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現在？”林諾愣了。

“對啊對啊。”馬丁很激動：“少主您變回龍形飛過去,不會有任何人注意到的！”

林諾的左手摸過自己右胳膊上的魔法陣,並沒有立刻回答馬丁。

右胳膊上的這個魔法陣，如果在自己變回龍形后還能繼續發生效果,那雷恩就會知道,我大半夜不睡覺，偷偷溜去了一個山谷。

按照雷恩的性格，多半在發現我離開房間后,就會立刻追過來。

到那時,我要怎麼解釋呢？

啊山谷風景真是太美了,我控制不住地想來夜遊，順便還撿到了一枚金幣？

騙誰呢。

如果這個魔法陣在自己變回龍形后,會短暫失效，那後果更可怕。

突然失效的魔法陣,一定會引起雷恩的關注。說不定,他還會認為是我破壞掉魔法陣偷偷出走了。

林諾想起雷恩在自己耳邊說的“到時,我會把殿下抓回來,在你的背上刻一個不會消失的魔法陣”,頓時不寒而慄。

太可怕了,不要。

林諾打了個冷顫，裝出深思熟慮之後的模樣,對馬丁道：“不行，晚上會有其他危險。這樣吧,我明天找個機會過去。”

對於少主的指示，鴿子精是不會有任何懷疑的。

於是馬丁立刻點頭：“好的。那我明天給少主帶路！”

林諾皺着眉頭：“不用,知道地點以後,我自己就能找過去了。”

馬丁白白圓圓的臉上,立刻顯露出失望的神色。

他小聲咕咕着：“哦哦,我還想多為少主幫一點忙呢……”

林諾看着馬丁失望的神色，再加上「附近的山谷」實在是一個太模糊的概念，撓撓頭嘆口氣道：“這樣吧，如果聖騎士可以讓我獨自前往，你就偷偷跟着我一起好了。但是，如果聖騎士要陪着我一起去，你就千萬別出現，可以嗎？”

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以後也盡量不要在聖騎士面前出現，要是被他看出來你是魔物，那就糟了。”

他一點也不想讓這些可愛的胖鴿子們被雷恩凍成冰塊、化成雪粉。

馬丁嚴肅地點頭：“我懂了！那我會更謹慎一些，絕不讓聖騎士發現我的蹤影！”

“不過，少主不用太擔心。畢竟全薩羅斯特到處都有我們的同伴，聖騎士一次也沒有懷疑過我們。”

說完，馬丁就又會變回灰色的胖鴿子，從窗戶飛走了。

林諾手撐在窗沿上，看着月光下飛遠的鴿子，回想着馬丁剛才說的話，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對哦，「咕咕郵遞」的送貨範圍那麼廣，全薩羅斯特到處都是鴿子精，雷恩又經常在外面跑來跑去的，居然一次都沒有發現過這些鴿子不是普通鴿子？

難道說，其實聖騎士識別魔物的能力，也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強？

還是說，是有別的原因呢？

林諾看着銀白月色下的葡萄莊園，歪着頭，完全想不明白。

·

次日清晨。

林諾一邊咬着新鮮鬆軟的麵包，一邊瞥着正在喝咖啡的雷恩。

注意到林諾的視線后，雷恩抬起頭，以目光詢問着：“怎麼了？”

林諾放下麵包，指了指正對着餐桌的大窗戶，道：“老師，我剛剛看見窗外的景色特別美，特別想去散散步。”

的確，這扇大窗戶外面不是葡萄架，而是一片花田，裏面全是怒放的薔薇，色彩濃烈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林諾的語調聽上去非常的正常，完全像是一個臨時起意的念頭。

但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另一隻手已經在不自覺地揪着自己的耳朵了。

雷恩把咖啡杯擱在桌上，只看着林諾道：“噢？”

林諾被他看得有些尷尬，硬着頭皮道：“清晨的陽光多麼美妙，庄園裏的空氣多麼清新，我想在庄園裏再四處走走。”

雷恩道：“殿下昨天不是說，一分鐘都不想再耽誤，只想儘快趕路？”

林諾當即被噎得啞口無言。

他撕下一塊麵包放進嘴裏，一邊嚼着一邊想還要怎麼說，雷恩先開口了：

“如果殿下想多休息一下，我沒有意見。”

林諾眼睛一亮，趕緊用牛奶把嘴裏的麵包都送下肚，一口氣道：“那我等下就去溜達溜達，這期間，就麻煩老師在這裏等我，好嗎？”

