將晶石以目力難及的速度，安置到了合適的方位。
不做任何停留的，他開始以染着金色的指尖，在面前畫出一個足以分解元素之力的魔法陣。
讓旁邊圍觀的市長和士兵看傻了眼的是，林諾畫出的魔法陣，並不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圖案，而是確有實質，有形有質的一個金色實體。
待這個金光閃閃的魔法陣畫好之後，林諾兩手按住魔法陣的邊緣，用盡全力往兩邊一拽，讓這個魔法陣化作無數金色光點，再驅趕着光點飛往中心廣場上空。
片刻后，放置在廣場周圍的元素晶石，投射出無數如有實體的光線，再與廣場上方的光點呼應起來。
這些光線與光點，最終密密交織起來，形成一層淡金色的屏障，將黑壓壓的雨水，全都擋在了外面！
一時間，方才還大雨傾盆難以視物的中心廣場，一滴雨都沒有了。
廣場上的民眾，士兵，全都驚呆了。
大家停下奔逃的腳步，抹着臉上未乾的雨水與泥點，惶惑不解地抬頭看向空中。
已經跳下馬的市長，仰着頭，喃喃道：“神跡，神跡啊……”
然而林諾並沒有感到絲毫的輕鬆。
相反，他現在臉色煞白，整個身體由於用力過度，都在輕微顫抖着。
而更糟糕的是，他已經明顯感覺到，自己在構建這個巨大的魔法陣時，用掉了幾乎全部的魔力。
而現有的魔法陣，在他魔力耗盡之後，是否還能維持下去？
林諾非常擔心。
他想告訴市長，不要再耽擱了，趕緊趁着現在，疏散所有人。
但他喉嚨一陣一陣的發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一隻乾燥的、帶着些微涼意的手，覆到了林諾的手背上。
不知道何時，雷恩已經摘掉了自己的白手套，站在林諾身後，月匈口幾乎貼着林諾的後背。
林諾嘴唇動了兩下，聲音沙啞道：“老師……”
老師，我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辦了。
我好像，只能做到這裏了。
雷恩用另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邊道：“交給我。”
下一秒，林諾就看見，空中那層屏障，亮度猛增十倍不止，同時迅速轉為利針般的金色光線，對着上方厚厚烏雲，盡數刺了進去！
10秒，20秒過去了。
那濃得化不開的烏雲，消散得無影無蹤。
天空晴朗通透，陽光燦爛無比。
這突如其來的狂風暴雨，這原本會引起踩踏混亂的一場意外，就此消弭於無形。
廣場上的人們，終於漸漸回過神來，然後一個接一個的，對着林諾所在的方向，單膝跪了下去。
“至高神與殿下同在！”
“王子殿下萬安！”
人群的呼喝聲，排山倒海。
心有餘悸的市長挪着腳步，走到馬車旁邊，掏出手帕擦了擦臉，擦了擦眼角，神情莊重肅穆：
“殿下，法羅城足足有一萬市民。”
“現在，他們不僅是被您出色的儀容所迷住了，他們的心，已經徹底歸屬於您。”
·
黃昏時分，林諾終於回到了王宮。
稍作休整之後，他立刻與雷恩一道前往謁見廳，正式向國王陛下復命。
在林諾回宮之前，陛下便已聽說了，這曾經弱不禁風的小王子，是如何在中心廣場施展魔法，阻止了來勢洶洶的夏日驟雨，避免了一場災難。
向來沉穩持重的國王雖未明着誇獎林諾，但話里話外的讚揚嘉許之意，是個人就能聽得出來。當他帶着微笑，詢問林諾想要什麼樣的嘉獎時，林諾帶着些緊張，同時聲音堅定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他說，雖然自己現在已經恢復了魔力，但是，還有許許多多的細節需要學習。
因此，他希望雷恩·克萊門特，可以繼續擔任自己的老師。
