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石頭
從樊節口中得知,這位「葉公子」出現在禳星台的時間門,和龍輕野從鍾秀峰逃走的時間門剛好吻合。
算起來也沒有多久,居然已經獲得了冉雪螢的芳心,說是巧合……反正阮青梅是不信的。
系統也對龍輕野的行動力嘆為觀止:「他、他接近冉雪螢該不會是為了報復祈雲琉吧?」
「不然呢?」阮青梅冷笑。
系統:「可是你只是寫了一部話本提醒他,他居然能從鍾秀峰挖出這麼多消息?他怎麼就能確定祈雲琉送他上金丹期是為了冉雪螢呢?」
「我早就說過,你小看他了。」
論陰謀算計,四狗之中無人能出龍輕野左右。畢竟他可是唯一一個純純的凡人男主,他的金手指自然不只是運氣而已,否則憑什麼位列男主之位呢?
龍輕野自幼在滄浪世家勾心鬥角中成長,耳濡目染的除了后宅陰私,還有兄弟奪權,宗族內鬥,而後因為身世不光彩一路逃亡,流落市井,三教九流被他接觸了個遍,真正的「見多識廣」。而且他仗着氣運,常年混跡賭坊,性格里更是埋下了賭徒因子,膽大如斗,常有驚人之舉。
祈雲琉那點算計,只能騙那些相信他的人,而龍輕野從頭到尾就對這段師徒關係沒有什麼忠誠,自然不容易被騙。憑他的手段,在鍾秀峰和禳星台各處一調查,自己在糅合蛛絲馬跡,很容易就猜到了。
至於「美男計」這種主意……連阮青梅都不得不說一句——狗還是你狗。
她一時之間門都不知道要不要同情冉雪螢,畢竟自己曾不只一次因她而死,可被龍輕野盯上,這姑娘的下場怕是比金鈴公主也好不到哪兒去。要說龍輕野有「真心」,她是半點都不信,何況這狗頭的「真心」是最不值錢的。
「青梅,那個葉公子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令荀看出她眼色不對。
阮青梅冷笑,小聲道:「二狗哥哥,那個「葉公子」你也認識。」
「我?」令荀不記得自己認識姓葉的世家子。
「等你見了就知道。」她賣了個關子,又問樊節,「這位葉公子還在山上嗎?」
「當然,他傷還沒好,在冉小姐隔壁養傷,不過我猜,他就是好了也不想走吧,哈。」樊節酸溜溜地道。
樊節不是很喜歡這個葉公子,總覺得這個人氣場不純,心地不正,但是自己本就已經讓冉小姐不喜,若是他再對冉小姐的「朋友」多嘴,只怕要被趕回毓秀峰了。
「阮師妹,到了。」樊節在一座廬宇前停下,「我去稟報……」
話音未落,裏面有童子出來,奶聲奶氣地道:「樊節師兄不必通報了,宗師已在棋亭等待,你直接引貴客去罷。」
樊節領着阮青梅和令荀直接過了庭院,來到一座秀峰之前。和山上的暖意盎然不同,這裏不在法陣的籠罩下,飛雪飄灑,遍地銀裝。地上有一座巨大的棋盤,卻並沒有棋子。靠近雲海的方向有一覆雪飛亭,白鬍子老宗師就在其中。
與亭一體,與山一景,與雪入畫,仙風道骨。
「百里宗師!」許久不見,阮青梅高興地上前。
「見過百里前輩。」令荀恭敬地施禮。
老宗師撩起鬚髮,看向二人,宗師氣場不減:「許久不見,你二人倒是精氣神大變,看來靈芽洞沒白借給你們。」
「那是!」
「都要多謝老宗師提攜。」令荀道。
老宗師笑着道:「是孫曜讓你們來的?百鍊宗沒人了,還得你們兩個來送信。」
「是,也不是。」阮青梅說道。
樊節立即將孫曜的書信呈上,老宗師一目十行地看完,嘆了口氣:「這個孫曜,真是個操心的命,也罷,如今小百里不在了,也只有他這個性子,能頂住宗門了。」
令荀道:「孫師父此番率眾禦敵,英勇無畏,各位長老和弟子們都很敬服他,百鍊宗雖然遭此橫禍,卻也因此更加團結凝聚。百鍊宗重回頂峰,指日可待。」
幾句話說得老頭兒眉頭舒展,心裏熨帖地道:「還是令荀會說話。」
「好了,事情我已經知曉,丫頭,聽說你找老夫有事?」老宗師抬眉,故意道,「怎麼,轟了我的靈芽洞,這次還想從老夫這扒拉什麼?」
阮青梅一笑:「前輩這話說得不對,且不說我幫百鍊宗解決了靈芽洞的糾紛,如今靈芽洞雖然轟平了,卻轟出了靈泉,這可是實打實的百鍊宗「不動產」,說不定地下還有水靈脈,這樁買賣您沒吃虧呀。」
「嘖,」老宗師捋了捋鬍子,「還是這麼牙尖嘴利,整日和令荀在一起,一點沒學到人家的厚道老實。」
這老頭!這就開始捧一踩一了。
「所謂人善被人欺,正因為令荀哥哥這樣老實本分,就得有我這樣的惡人,不然不定多少人要欺負他。」
「噫……酸,真酸!不害臊!」老宗師被這年輕人酸得牙齒都要打顫了,「你們大老遠過來,總不會是為了氣我這個老頭子吧,說吧,何事?」
阮青梅欲說出口,又猶豫了一下。
「前輩,我想單獨和您聊聊。」
樊節一聽,痛快地點頭道:「那我出去。」
