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張喜妹的速度比山茶想的還要快,大約是想快點兒把東西都做出來掙這五十塊錢,因此半個月的功夫,就把山茶交給她的任務全做完了。
她手熟,做出來的東西也很標準,交給山茶的時候還生怕山茶不滿意。
“你看看,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你再跟我說,我拆了改。”張喜妹盯着山茶的臉,表情有些緊張。
畢竟這可是五十塊錢呢,要是做得不好,她也不好意思收啊。
山茶仔細看了看,沒什麼問題,等她回去再拼接加工一下,就能送到李秋雲那兒去了。
“挺好的,沒問題。”
山茶把剩下的錢發給張喜妹,張喜妹拿着數了好幾遍才小心翼翼的裝進口袋裏,倒不是不相信山茶,而是她還是頭一次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掙這麼多錢,多數幾遍高興。
張喜妹掙了五十塊錢,心裏高興,中午說什麼也要留山茶在家裏吃飯。
“我切塊兒臘肉,給你炒肉吃,你就別回去了。”
山茶擺擺手:“不了,知遠在家已經做好飯了,等我回去呢。”
張喜妹由衷的誇獎起來:“小謝可真是會心疼人,你倆就跟那書里說的什麼才什麼貌來的……”
“郎才女貌。”
“對,就是郎才女貌,總之般配的很呢!”
兩人正說著,張喜妹家大門被人敲響了,出來一看,原來是謝知遠。
“你看看你,這麼一點兒距離還怕媳婦兒走迷路啊,還專門巴巴的來接。”張喜妹調侃道。
謝知遠看了看山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解釋道:“我是去地里摘菜的,想着你們應該說完了,就順便過來叫一聲。”
張喜妹不信,這分明就是新婚小兩口膩歪的離不開。
但也沒戳破:“行,那我也不留山茶吃飯了,你們快回去吧。”
謝知遠點點頭,自覺把東西拎到自己手上,讓山茶兩手空空的跟着他,一起回家了。
“你做的什麼飯?”山茶摸了摸肚子,有些餓了。
“地里豆角這兩天長得挺好的,我摘點兒回去炒着吃。”
山茶摸了摸下巴:“我想吃燜面,明天去供銷社那邊買點兒肉吧。”
謝知遠做面功夫一絕,剛好又有豆角,再買上點兒肥瘦相間的五花肉,做出來的燜面肯定好吃。
謝知遠聽山茶想吃,立馬答應下來:“好,我明天早點兒去買。”
夏天天氣熱,肉只有早上涼快的時候有,供給量還很少,要是起晚了,通常買不着。
山茶卻突然心血來潮:“我跟你一起吧。”
從她到這兒來之後,她幾乎就沒有早起過,僅有的幾次還是被討厭的人給被動叫醒了,這會兒聽謝知遠說要早起買肉,她突然來了精神,想跟着一起早起一回,也見見早上六七點鐘的太陽。
山茶願意陪自己一起,謝知遠心裏肯定高興,他點點頭:“那我明天早上叫你。”
雖說想要早起,但真到了早起的時候,山茶又起不來了,將腦袋埋在被子裏,任憑謝知遠叫了她好幾聲,她也不願意動彈。
謝知遠早已經收拾妥當,就等着山茶起床了,見她不願意起,又將人拍了拍:“起不來就睡吧,我先去,下回再帶你。”
山茶一聽,卻伸手一把拉住謝知遠的胳膊,嗓音裏帶着濃重的睡意。
“不行,我今天就要去。”
看她一副很想去但又實在起不來的樣子,謝知遠略一思索,然後突然彎腰掀開被子,將山茶打橫一把抱了起來。
微紅着臉說道:“那我抱你去。”
山茶“噗嗤”一聲,笑清醒了,睜開眼睛看着謝知遠有些不好意思的臉,問道:“那要是被鄉親們看見怎麼辦?”