他飛快地拋出這句話，就是擔心雷恩要陪着他一起去。

雷恩看着他，手指在橡木餐桌上輕輕敲着，並沒有立刻回他。

“老師，這裏既然是克蘭門特家族管理的莊園，我想，應該非常非常安全吧？”林諾硬着頭皮，繼續努力爭取獨自出門的機會，“所以，讓我自己一個人出去轉轉，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雷恩盯着他良久，最終道：“好。”

“一個小時內返回，不要耽誤啟程的時間。”

林諾立刻從餐桌前跳了起來，兩眼放光，興奮道：“好的好的，我一定會按時回來！老師您太好了！我可太喜歡您了！”

說完，林諾就急匆匆地衝出了宅子。

對於林諾而言，「太喜歡」只是激動起來的一句語氣詞，和「哇哦」「好贊」「啊我死了」一樣，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所以，他根本不會想到，在他身後，原本也準備起身的聖騎士，愣在了座椅上，半天都沒有動作。

半響過去，這人才將修長手指撐在額頭上，臉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複雜，輕聲嘆着：“這傢伙，真是……”

當然了，林諾對此一無所知。

此時的他，正由鴿子精帶領着，朝着山谷方向一路小跑。

此時太陽才剛剛升起，空氣濕潤而溫和，夾雜着樹葉的清香與花草的芬芳，讓人心曠神怡。

林諾一路帶着笑地小跑着，為即將到手的金幣興奮不已。

只不過，當他看見路兩側的風信子像小鈴鐺一般搖個不停，晶瑩的露珠在紫羅蘭小小的花瓣上來回滾動，金龜子和瓢蟲在草葉間跳來跳去，心裏還是隱隱生出一點遺憾：

這裏的景色，真的清新可愛，野趣盎然。比王宮庭院的好看多了。

這麼好看的景色……

如果，自己是在和雷恩一起散步，那我就可以把這些景象都一一指給他了吧？

雖然他應該不會做什麼評論，但是，他一定會很耐心地聽我說完……

嗐，我這又是在瞎想什麼呢。

去找金幣的事，怎麼可以讓雷恩陪着我一起。

難道要當著他的面，假裝無意地指着地上說：哎呀那是什麼！原來是金幣呀——這也太假了。

林諾搖搖頭，把心思收了回來，繼續在田間一路小跑。

不知道是不是前段時間密集進行「躲避訓練」的緣故，這一路跑下來，他完全不覺得累，甚至連呼吸都非常均勻，沒有半點紊亂的跡象。

不到半小時的時間，在鴿子精的帶領下，林諾已經站在一處低矮的山谷里。

或許是因為山谷的地勢太低光照不夠，這片山谷沒有被開發成葡萄田或者花田，也沒有人來定時打理。

於是，野生的花花草草就在這片山谷中肆意生長起來，反倒格外繁茂。

一蓬蓬的鈴蘭、一束束的紫羅蘭，擠擠挨挨地開得分外熱鬧；草莓叢、藍莓樹，小巧的覆盆子，接踵摩肩地蔓延着，遍佈整個山谷。此時又正好是草莓成熟的季節，一顆顆鮮艷飽滿的紅色草莓，在微風裏輕輕擺動着，在淺綠色的灌木叢中若隱若現。

鴿子精飛到一株野草莓的上方，撲扇着翅膀，咕咕大叫起來。

其實，即使鴿子精沒有飛過去，林諾也已經感受到，那附近的泥土裏有些不一樣的東西。

林諾搓搓手，在茂密的灌木叢里跳動着，終於走到了那株野草莓的旁邊。

哇哦，這些草莓，怎麼長得這麼好！

在低頭挖金幣之前，林諾先被眼前晃個不停的草莓吸引了視線：每一顆草莓，都色澤飽滿，鮮艷欲滴，掛在枝頭不住搖晃。

不過，草莓再美，也只是讓林諾多看了一秒而已。

他很快就把視線都轉移到草莓叢下的土地里了。

果然，在棕黑色的土壤里，有些微的金光露了出來。

林諾一邊感慨着鴿子精的視力真好，一邊笑容滿面地蹲下身，伸出兩根手指對準那點金光，穩穩一夾，一拽——

金幣，可愛的小金幣，紋絲不動。

林諾憋住一口氣，手上暗暗加大力氣——

金幣依然穩穩地埋在土裏。

這怎麼回事？

總不至於要讓我變成龍形才能挖金幣吧？

林諾盯着金幣的邊緣，皺起了眉頭。

如果生拉硬拽不好使，那麼，試着用雷恩教自己的方法？

林諾乾脆收回手，閉上了眼睛，專註地去感受面前那與眾不同的一股力量。

“集中精神，讓它按照你的意志挪動……”

