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天光趕着暮色,金日驅逐銀月。
這天一起來,看着外面的朝霞就知道這是個好天氣。
蕭白懷裏還摟着祁璟的胳膊,而她自己整個人則是全都窩在他的懷裏,彼此不分離。這人昨天回來的時候雞都要打鳴了,此刻還在睡着,眼下是數日都消不下去的青黑。
小心的抬起祁璟抱在她腰上的手,慢慢的挪了出去。
這三個月來,每次祁璟回來都要補上半日的覺,好幾次下來,蕭白都已經學會如何在不驚動他的情況下脫離他的懷抱。
穿鞋下床,蕭白趁着人還沒醒,想去廚房裏看看還有沒有秋梨,秋梨潤肺降火,連日的熬夜人體的水分都被熬幹了,剛好吃些梨子。
太複雜的她不會,但燉個梨湯還是不成問題的。削個梨子,將其中的梨核挖出,再放幾粒飴糖,舀上一勺蜂蜜,放在白瓷盅里隔着水燉上半個時辰,保管梨子軟爛香甜。
可就這半個時辰,軍中都無法等。
蕭白端着尚還滾燙的梨盅出來,祁璟已經帶盔披甲,手持紅纓長劍,牽了戰馬準備出發。
在人群中一眼看見蕭白抱着個白瓷盞,雪白柔軟的手指燙的通紅。
祁璟原本都已經出了府邸的大門,一下沒忍住,將手裏的韁繩交給身後的士兵,又轉身走了回來。
“梨湯?剛好近日火氣大,早上也沒吃飯,小白這碗湯來的可真是時候。”
祁璟從蕭白手裏接過梨湯就要喝,兩人手指相碰,都是一樣的灼熱。
蕭白看他等也不等下就要往嘴裏喝,連忙拉住了他,“哎,你吹吹,剛盛出來還有些燙。”
其實,不僅是剛拿出來,燉的時辰不夠,梨子都還是生的。
祁璟吹着氣,端起來嘗了一口。梨肉還是脆的,他吃的時候蕭白能聽見脆脆的聲響。
一碗梨子見了底,祁璟將碗遞給蕭白,大手托着她的手,靠近她耳邊道:“很好吃。這次結束我就快快回來,在府里多待上一些時間。”
溫熱的氣息噴在蕭白的耳朵上,祁璟說完,歪頭還親了一下她的臉頰。
“等我回來。”
他親的時候故意用身體擋住門外的視線,親完逃也似的轉身就離開,生怕再晚上一些又捨不得了。
蕭白耳尖紅紅的,抬頭看着他帶着眾人騎馬遠去。
眾將士離去,蕭白還有其他的事情,簡單用過早飯也出了門,去往城東門。
前兩天剛送來一批傷患,大夫人手不足,她就從城裏找來細心識字的百姓,幫着大夫一起包紮,熬藥。這才勉強能顧得過來。
蕭白來的時候,張院首正領着一群大夫分配任務,看見蕭白,也是簡單行個禮就又去忙其他的了。
冬日太冷,傷口就好的慢,僅僅暴露在空氣中都會被凍得生疼。屋裏燃了火盆,可人多還要注意通風,也起不到什麼用處。
滿屋望去,目之所及全都是紅白兩色,和痛苦的嚎叫。
屋裏的傷患大多傷的嚴重,她幫不上忙,就去了院中,院中搭了簡易的草棚,四周圍着破爛的衣服,勉強擋風。
蕭白安排下人將帶來的大米煮成濃粥,分發下去。
蕭白站在熱氣騰騰的粥棚前分粥,郡守親自端了送去給受傷的士兵。又接過一碗,郡守忍不住道:“娘娘其實不用親自來,不若先去休息休息。”
蕭白搖搖頭:“不用,只是分粥而已。”
戰後穩定軍心重要,她站在這兒,多少就能起一些作用。
分完粥,蕭白就坐在一旁休息,郡守去了屋內。
她隔一日便會來,也沒有刻意通報身份,有些早先送來的傷兵知道她是王后。可最近送來的這批她是第一次來,多數人還是只把她當做過來幫忙的貴人,究竟是何身份就不清楚了。
她坐的這個地方靠近傷兵,這些人嗓門大,說一句話恨不得所有人都聽到。如今吃飽喝足,暖和的太陽曬着,就忍不住開始說戰場上的那些事。
別管真假,每次蕭白聽到的時候,倒能聽的津津有味。
他們說的話順着風,今日也沒有意外的清晰傳到了她的耳朵里。
“昨天聽我那兄弟說,楚軍竟然這個時候換了將領。”
他旁邊的人年歲不大,人長得精瘦,嗤笑一聲:“楚人那群孬貨,就是換天王老子來做將軍那也是不頂事兒,我一刀下去,定叫他們有來無回!嘶——”
他說話的時候不小心扯到傷痛,引來一片嘲笑。
“我說猴子,說大話也不怕風閃了舌頭,先把你這一身的傷養好再說吧。哈哈哈——”
叫猴子的少年不服氣,憋得脖子臉通紅。
旁邊一個老兵說道:“不過我倒真聽說了,這回楚兵來的將領還真是個天王老子。”
“怎麼說?”