謝知遠耳根紅着,眼睛卻很亮:“看見就看見唄,我抱的自己媳婦兒,又沒抱別人媳婦兒。”
山茶:……
兩人嘻嘻哈哈的笑鬧了一會兒,山茶到底沒好意思讓謝知遠把她抱出門,這要是放在後世,她肯定眼也不眨一下,但這年頭,要是不想被村裡這些老古板的口水淹死,還是別這麼高調的好。
山茶穿好衣服收拾乾淨跟謝知遠一起出了門。
供銷社距離不算太遠,走走就到了,山茶也沒讓謝知遠去別人家裏借自行車。
村子裏都是泥巴路,走的時間短還好,走的長一點兒就一褲腿的灰,山茶不習慣也不太愛走,因此稍微長一點兒的路,謝知遠都會去朋友家裏借自行車帶上她。
他人緣好,平日裏也沒少幫人家幹活,人家也挺樂意借給他。
但這事兒看在村裡那群愛說八卦的人眼裏,卻又不免是一陣數落,說山茶嬌氣,明知道家裏條件不好,還硬要坐什麼自行車。
他們說他們的,山茶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一句也沒記住。
她知道這些人一天吃飽了沒事兒干,除了嚼嚼舌根說說八卦也沒有別的事情幹了。
只可惜嚼山茶的舌根那可真是嚼錯了人,她們以為山茶聽了會羞愧難當從此夾起尾巴做人嗎?
她才不,她嬌氣怎麼了?不像話又怎麼了?又不跟她們過日子,管的到挺寬。
要不是自行車現在還得要票,她立馬去城裏給謝知遠買上一輛,讓他帶着自己天天騎,看那些人還能說什麼。
一路上空氣清新,微風輕撫,一點兒也沒有中午的燥熱,還挺涼爽,沒一會兒就到了地方。
這個點兒買東西的人不少,不過大部分都是來買什麼油鹽醬醋之類的東西的。
賣肉的在供銷社門口支的一個攤子上,因為每天供應量不多也不要票,不過買的人還是不太多,主要是不年不節的,大家實在是捨不得。
山茶不願意沾上油星,就讓謝知遠上去買肉,自己遠遠找了塊兒有樹蔭的地方等着。
“根子叔,麻煩給我把這塊兒切下來。”
攤子上還剩最後一塊兒山茶想吃的那種五花肉,謝知遠想也沒想,就全要了。
結果他這邊話音剛落,後面又小跑着來了一個人,湊上來叫道:“這塊兒給我,我要了。”
謝知遠一扭頭,站在跟前的不是他的“丈母娘”趙春花又是誰。
趙春花就跟才看見他似的,斜着眼睛將人從上到下的打量了一下說道:“喲,原來是謝女婿啊,你也是來買肉的?”
謝知遠冷着臉,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
趙春花也沒生氣,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是我那個嘴饞的閨女山茶讓你來買的吧。”
“嘖嘖嘖,你看看她,可真是不懂事兒,明知道你家裏條件不怎麼樣,怎麼能讓你花這麼多錢買肉呢。”
“你看看那塊兒肉,可值不少錢呢,這你兜里……有這麼多錢嗎?”
她扯着嗓子恨不得吼的幾里地的人都知道,話里話外都是說謝知遠沒錢,買不起這塊兒肉的意思。
“所以我說啊,你快別買了,把這塊兒肉讓給我吧,回頭你要是想吃,你到我家來,我讓你蹭上兩口。”
謝知遠卻一點兒也沒被她的話激怒,他早就知道趙春花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乾脆理也沒理她,從兜里掏出錢來,繞過她遞給屠夫劉二根,說道:“根子叔,我媳婦兒等着吃呢,麻煩快點兒。”
這肉本來也是他先要的,又先給了錢,劉二根自然想也沒想就把肉切給了謝知遠。
趙春花這下不樂意了。
“幹啥啊,聽不見我要這肉啊?你看他那窮酸樣像是吃得起肉的嗎?那錢你可得好好看看,別是從什麼地方造的假?說不定啊,都不是什麼乾淨來路!”
趙春花見謝知遠居然真的一下從兜里掏出那麼多錢來,頓時想到了她給山茶的那三十塊錢的嫁妝,和謝知遠的答應給她最後卻又被山茶套回去了的那二十塊錢彩禮,心想這肯定是山茶那小賤人給謝知遠的錢。
結婚了不想着娘家,反倒是把錢全都拿來補貼男人,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賠錢貨!
她越想越生氣,順嘴就編排起了謝知遠的壞話。
哪成想屠夫劉二根一聽她這話,把刀啪的一下剁在了案板上,敦厚的臉上寫滿了不高興。
“你咋說話的?這是個丈母娘該跟女婿說的話嗎?你把閨女說給人家,就是為了作踐人家的?我告訴你,小謝是我們村的後生,你說話的時候小心點兒。”
趙春花沒想到這屠夫竟然不把肉給她就算了,還站在謝知遠那邊威脅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但劉屠夫人高馬大的,她怕吃虧,因此也沒敢當著他的面說什麼。
而是等謝知遠拿了肉之後,她才跟着他後面又說道:“你既然叫我一聲丈母娘,那我讓你把這肉孝敬給我,你應該沒意見吧?”