聽到這個要求的老國王，並沒有太吃驚，只是看向克萊門特，徵詢這位騎士自己的意見。
站在王座之下的雷恩，深深一鞠躬，道：“臣定將盡心竭力，不負所托。”
「雷恩還將繼續擔任林諾的老師」這個消息，連同「小王子殿下在法羅城風光大秀了一把」，以及“在回程的路上，雷恩爵士，一直握着小王子殿下的手，未曾分開”這些信息一起，炸遍了宮廷上下。
這一下，即使是最騎牆、最滑頭的貴族，都開始捉摸着，要如何才能約小王子殿下共進晚餐，以及要送些什麼禮物，才能獲得小王子殿下的青睞。
·
從謁見廳出來之後的林諾，一邊偷眼看着雷恩，一邊在想，要如何感謝他今天為自己做的事。
嗯……
其實不止是今天，這一路上，在地底湖，還有這之前……
他真的為自己做了太多太多。
至少至少，送他一個發自真心的禮物吧？
可是送他什麼呢……
就在林諾猶疑不定的時候，雷恩先開口了：“明天的課程暫緩。”
“我要離開王城做些休整，到「狂歡節」前一天再回來。”
林諾一驚，慌忙道：“老師您要回法羅城？”
他已然忘了，身為人形的自己，其實並不知道，雷恩·克蘭門特在法羅城有自己的宅邸。
雷恩眼底閃過笑意，臉上仍然沒什麼波瀾，只略一點頭：“對。”
林諾皺了下眉頭，小聲道：“唔，在王宮裏您也可以休息呀……”
雷恩眼尾從林諾臉上掃過，拉長尾音道：“怎麼，我有什麼理由，一定要留在王宮？”
林諾面色微紅，眼神從兩旁大氣蓬勃的壁毯，一直飄到原處爬滿金色夕陽的玻璃窗，不知道該這麼接話。
雷恩忍住笑意，繼續道：“其實，是我的侍從傳來訊息，近期他們留意到，有可愛的寵物貓在求收養……”
不待雷恩說完，林諾幾乎跳了起來：“啊？您要再養一隻貓？！您不是有寵物了嗎？！”
你不是還說，那是一隻，非常可愛的小魔物嗎！
怎麼一轉眼，你就要去養貓了？！
等等，這個人是不是本來就很喜歡貓來着？
對了！他還說過，他要讓貓仰躺着攤開肚皮讓他rua！他要摟着貓一起睡在一個被窩裏！
這怎麼可以！
越想越憤怒的林諾，頭頂的呆毛都炸了起來。
雷恩裝作沒看見小王子的炸毛狀態，只嘆息一聲，道：“我那隻小寵物——沒養熟。”「不肯乖乖待在我身邊，非要去一個叫做‘咕咕郵遞」的地方窩着。”
“也不知道這飛也飛不高，跑也不跑不快的小傢伙，去咕咕郵遞能做什麼？幫忙送快信嗎？”
林諾咬着嘴唇，恨恨地想着：誰說我飛不高也跑不快了？我明明能飛很高跑很快的！
雷恩搖搖頭道：“臨分別的時候，我還說過，他要是在那邊沒有玩具了，隨時可以回來。”
“不過迄今都沒有收到消息。”
“我猜，他大概不願意回來了吧。”
林諾沉默了好一會兒，哼哼着說：“就算，就算這個小魔物不回來了，您也不需要立刻養只貓呀。”
難道還要讓一隻貓睡在你身邊，在為我定製的餐盤裏吃飯嗎？！
雷恩看了眼林諾，臉上露出難得的落寞神色：“可是……”
“殿下，我也會需要有個寵物陪在身邊，才能讓我恢復得更快的。”
啊！
看着雷恩面孔上一閃即逝的脆弱，和雷恩眼底不易察覺的一抹青黑，林諾心底頓時泛起陣陣酸澀，以及深深歉意。
向來以完美形象面對眾人的雷恩·克萊門特，也是會痛、會難受、會受傷的。
而且，強大如斯的人，為什麼會受傷？會什麼會消耗過度？
不還是因為我嗎？
如果不是要給我療傷，如果不是要趕時間教導我，如果不是為了幫着我阻止暴雨，他又怎麼會疲累至此？
而這個人，唯一的一點慰藉，大概就是那些不會說話的小小寵物了。
既然如此……
林諾咬咬后槽牙，道：“或許，老師您回去之後再問問您的僕從，也許咕咕郵遞給您發過消息，但是被遺漏了？”
“噢？”雷恩看上去，非常的疑惑，非常的不解。
林諾的手指揪住耳垂，略有煩躁道：“總之，總之就是，您別著急養貓行嗎？我——我有種奇怪的直覺，您的那隻小魔物，說不定過兩天就回來了！”