“好像是楚人剛剛登基的新王。”
……
蕭白聽了一耳朵小道消息,準備祁璟再回來的時候問問他真假。
但第二天,祁璟沒有回來。
第三天,半夜下起了暴雨,窗檯前的那株桂樹花也不知何時早就在風雨中敗了。
電閃雷鳴,轟隆的雷電聲斷斷續續持續了一整夜,一直到天將亮的時候雨勢才略有收斂。
蕭白一夜睡得不踏實,半夢半醒的中有一片黑影向她撲過來,耳朵邊嘈雜聲不斷。有人呼喊,有人奔跑,祁璟就在這一片黑沉沉的影子裏靜靜的看着她,說:“小白,快過來。”
一直到雨勢漸歇。
這哭喊奔跑之聲傳到了現實里。
蕭白只來得及把外衣披上,腰帶被團作一團,胡亂的繫着,腳上的鞋一隻是剛拿出來嶄新的,另一隻是昨天穿的,沾滿了泥水。
她定定的站在門前,看着眼前將領着急的嘴巴一張一合,耳朵里什麼都聽見了,可一個字都沒聽得懂。
她怔怔的只覺一場秋雨一場涼,寒氣都從她的腳底冒了出來。
祁璟……重傷……暗箭……有毒
這些永遠也不可能連在一起的詞語正從御前將領的口中說出來。
“娘娘,張院首已經過去了,外面將領還在等着您拿主意。”
蕭白腳下趔趄,抬手阻止了要來扶她的將領。
“暫時,先封鎖王上中毒的消息,對外只說王上受了輕傷即可,其餘的不要多說。”
得了吩咐的將領像是有了主心骨,低頭應是后躬身退下。
蕭白轉身回了屋裏,整好儀容,將腰帶系的工整,換了一雙新鞋,站在門口捂着通紅的眼眶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着急的往前院快步走去。
前院圍了許多人,最多的還是渾身帶血的將士們。蕭白往屋裏走去,在門口看見一個被血浸透的擔架,腳下步伐混亂,生生掐着掌心才讓自己不要多想。
張院首醫術高超,哪怕是中毒了,也定會有辦法的。
她不能慌。
前院的這間房光線不好,她進來的時候一時只能看清躺在床上的祁璟,其餘的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張院首正在忙着治傷,紫黑的血水被他從祁璟的右臂后肩上擠了出來,拔出的長箭箭頭閃着冷光就放在一旁。
而躺在床上的祁璟雙眼緊閉,絲毫不覺,臉上因為失血過多比着平日白了幾分,可那素日淡色的嘴唇此時卻泛着紫紅。
屋裏的氣壓低到了幾點,只有急切的腳步聲和張院首壓低的聲音。
蕭白坐在旁邊,十二月的寒冬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可額頭上卻出了一層汗。
握着祁璟的手拚命的把靈力傳到他的體內,控制着去治療他肩膀上的傷口。可一切靈力自從進入到祁璟體內,就像是泥牛入海,激不起半點浪花。
蕭白努力的控制靈力往他傷口去,可一切都是徒勞,直到丹田裏靈力耗盡,傳來一陣陣刺痛,也不見祁璟的傷口有絲毫起色。
張院首忙的團團轉,可每提起筆寫下藥方都透露出一股無力感。他見蕭白在旁邊坐着,手搭在祁璟受傷的那隻胳膊,只當是王后太過於擔心王上。
蕭白將手從祁璟手上拿開,藏在衣袖裏的手指微微顫抖。
靈力對祁璟的傷勢沒用。
如果要用靈力療傷,恐怕要先解毒。
張院首又拿了銀針過來,分別插在祁璟頭上和胸前幾處穴位。
蕭白:“王上中這毒要如何解。”
“娘娘。”張院首做完這一切以後顫顫巍巍的跪在蕭白面前,蒼老的聲音里透着一股無力,“老臣無用,此毒老臣之前從未見過,目前只能先用解毒的湯藥緩解。老臣已經封了王上的心脈,想要解毒,恐怕還要先弄清王上中的究竟是什麼毒。”
敵軍射出的冷箭,卑鄙的淬了劇毒,又怎麼會輕易的讓他們弄到解藥!
蕭白站起身,將張院首扶起,面色蒼白的說道:“張院首不必妄自菲薄,你只管盡全力去治。至於解藥,本宮去想辦法。”
蕭白看着床上依舊毫無動靜的祁璟,閉上眼睛,扭過頭狠心走了出去。
剛剛前來稟報的將士徘徊在門口,一見蕭白出來,急忙上前道:“娘娘臣有急事稟報。”
後院樹下,此處無人,將士立馬跪在地上低頭道:“臣乃王上十二暗衛之一,王後娘娘喚臣一號即可。”
蕭白知道祁璟有暗衛,但他們大多時候矇著面,此時一號直接暴露身份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讓他顧不得其他。
“本宮聽王上說起過,你快快說說究竟發生了何事?還有王上,又怎麼會中毒?”
“回娘娘,本來戰事都已結束。楚國兵敗,才會趁王上不注意的時候在背後射冷箭,實在是太卑鄙了!”
蕭白皺着眉頭只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祁璟武功高強,平常箭術根本傷不了他。就算是冷箭,他背後還有那麼多的士兵,又是如何能射中祁璟的?
蕭白:“你當時可在王上身邊,那毒箭可有什麼蹊蹺的地方?”
一號聽到這話心中暗驚,將腰又往下彎了彎壓低聲音道:
“臣當時離王上最近,只看見那毒箭像是,像是憑空出現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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