謝知遠卻果斷拒絕:“這是給山茶買的。”
趙春花火了,她拿捏不了山茶,還拿捏不了一個謝知遠嗎?一個個的這是都想騎在她頭上啊,今天這肉她還非要不可了。
“誰不知道你家裏窮的叮噹響,還買肉?你哪兒來的錢?還不是山茶那小蹄子給的!我告訴你,她的錢都是從我這兒搜刮來的!上次彩禮錢我上了你們的當,今天這肉你要是不給,我就上你們村去說到說到,看到時候你怎麼在村裡做人!”
她趾高氣昂的看着謝知遠,卻沒發現山茶冷不丁的從後面走了過來。
跟個背後靈似的在她身後說道:“你的錢?要不你叫它一聲,看它答不答應。”
趙春花猛地聽見山茶的聲音,嚇得一蹦三尺高,心跳的跟要蹦出來了似的。
主要是她從山茶這兒吃了太多虧,現在已經形成條件反射了。
“你個殺千刀的要死啊!走路跟個鬼似的。”
山茶站在謝知遠旁邊,一臉嘲諷的看着她。
“那不然我怎麼能看得到你臉都不要了,問我對象要肉吃呢。”
“你!”趙春花氣得臉紅脖子粗。
“我是他丈母娘,我問他要點兒肉怎麼了?”
山茶:“別,他親丈母娘就一個,在蔣家祖墳埋着呢,你可別亂答應。”
趙春花傻眼了,這小蹄子說這話是咒她死啊。
她人還傻着呢,山茶已經無視她,轉過去跟謝知遠說道:“再買點兒排骨吧,燉湯喝。”
“行。”謝知遠扭頭又去劉屠夫那兒買了兩根排骨。
“一塊八,給我一塊錢就行。”
排骨沒什麼肉,雖然比肉便宜,但也沒幾個願意買着吃的,謝知遠是他們村裡他看着長大的孩子,便宜多少錢他也願意,不像是那個討人厭的女人,讓人都不想做她生意。
劉屠夫用芭蕉葉子栓好了排骨,接了謝知遠給的錢,就笑眯眯的把人送走了。
徒留趙春花一個人站在那兒,看着豬肉攤上剩下的那些沒什麼油水的乾巴巴的排骨,氣的直咬牙。
其實她今天來三泉村買肉並不是買來給自己吃的,而是買了給周家帶去的。
周老太確實癱了,那天蔣玉珍驚慌失措的回來告訴她這個消息的時候,她也嚇了一跳,想着好端端的人怎麼就癱了。
當時蔣玉珍急的在屋子裏直打轉,生怕周平安回來了,這事情沒辦法跟他交代。
趙春花卻在腦子裏閃出了一個邪惡的念頭,逐漸鎮定了下來。
“癱了就癱了唄,你怕啥!”
蔣玉珍瞪大眼睛:“媽,你說啥呢?三泉村那個婦女主任已經託人給平安部隊傳話了,說他媽病重癱瘓了,讓他趕緊回來。他現在是還沒到部隊裏,等一接到消息,肯定立馬就要趕回來。到時候如果知道是因為我跟他媽吵架把人推到了才讓他媽癱了的,他能放過我嗎?”
趙春花卻十分淡定地坐在床上,將在她跟前走來走去的蔣玉珍也拉着坐到了跟前:“他能把你咋的?難道還能休了你不成?”
“你要知道,周老太已經癱了,醫生不都說了嗎?她能留下來這條命都是好的。我問你,他家以前誰說了算?”
“還能是誰,周平安他媽唄。”
提到這事兒,蔣玉珍心裏還是有點兒不舒坦,要不是周老太捏着家裏的財政大權不願意交給她,她也不會跟周老太起爭執把事情鬧成這樣。
趙春花沖蔣玉珍擠眉弄眼的眨眨眼睛:“對啊,可她現在癱了啊。”
“她這一癱,家裏還能是她當家做主嗎?”
“你別忘了,他家可還有三個小兔崽子等着吃喝呢,平安一年到頭基本上都在部隊,周老太這一癱,是不是就只能你當家做主了!”