阮姑娘很厲害的,她肯定是有更厲害的事要和師祖說,他這種平凡的人就迴避了。
「我也在下面等你。」令荀說著,與樊節一起下山。
阮青梅本來沒打算瞞他,不過這樣也好,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棋亭峰此刻只剩下百里宗師和阮青梅一老一小,老宗師見她面色猶豫,不由好奇:「真奇了,你這丫頭主意向來正,什麼事把你難為成這樣,還要瞞着令荀?」
「前輩,是關於小百里宗師的事,他隕落時,我剛好在場,所以……我聽到了一些事。」
阮青梅半真半假地講了緣由,又如實將百里石如何反抗托羅,如何被魔尊毀去身體,奪走魔靈核心之事,一一說罷。
山風呼嘯而過,雪花飛揚,落在老宗師花白的鬍子上,幾乎融為一體。
「那為你了,」老宗師沉沉、緩緩地說,語氣中透着疲憊和無奈,「其實,此事,老夫早已知曉。」
阮青梅一怔,腦中飛轉:「前輩,你是說——」
老宗師起身,望向雲海,說道:「當年那家人送他上山,我就知道,其中必有蹊蹺。」
「老夫塵緣已盡,家族早已衰敗無人,哪還有什麼旁支親眷。我一早就知道小百里根本不是百里家的人。」
那對夫婦自稱小百里的「父母」,五官卻沒有一點相似之處,百里石也從未稱呼過他們一聲爹娘,顯然一切是有人精心安排。老宗師一看就知道這孩子來歷不一般,之所以收下,是因為這孩子身上雖然隱隱有魔氣,但心性品質卻是完完全全的一張白紙。
若是他不收留,這孩子多半也會被送到別處,他見不得好好的一仗白紙被抹黑。既為宗師,就應該開拓傳承,是人是魔,只要心無旁騖,一心向道,又有什麼關係呢?
因為小石頭心思簡單,在丹修一道上簡直是奇才,年紀輕輕就開山收徒,位及宗師,老百里宗師欣慰于丹修一道後繼有人。至於其他的,從小百里開始能逐一記住他那些師兄師弟,孫曜他們也不再叫錯名字開始,老宗師就已經放心了。
石頭有了感情,也就不再是石頭,今後的事,百里石會自己有一個決斷,是福是禍,都由他自己承受。
儘管如此,得知小百里為宗門戰死時,老宗師還是做不到心如止水,他一個人在棋亭無聲地坐了很久。
那是他最優秀的一個徒弟。
「前輩當真是……」阮青梅萬萬沒想到老宗師竟有這等胸襟膽略,半晌,她道:「這件事我本想當做秘密埋在心裏,誰也沒有告訴,也包括您,我覺得這樣才是對百里長老最好的。」
「噢?那為何又來此,將一切告知老夫?」老宗師問。
「因為這個。」
阮青梅神情一肅,低頭從芥子袋裏摸出一樣東西,「我想把這個交給您。」
那是一塊光滑的玉石,日光照射下發出絢爛的光彩,是一塊罕見的五色玉石。
老宗師怔住:「這是……」
「前輩,您「聽」。」阮青梅將玉石放在老宗師掌心,請他去感受。
咚;
咚咚……
老宗師瞳孔一震,不敢相信地低下頭。
雖然微弱,但確實存在着的,那是靈力的跳動,宛如一個垂死之人的脈搏。
老宗師古井無波的眼神中猛然閃爍過一抹光彩,這是……
「他?他還——」
阮青梅道:「大戰後,我根據記憶中的位置去廢墟里,費了些工夫,找到了「它」,雖然微弱,但是這石頭確實有靈力波動,我懷疑小百里長老的靈識還在。這些日子,我一直將它浸泡在泉眼裏。我想來想去,百里長老生前記掛着的是您的教誨,我想它一定更願意來找您。」
沒記錯的話,禳星台亦有一道靈脈,如果能讓百里石在靈脈附近修行,有老宗師的照拂,一年、兩年、十年百年……也許總有一日,他能夠不再依賴「魔靈核心」,再次成為「百里石」,好好的做一次「人」。
但是這也只是她一個大膽的設想,百里石畢竟也被托羅利用,做了一些不利於百鍊宗的事,功過評說,最終還是要由老宗師定奪。
老宗師對着石子,目光悠遠,彷彿在感慨天道的安排。
阮青梅的事情說完了,便將讓這天地留給老宗師,轉身離去。在她的背後,傳來一聲彷彿融在風裏的嘆息。
……多謝。
阮青梅腳步一頓,搖首,離開。
她不是只記仇的,小百里長老待她很好,對她好的她都會記得,舉手之勞,算不得什麼恩情。
下來的路上,阮青梅腳步輕盈。
之前急着趕路,是怕五彩石離開了泉眼會失掉靈氣,如今交託了這一樁大事,她輕鬆多了。
一下了棋亭峰,就見令荀和樊節正在一邊閑話,旁邊還站着一個侍女穿着的女子。那女子年紀與她相仿,看了她一眼,微微一怔,便沒好氣地走了。
阮青梅:……她惹誰了?
阮青梅覺得莫名其妙,她來到令荀身邊,問道:「那誰呀?」
「好像是禳星台那位冉小姐的侍女。」令荀道。
噢,白月光的人。
「有事嗎?」
樊節有些為難地道:「那是小媛姑娘,自幼服侍冉小姐的,她來傳話,冉小姐聽說禳星台來了客人,想邀你們去坐坐。」
阮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