半分鐘過去了。

停在灌木叢上方的鴿子精，大氣都不敢出地看着自己的少主，不明白少主在做什麼。

1分鐘過去了。

那隱沒在土裏的金幣，終於抖動兩下，自己從土裏鑽了出來。

林諾睜開眼，對着小金幣勾了勾手：“來。”

金幣慢慢漂浮起來，打着旋兒地上升，最後緩緩落進林諾手裏。

林諾滿意地笑了。

太好了，太順利了。

他頭頂的鴿子精，也開始360度打轉，同時咕咕個不停。

雖然林諾聽不懂鴿子精的鴿言鴿語，但他大概能猜到，鴿子精應該是在說“少主好棒！少主好厲害！”一類的溢美之詞。

還好聽不懂，也不用回應。

林諾揣好金幣，對鴿子精比了個姿勢——“走啦。”

正在他轉身要走的時候，他注意到，眼前的景象，有點不對勁了。

原來周圍的樹叢花叢，都只是在晨風中輕輕晃動，一幅悠然自得的模樣。

但現在，不管是花還是草，都開始以一個相同的頻率快速抖動起來，就像是在集體瑟瑟發抖。

這什麼情況？

林諾有些疑惑。

更讓他覺得奇怪的是，這些灌木的葉子自己打起了卷，原本舒展開的葉片，硬是捲成了一個個的圓筒狀，這樣當風從裏面吹過的時候，就會發出凄厲的「嗚嗚」聲，就像是……在哭泣？

林諾立在原地，狐疑地看着周圍。

這時，在空中打轉的鴿子精，開始對着這些嗚嗚哭泣的樹木，咕咕咕地叫個不停，就像是……在激烈地爭辯什麼？

林諾看着看着，突然心裏一動，對着鴿子精大聲道：“馬丁，你們在說什麼？”

鴿子精渾身一抖，尾羽都顫動了幾下，有些悻悻地落到地上，昂着腦袋看了看周圍，確定着四下無人，變成灰發少年的模樣，對林諾道：“少主，這個山谷里的樹都已經成了精怪。他們，他們，不太願意讓您把金幣拿走。”

“不願意？”林諾下意識握緊了兜里的小金幣，皺着眉頭道：“為什麼？”

馬丁低着頭，支支吾吾的，不太願意說的模樣。

這時，旁邊的草木樹開始劇烈晃動起來，每一根枝丫都在扭來扭去的，顯然是有許多話要說。

林諾盯着馬丁，一字一句地道：“馬丁·佩吉，我命令你，把這些精怪的話都告訴我。”

馬丁肩膀震了下，垂着頭，小聲道：“少主，這些精怪說，全靠這枚金幣，他們才能變成精怪。如果您把金幣拿走，它們又會重新變成普通的樹木。”

林諾聽到這裏，不禁有些吃驚。

不過，他轉念一想，既然這枚金幣可以給龍提供魔力，那給其他生物提供魔力，也不是什麼特別稀奇的事？

馬丁抬眼偷瞥下林諾的面色，又垂下頭，用更低的聲音道：

“他們還說……不僅如此，如果這枚金幣被帶走了，不光是它們會變，這整個桑夏之丘的植物，都會漸漸枯萎，什麼果實都結不出來。”

林諾驚得直接問道：“這麼嚴重嗎？！”

全部桑夏之丘的植物？也就說，這個豐饒的葡萄園，這個薩羅斯特最為壯觀的酒窖，將再也結不出一粒葡萄？！

“還有……”馬丁的聲音低得快要聽不見了：“還有，他們還說，植物枯死以後，這裏的土地也會失去生命力，重新變成一片……吞噬一切的沼澤……”

林諾先是驚得倒吸了一口氣涼氣，隨即心裏大概明白了過來：

這片「桑夏之丘」，當年就是一片貧瘠的沼澤，是由克蘭門特家族「灌注魔力」改造后，才變成了這樣一片莊園。會不會，早年的克蘭門特家族，為此地「灌注魔力」的方式之一，就是把這種神奇的金幣埋在土裏？

林諾越想，越覺得這個推測十分合理。

此時，那些一開始拚命搖擺晃動的植物，終於改變了姿勢，改成了使勁點頭。

一時間，周圍所有的花花草草，都在齊刷刷地點着頭，看上去頗有些詭異。

已經猜出來龍去脈的林諾，轉身問這些成了精的花草們：“如果我把金幣放回去，一切就能復原？”