趙春花的言語十分具有蠱惑力,將蔣玉珍原本焦躁不安的心逐漸安撫下來。
她順着趙春花的思路一想,頓時覺得眼前豁然開朗。
對啊,周老太癱都已經癱了,這事兒還有什麼轉圜的餘地嗎?既然她不能再當這個家做這個主,那家裏的一切不都是由她蔣玉珍說了算嗎?
蔣玉珍正要高興起來,又想到了周平安:“媽,可是平安那兒怎麼說啊,他一回來不就知道他媽這樣是我弄的了嘛,他能樂意把錢都交給我嗎?”
“他不樂意能咋的?他家就是條件再好,難不成還能搞個三婚嗎?如今他在部隊,這一家老小可就都指着你了,他就是再生氣,也不敢拿你怎麼樣,你聽媽的,別怕!”
“你這兩天先回去,把周老太照顧好了,等平安回來了,你知會我一聲,我去幫你說去。”
蔣玉珍這才放了心,但一想到以後就要照顧一個癱瘓在床的老太婆,她還是十分不情願。
趙春花一聽她抱怨,又順嘴安慰道:“行了,別想這麼多了,俗話說‘老來摔一跤,閻王跟着跑’,她這一跤能摔成個癱子,以後指不定能活幾天呢,再說了,不就讓你在平安回來的時候做個樣子嘛,等他走了,你想怎麼照顧她,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你那夢裏不是都說了嘛,最多明年平安就能因公升職了,到時候就能把你接去城裏過好日子,媽可還指着你呢,想想以後的好日子,熬幾天怕啥。”
蔣玉珍點點頭,想到以後的好日子,徹底被說服了。
就這樣又過了十來天,周平安剛到部隊就又收到家裏的消息,立馬又馬不停蹄的回來了,因此趙春花這才會到三泉村來,她想從山茶手裏搶走的那塊兒肉,其實就是她想帶過去給周老太補身體用的。
畢竟周平安都回來了,這總是要做做樣子嘛。
可她也沒想到她來的不巧,劉屠夫這裏就剩最後一塊兒好肉了,剩下的全是些沒什麼肉的排骨,剔得乾淨的跟牙縫裏摳出來的似的。這要是拿到周家去讓周平安看見了,還不得讓他更生氣啊。
早知道還不如在清水灣買好了帶過來呢!可這會兒說什麼都晚了,她走了兩個小時的山路才到了三泉村,總不能什麼也沒幹再走回去吧?
趙春花實在是沒轍,在原地站了半天,最後到底還是上前去買了一串排骨,拎着往周平安家裏去了。
山茶想喝排骨湯,謝知遠路過家裏自留地的時候,還順便去摘了幾根嫩玉米,這做法還是山茶教給他的,玉米家排骨,用小瓦罐燉出來的湯沒有一點兒油星,鮮鮮甜甜的山茶十分喜歡。
這季節的玉米棒子正是好吃的時候,但村裡人很少這個時候掰玉米來吃,他們覺得這時候的玉米吃着就是一包水,不頂飢也不頂餓的,還不如等到秋天晒成了打成玉米糝,或者磨成玉米粉,還能飽肚子。
“你倆這是去買肉去了?”住在跟前的蘭香嫂子抱着孩子坐在門口,見兩人從門前走過,開口問道。
謝知遠點點頭,跟山茶一起跟人打了個招呼。
“對了,小謝媳婦兒,我家裏還有點兒上次燉肉剩的大料,你家裏要是沒有,就過來拿啊。”
她挺喜歡山茶這漂亮姑娘的,長得好看,人也很有禮貌,條順盤靚的,別說是小謝了,她要是個男人她也喜歡啊。
雖然村裡人都說謝知遠沒出息,娶了個媳婦兒不敢使喚,當祖宗似的供着,但周蘭香卻不以為然。
一個女人結婚嫁人圖啥?不就是圖男人體貼溫柔對自個兒好嗎?要是這點兒都做不到,那結婚幹啥?還不如在家裏當個老姑娘呢。
山茶沒嫌棄小謝家裏窮,就說明她是個不看外在的好姑娘,村裡那些亂嚼舌根的,依她看啊,男的就是嫉妒人小謝有福氣,娶了個這麼漂亮的媳婦兒。女的就是嫉妒小謝疼老婆,寵着媳婦兒不讓幹活,偏偏自家男人卻是個在家裏醬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的貨,才一個個的酸的跟千年老陳醋似的,滿嘴吐不出半句好話來。
人家兩口子郎才女貌的,輪得到這些妖怪說酸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