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一番沐浴以後,兩人乾爽的躺在一起。
此時離天亮也不久了,但起來去上早朝又有些太早。兩人就有一搭沒一搭的依偎着聊天。
畢竟剛剛提及到的祁璟在民間四處尋找所謂仙丹的事情還是讓她很在意。
就她所知道的那上下幾千年的歷史裏,依靠丹藥追求所謂長生的就沒有幾個是好下場的。不是國破身死,就是在晚年的時候被丹毒痛苦折磨。
被寫進歷史,被作為反面的教材,一遍遍的警告世人。
想清楚這些,蕭白組織好語言,翻個身半撐着看向祁璟。
身邊的人不似往日的一身黑,穿着一身白衣的他閉着眼睛,頂多就是一個有些面癱的隔壁小哥哥。
他其實也就才剛剛二十三歲而已,這個年紀放在她那個時代,也就是一個剛剛大學畢業的還未接受社會洗禮的大學生。
閉着眼睛的人睜開眼睛,轉頭看着蕭白,嘴角輕輕勾起一點。“不困了?當真有這麼好看?”
怎麼會不好看!但蕭白心裏有其他的事情沒有順着他的話往下開玩笑。
她先是嘆一聲氣,故意低着頭,把這口氣嘆的足夠悠長深刻。
等到看見祁璟眉頭微挑,勾起了興趣,才慢悠悠的道:“自古以來,一心沉迷尋訪靈丹妙藥的,就沒有幾個好下場的。祁璟,你可千萬別去做傻事啊!”
說完,蕭白覷着他的表情,見這人帶笑不笑的看着她,又加了一把力氣,繼續眼巴巴的看着他說:“你說你究竟為何非要追求那虛無縹緲的東西——”
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祁璟打斷。
“小白,你可以活千年,而我百年之後不過一抔黃土。等到我有一天身形佝僂,雞皮鶴髮,你可還會再喜歡我?等我溘然長逝,你還有千百年的時光。小白,如果你再喜歡上其他的人,就會把我忘了的。”
祁璟看着她的眼神漆黑切平靜,可那平靜地下是瘋狂的暗流翻湧。
他們之前就一直可以忽略的問題,被祁璟就這樣直接翻出來暴露在眼前。
無比的現實,可又無可奈何。
人妖相戀之所以不易,最大的問題莫過於陪伴太短,而時光太長。一方終日踹踹不安,一方則需靠着回憶度過餘下一生。
對於祁璟的理由,蕭白在剛剛得知這件事情的時候,也是有過猜想的。可真當他把血|淋淋的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她的心裏還是止不住的難過。
蕭白看着眼前平靜的說著這件事情的人,知道他心裏也不好受。她深呼吸一口氣,像是離了水裏浮在水面的游魚。
如果有可能,她倒不希望有這麼長的壽命。
百年剛好,兩人從青蔥到白頭。
蕭白猶豫了,哪怕真的有那麼多的史實作為警鐘,她還是在心裏抱了一個萬一呢?
既然世間有妖,為何就沒有長生的法子。
蕭白看着祁璟這個樣子,動搖道:“那,那如果真找到了,你記得告訴我,要先確認有沒有毒,也不能太過勞民傷財的去找。”
祁璟眼中的一切歸於平靜,他伸手把蕭白摟入懷裏,“好了,這都是以後要考慮的事情,不要想這麼多。最壞不過以後被小白嫌棄年老色衰。”
“我不會嫌棄你的!”蕭白着急的反駁,“如果真找不到,那我就去黃泉路上守着你的魂魄,看你投身到哪家,再把你給找出來,這樣我們下輩子就也能在一起了。”
祁璟笑着輕輕應了一聲,“那小白到時候可要看清,別找錯了。”
“自然不會找錯!”蕭白把頭拱在祁璟的臂彎,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祁璟笑着看她動作,只是笑意過後眼中卻閃過一絲落寞。他最擔心的倒不是不能生生世世相守,只是他死後,怕是蕭白就要在無盡的歲月中孤單落寞的度過。一想起她愣愣發獃的落寞神情,他心裏就止不住的心疼。
祁璟在昏暗中重新閉上眼睛。
長生的辦法,無論是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他是一定要找到。
而天下角逐的“鹿”也必定是死在他的手上。
*
十日後。
大軍從鄴城出發,與上次不一樣的是,帝后同行。
朝中的事物就交給了蕭玠,得知任務的左相當即黑了臉。
“你們兩人去風花雪月,還想讓我一個人在這兒吃苦受累?”
此次一去,做的是長久戰的準備,春耕以後是秋收,糧食必然要保證不能出現紕漏,陣前將士才能有力氣與敵人廝殺。
不過蕭玠也就說說,離不開鄴城。蕭府最近又有喜事,蕭夫人在兩個月前剛剛被發現有了身孕,如今近四個月的胎相,簡直吃什麼吐什麼?