即使沒有馬丁的翻譯，從花花草草們瘋狂點頭的姿勢，林諾也知道了答案。

馬丁聽見林諾的話，當即就跳起來，心痛道：“少主，少主您就這麼把金幣放回去嗎？您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林諾失笑道：“這還有什麼好考慮的？”

難道要眼睜睜看着這座美麗的莊園，重新變成惡氣衝天的沼澤？

馬丁的腳尖在地上畫著圈圈，嘟噥着道：“可是，這種金幣多特殊啊！對您來說，這一定是很有用的金幣啊……”

“而且，那個騎士把您還給我們的時候，不也說，這是您最喜歡的金幣嗎……”

林諾拍拍這看上去比自己還要捨不得的少年，道：“哎，沒關係，這也就是一枚金幣而已。將來一定還能找到其他更多的金幣，對吧？”

馬丁鼓着胖胖的臉，恨恨地瞪這旁邊的樹木花草，道：“對，就一枚金幣而已，我們才不稀罕呢。哼，少主您放心，我們一定會為您找到更多金幣的！”

這些花草精怪估計比鴿子精還要柔弱。被鴿子精這麼一瞪，一個個都嚇得快要垂倒在地上，葉子捲成一片片的，發出可憐兮兮的嗚嗚聲。

儘管這些花草哭得可憐，馬丁依然一副「你們愧對我少主」以及「等少主不在我就要召喚鴿子家族踏平你們」的表情，不依不饒地繼續狠狠盯着他們。

這邊林諾已經把金幣從兜里掏出來，戀戀不捨地嘆口氣，再重新埋回了土裏。

一邊埋，他一邊想：還好現在自己是人形，還比較有理性。如果是龍形，不知道會不會不管不顧的，抱着金幣就跑……

正想着呢，馬丁驚喜地跑了過來，手上拿着一顆寶石狀的物體：“少主！少主！為了感謝您，這些草莓精決定把這個送給您呢！”

林諾看着那顆亮閃閃、鴿子蛋大小的紅色寶石，疑惑道：“這是什麼？紅寶石？不必了，這種東西我現在有很多。”

是的，在他卧室的抽屜里，這種大小的紅寶石藍寶石多的是，全是國王賞賜給他的。

馬丁搖頭道：“不不，少主，這不是普通的紅寶石，這是一顆——草莓干。您可以立刻吃掉它！”

草莓干？

林諾不由瞪大了眼睛，接過這顆「寶石」認真看了起來。

唔……除了形狀有點像草莓以外，這東西不管是色澤還是亮度，都和一顆上品寶石沒有區別。

這能是草莓干？

看着林諾疑惑的眼神，馬丁趕緊繼續解釋道：“這種草莓，是樹木精怪們花很多年才能結出來的。然後呢，他們會把草莓在地里埋上許多年，期間不斷用魔力醞釀它，最終才能造出這種特殊的草莓干！”

“據他們說，這一百年來，他們一共就造了兩顆這樣的草莓干，上一顆草莓干在十幾年被人搶走吃掉了，這是最後的一顆啦。”

馬丁的語氣得意洋洋，絲毫不認為這顆草莓干也是自己搶來的。

“還有，少主您放心，我們作為鴿子精，天生就能辨別果物有沒有毒。我已經幫您識別過了，這顆草莓干絕對沒有任何毒性，您可以放心大膽地吃下去！”

林諾看着馬丁一臉期待的神情，疑惑道：“唔，可是，我為什麼要吃掉它？”

是啊，為什麼要去吃掉一顆在地里埋了上百年的果脯？

馬丁忙道：“啊對對，是我疏忽了！”

“我忘了跟您說，這種草莓干，有一種特殊的作用，能讓人類聽懂魔物的語言，非常非常有用呢。”

“少主，您都把金幣留給他們了，這枚草莓干，就是他們送給您的謝禮哦！”

當然了，馬丁並沒有說，這枚金幣是在他「殺氣騰騰」的逼視，以及「帶領鴿子軍團踏平你們」威脅下，精怪們才哭哭啼啼交出來的。

“能讓人類聽懂魔物的語言？”聽到這個，林諾頗有幾分驚喜。

如果自己能聽懂魔物的話，以後就不需要鴿子精或者地精他們變成人，或者把自己變成龍才能交流了。

要知道，這麼變來變去還是挺扎眼的。

想着這一點，林諾高高興興地把寶石草莓干放進了嘴裏。

嗯……這個口感，和草莓味道的水果硬糖很像啊……

酸酸甜甜，還帶着芬芳的，草莓果酒的酒氣……

呃？

酒氣？

林諾在意識到有什麼不對的時候，他已經把這顆「草莓干」吞進肚了。

“是不是很好吃？”馬丁一臉期待地看着林諾。

“好吃……但是，為什麼會有酒味？”林諾此時心裏還抱有一絲期望，比如這種草莓干就是口感特殊什麼的。

這時，林諾聽見那些搖曳不停的花草精怪們的說話聲了：

“尊貴的龍族少主喲，這是我們足足在地底埋了100年的草莓哦；100年的時間，足以把裏面的草莓汁醞釀成芬芳的美酒哦。”