雷恩面色微沉，道：“殿下你這是在命令我，不許養其他寵物？”
林諾一愣，乾脆挺起胸膛，理不直氣也壯地說：“對，這是一個來自於王子殿下的命令！”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遵命了。”雷恩遺憾地搖搖頭。
接着，這人神色黯然地同林諾道別，走出了王宮。
林諾站在他身後，握了握拳頭。
當天晚上。
許久沒有變為龍形的林諾，在自己的寢室內，悄悄變回了小惡龍。
他對着鏡子檢查半天，發現人形的魔力恢復，似乎對惡龍的外形沒有任何影響。
無論是翅膀還是尖角，無論是爪子還是尾巴，都沒有發生什麼變化。
嘖。
林諾不滿意地喟嘆一聲，扒拉了下自己藏起來的金幣們，從窗戶里飛了出去。
已經熟練掌握飛行技能的他，其實可以飛得很快了。
半小時后，他就順利到達了「咕咕郵遞」所在的那棟大宅。
這一路上，他一邊飛，一邊在心裏不停嘀咕着：我是有正當理由的！我去「咕咕郵遞」，是要讓佩吉先生幫我打探消息！我才不是為了找借口去陪騎士呢！不是的！
早就收到鴿子精報信的佩吉先生，恭敬有加地把林諾迎了進來，然後認認真真地做筆記，把林諾提的要求都記了下來：
調查黃金鐘和龍族之間是否有淵源；
調查當年龍族是派的什麼人，來向國王建議把林諾送出宮。
記下這些信息以後，佩吉先生一邊拍着胸口表示自己一定會努力調查，一邊小心說道：
“少主哇，其實……其實……您所在的龍族在魔物里，是最最神秘的一族了。”
“對於您的家族，就算是魔物里的各位長老，都諱莫如深，不敢多提。”
“而且，除了您以外，屬下都沒有見過任何其他真正的龍族了。”
“所以您的這些問題，屬下未必能很快找到答案——當然，屬下一定會竭盡全力去找的！”
聽完佩吉先生的話，林諾心中的疑慮更深了：
這什麼情況？難道其他龍族都是躲在藏寶洞裏，日常從不見人，也不見其他魔物的？
只有我這個半吊子小惡龍，被扔進了王室？
其實，林諾心中還有一層更重的疑惑：
半吊子小惡龍，和王室小王子殿下林諾·海因里希之間，到底是個什麼關係？！
當然了，這一層的疑惑，他是不敢對佩吉先生說出來的。
難道他要告訴佩吉先生：不好意思，據我觀察，我自己可能還是個人？
……
鴿子精佩吉先生，看着忽而撓爪子，忽而晃腦袋的少主，心裏也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剛才回答得不夠好，讓少主不滿意了。
過了許久，他才彎着腰，戰戰兢兢地問道：“少主，屬下還能如何為少主效勞？”
林諾從沉思里醒轉過來，小爪子搓了搓，道：“咳，是這樣。”
“麻煩佩吉先生，給雷恩·克萊門特在本特利大街23號的公館遞個消息，就說，就說，咳，寵物需要新玩具了。”
佩吉先生聽得雲裏霧裏的，琢磨了好一會兒，才試探着問道：
“然後，就讓鴿子們，把您所說的那個「新玩具」，帶回來？”
林諾愣了愣，搖搖小腦袋，道：“不必。”
“不如這樣，到時候，讓遞消息的鴿子，把我一起遞過去好了。”
“嗯——我，我是有很重要的原因，才如此安排的！”
聽到少主居然要主動以惡龍形態接近那名兇殘的騎士，佩吉先生在心裏肅然起敬，幾乎要眼含熱淚了：
“我懂了！”
“少主一定是有非常，非常重要的原因，才會如此犧牲自己！”
“我這就派鴿子去準備，一定會儘快把您送到雷恩·克萊門特的公館，讓少主可以早些實施自己的大計劃！”
作者有話說：
林諾：本錢？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雷恩：有很深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