蕭玠一遍罵著兔崽子,一邊給蕭夫人到處搜羅各種各樣的吃食。
臨走前蕭白去蕭府看望蕭夫人,那麼溫柔的人臉色不好看,下巴尖也露了出來,這頭一胎懷的確實不容易。
蕭白悄默默的把靈氣探入她腹中,見雖然害喜害得厲害,不過母子倒也康健。倒是有了靈力的滋養,小傢伙慢慢不在折騰他的娘親了。
等到走的那一日,蕭夫人都有精力前來送蕭白了。
大軍前往邊關,因為人多糧多走的並不快,走了足足快二十天才到。
每年的氣溫似乎都像是如此,入了夏便開始熱,出了三伏天又開始慢慢降溫。
昨天下了一宿的雨,嘩啦啦的聲音吵得人不得安眠。一到白日,天上的烏雲便呼啦啦的都散了,等到中午的時候太陽就烤的人心煩。
這大半年來,周楚兩國你來我往,小戰不斷,可真正以死相拼的大戰役倒就只有一場。今日你奪我一城,明日我用計誆你一回,以此來往。
蕭白所在的城池有一個驛館,驛館每逢十五會有鄴城的信件送到這裏。
往日都會由人親自送到郡守府去,今日趕巧阿花訓練結束以後路過驛館,正碰見了風塵僕僕的信使。順路帶了從鄴城寄給蕭白的信件回去。
她來的時候,蕭白正在和一隻公雞鬥智斗勇。
這隻雞是蕭白親自養在郡守府後院的,十隻毛茸茸的小雞,只讓她養活了這一隻。
還是只公的。
讓蕭白每日撿雞蛋的願望徹底破滅。
尤其今日,還把祁璟送給她的蘭花啄的只剩下兩片連芯的葉子。
還沒進院子,阿花就揚着手裏的信件高聲喚道:“小白,有鄴城來的信,看字跡像是蕭夫人的!”
蕭白聽到這裏,立即也不去管那雞如何,轉身走到阿花身邊,“趕緊拆開看看,上次嫂嫂來信就說快生了。”
信件打開,蕭白一目十行的快速掃過,臉上的歡喜遮都遮不住。
阿花:“怎麼樣?”
蕭白抬頭笑盈盈的道:“四天前生的,母子平安,是個胖小子,好傢夥,足有七斤。”
晚膳祁璟回來,那隻啄了葉子的公雞還是沒有保住性命。阿花抽出長鞭一甩,任它插兩雙翅膀也難逃,終究成了一盤爆炒雞丁。
祁璟也很高興,連帶着往蕭白碗裏的雞肉都多夾了幾塊。一隻雞統共就燒那麼一點,有一半都進了她的碗裏。
“取名字了嗎?”
蕭白啃着麻辣的雞丁,一邊灌水一邊回答,“還沒呢,蕭玠說他要好好翻翻古籍典藏,多找幾個備選的,到百天的時候再定。”
蕭玠此人最是喜歡裝腔,怕是不選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名字,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晚飯以後,天氣突然就涼爽起來,風吹得窗前的桂樹嘩啦作響。蕭白無意間看去,突然發現樹葉掩映的新頭縫隙間冒出來了幾個花骨朵。
淡淡小小的黃色,被風吹得凌亂。
半夜夢中,突然而降的大雨唰啦啦的就下了下來。蕭白夢中驚醒,小心的起來到窗邊查看傍晚時看見的花骨朵。
祁璟在蕭白醒過來的那一剎那也睜開了眼睛,看她專註的掀窗看着外面,起身走到了她旁邊。
雨水打在窗沿上,又噴濺到屋裏,蕭白的胸前已經被濺起點點的深色。
祁璟大手一攬,將人抱在了懷裏,擋住了那些飛濺進來的雨水。
剛冒出的花骨朵依舊堅強的迎着風雨,祁璟抬頭看着漫天而下的雨幕,心思飄遠。
九月,是到了秋收的時候。
說來也怪,這場大雨以後空氣中的悶熱也徹底散去。前線一直不溫不火的戰事也變得激烈起來,每次出征都少不得又有一批將士再也沒法回來。
城中的氣氛一下變得清清冷冷的。更有不少的人家都掛起了白幡。
祁璟也一日比着一日回來的晚,甚至有些時候能有三四日都不回城,即使回來了,也是半夜,身上或多或少的帶着些傷。
蕭白所呆的這個地方並不是接觸戰鬥的第一現場。城中不停的運進來受了傷的士兵,她就在一旁指揮安排,防止有人趁機作亂。前線的糧草調度沒有多餘的人手空出來,她就一步一步的跟着,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仗打了三個月,她陀螺似的忙了三個月。
這三個月下來,見過祁璟的次數十個手指頭都能數過來。
秋意夾雜着西北風,天氣徹底的涼了下來。冬季最難捱的不是冷,而是糧草的缺乏。
十萬的將領在前方打仗,後方就要有夠十萬人吃的糧食,馬匹嚼的乾草,分寸都不能少。
不過好在祁璟親征,士氣足,前方一直有好消息傳來。
夜色涼如水。
祁璟回來的時候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他在外面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又暖熱了身體才開門往被窩裏鑽。
蕭白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確認了來人,轉過身抱住了他,嘟嘟囔囔說了句“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