果然能夠聽懂魔物們的聲音了啊！

不過林諾現在顧不上感嘆這個，他已經面色微紅，說話開始有些磕磕巴巴了：“所以，這個，這個，草莓干，相當於百年陳釀？”

草莓樹叢齊齊點頭：“對哦！對哦！”

林諾腦袋一陣陣發懵。

他不敢再浪費時間和這群精怪們說話，而是拔腿就往大宅的方向跑去。馬丁看着勢態不對，趕緊變回鴿子，追着林諾飛了起來。

跑了不到五十米，林諾就已經覺得頭暈目眩，臉頰越來越燙。

他原本是想低聲囑咐在頭頂盤旋的鴿子精，可他說出口的話，不自覺地變成了大吼：“馬丁，如果我等下控制不住變回龍了，你一定要把我運走藏起來……”

他沒能再繼續往下吼。

因為，在他搖搖晃晃的視野里，出現了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正筆直地朝他走過來。

哦，是騎士啊。

林諾站住腳，想要找個什麼東西撐住站立不穩的自己。

可是這路邊只有成片綻放的野花，鬱鬱蔥蔥的灌木，沒有什麼足以讓人借力的高大樹木。

於是，林諾晃了幾下之後，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就要跌坐在地上——

當然，他並沒有倒在地上。

因為瞬息之間，雷恩已經衝到他身邊，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於是，林諾半個人幾乎是掛在雷恩身上的，臉正好貼着對方的上臂。

隔着一層柔軟的布料，對方身上那好聞的冷香氣，似乎比以往還要濃烈些。林諾下意識地抽抽鼻子，想要把頭抬起來一點，但全身已經都沒了力氣，只能這麼靠着對方，才不至於滑倒在地。

林諾儘力睜大眼睛，聚攏腦子裏殘存的理智，磕磕巴巴地問出一句完整的話：“老師，你，你怎麼來了？”

雷恩並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用胳膊架住這站立不穩的小王子，反問道：“喝酒了？”

林諾此時已經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動作和面部表情了。

他抑制不住地咧嘴笑着，搖頭道：“沒，沒喝酒。是草莓，我吃了顆草莓，唔。”

雷恩嘆口氣，攙扶好這一口就醉的傢伙，一邊往大宅方向走，一邊道：“殿下不是滴酒不沾？”

林諾已經連眼睛都睜不開了，掛在雷恩的手臂上，繼續嘟噥着：“那，那，那不是酒！”

林諾又拖着步子往前走了幾步，終於眼睛一閉，身體陣陣發軟，根本一步都走不動了。

不過……這個沉重的感覺，我應該還是個人形？

我沒有變身？

恍惚間，他好像被人給打橫抱起來了。

不用自己走路了？真輕鬆。

而且，他的臉頰，他那高熱得快要燒起來的臉頰，好像正貼在一個帶着點兒涼意的胸膛上。

上次高燒時的記憶，在他腦子裏縈繞成了一團漿糊。

對，上次自己高熱的時候，就是這個人，就是他，給自己降了溫。

記憶里，這人的皮膚，這人的手指，都十分清涼，簡直湊上去之後就讓人不想放開。

好想把自己熱得滾燙的臉，燒得通紅的皮膚，都貼在他的身上。

如果能貝佔在一起，一定會很涼快吧？

模模糊糊地，林諾覺得，自己被人放在了床上。

把自己抱起來的人，正在抽開手臂，同時低聲說著：“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嗯？所以這涼冰冰的退熱貼，就要離開我了嗎？！

那可不行！

朦朧間，林諾伸出手，拽着眼前的人形退熱貼，哼哼唧唧起來。

很好，人形退熱貼沒有走，乖乖地留在了身邊。

不過，為什麼他不摸我呢？

我記得，上次我發燒的時候，他明明用涼冰冰的手，把我從頭摸到尾巴的啊？

不行，這次也得摸！

林諾努力睜開眼，眼裏一片氺気朦朧，聲音帶着點兒委屈，還帶着點兒生氣：“你怎麼不動了？你，你，快來摸摸..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