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荀轍是一個出了名的嫉惡如仇的人。
這個人不接受背叛,當年有隊友背叛過他,後來後悔了,荀轍理都沒理。當然他也不至於痛打落水狗,追殺對方一萬年,他還是尊重別人生命權的。
但這個人這輩子也就從他世界中刪除了。
荀軾聽到荀轍的聲音從手機中傳來,他的聲音仍舊很憤怒,但卻沉靜了不少:“老實說,我現在還是很生氣……既因為你干這種齷齪事,又因為你沒事找事。你欠我的,你一五一十地還,還一輩子都沒得話說,但你沒事把權汀拉進來幹什麼?你以為我之前不知道,所以你要在這裏搞這種假惺惺的把戲?”
荀軾愣住了:“你早就知道?”
“猜到了一些,”荀轍“嘎”地笑了一聲,有點嘲諷,“道迎每次看到你都很憤怒,又很欲言又止。她之前就告訴我,她有一個秘密隱瞞着我,而我想來想去,只能想起,是你出現之後,她才變得奇怪的。你和她單獨見面過,你應該是跟她說了些什麼。”
“那天我和權汀的合作一公佈,你就立刻給我打來了電話。我問你怎麼了,你又吞吞吐吐不肯說,我就……大概有了點想法。”
“只是我沒想到你居然這麼絕。”荀轍沉默了一下,“你害慘我了,荀軾。”
“對不起。”
“我不會說沒關係,因為就是有關係。但我也不會允許你在這裏自怨自艾,或者搞一些行為藝術,比如什麼給我搞了張銀行卡,裏面存着幾千萬什麼的,不需要。這些事情只是在讓你自己舒坦,卻沒有真正幫到過我。”
“我怎麼樣才能幫到你?”荀軾的聲音近乎哀求,第一次展示出了破碎,“你說,我都可以做到。”
荀轍想了想:“和顧野夢分手?”
“卧槽你有病吧!”顧野夢差點跳起來,“你個老六剛剛看上去邏輯還在線,現在過來搞我?”
“你剛剛不是說要陪他一起贖罪的嗎?”
“我跟他說情話你偷聽個鬼?”
“拜託,是你自己把手機摁到接聽鍵讓我聽的吧。”
“你不可以選擇性聽?”
“那你幹嘛都說中文呢?我還能選擇性會?誒我說顧野夢,你不會忘記三年前你試圖勾引我的事了吧?”
“你們說什麼呢?”
荀軾的聲音突然加入,讓兩個之前還在吵架的人忽然意識到情況不對。
“我……你們先談判!別管我!”顧野夢趕快找了個要給媽媽倒杯水的刻意理由溜了。
親娘的,影響仕途啊。
荀轍有點尷尬:“這個事是這樣……”
“我不能和顧野夢分手。”荀軾忽然說。
他說得很認真。
荀轍不繼續剛才的話題了:“你說說理由。”
“我可以答應你任何事情,而且我也知道,我錯得無可救藥,沒有資格討價還價,——但是我不能和小夢分手。因為對於我來說,她就是一切。”荀軾說。
“她說我陪她一起修補千瘡百孔的人生。其實不是的,是她在陪我。弟弟,你的存在,喚醒了我的人性,但她的存在,讓我意識到了我真的是一個人。”
“你說你不能和大嫂分手,”荀轍說,“究竟是不能,還是不想?”
荀軾愣了一下,隨即堅定地說:“不想。我不想和小夢分手。”
悅耳的笑聲在電話聽筒中響起。
是屬於音樂小天王的笑聲,又有磁性又陽光,像是唱歌一樣:“那挺好。”他輕鬆地說,“其實,哥哥,我那時選擇拒絕權汀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你就是這樣的人了。”
“你很安靜,每天都在讀書,似乎人畜無害,整個人有一種近乎透明的天真感。”
“但我知道那不是真的。”
“你很驕傲,你需要時刻確認自己是個天才,只有這樣,你才可以堅定信念地繼續過這種沒勁的生活,放棄自己的天性,去像個苦行僧一樣,做這個年齡的孩子很難做得到的事。如果某一天,魔法失效了,回歸人性了,你就活不下去了。所以你非常自私,你攥着一切都不肯鬆手——奶奶說你和爸爸都活得很苦,我到家和你們一起生活了之後,才發現,奶奶說得對。你們兩個都活得又苦又可悲。”
“所以,當我剛才聽到你說你不想和大嫂分手時,我還挺高興的。”荀轍說,“因為這意味着,你終於開始把自己當成一個真正的人了。這是一個好的開始,我當時那樣做,其實就是為了守護這樣的你。”
“哥哥,你是我的哥哥,你不應該做一個怪物,你這樣的人,就應該去做一個優秀的人。”
“希望從今以後,你可以在大嫂的陪伴下,繼續這樣好下去。去想你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你自己想做的是什麼樣的人,然後做到它們,這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幫助了,我希望我的投資是有回報的——爸爸的理論,不是嗎?”
荀軾忍不住笑了,眼角還有淚水:“謝謝你。”他近乎哽咽地說。
“說謝謝倒也不必,畢竟我沒原諒你,”荀轍的聲音很輕鬆,“過年回家吃飯,算是第一道懲罰,好吧?我就喜歡看別人尷尬癌晚期的畫面,尤其是你和爸。聽到沒?不準拒絕。”
“……好。”
“另外,我和大嫂真沒什麼,你別亂猜,我只愛道迎,對她不感興趣的。”
荀轍胡亂地解釋了幾句,然後說自己還要錄節目,便結束了這個電話。
荀軾很熟荀轍的行程,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這個人很明亮,向來不說謊。
荀軾看向窗外。
已經快到中午了,無數的陽光像是線一樣傾瀉進來,沿着傾瀉的窗戶,鋪滿了一整個房間。灰塵在騰飛,像是小飛蟲一樣,飛出的動線將虛空切割殆盡。
這讓他想起了那個晚上。
那時,他生意失敗,車也拖去賣了,口袋裏只剩下了五百塊錢。他看中了錢一輩子,可是卻在頂點被人打了下來。
洒脫都是裝給別人的,自己卻是真的絕望。
可是在那個晚上,他卻看到了蓬勃的生命力。像烈火在熊熊燃燒的玫瑰從地鐵口外往裏步步生蓮,順着乳白色的台階,一步一步地朝他走來。他原本真的只是想在地鐵站裏面思考一下人生的,畢竟他在魔都已經沒有落腳的地方了——總不能去父母家。
魔都最熱鬧的地鐵站。
末班車。
無數的人來來往往,無數的你我他在忙碌着各自的人生,在各種如同光線一樣的動線中,那個人順着唯一的空線往下走。玫瑰在盛放,絕不服輸,絕不認罪,一定要張揚地活下去——
“我把包子買回來啦!”
荀軾猛地回過頭。
顧野夢推開門,舉着其中一隻手,邊氣喘吁吁邊挺高興地給他說:“一口氣買了一大堆,你吃一半,我還要吃一半!”
我們結婚吧。
那時他條件反射地這麼說。
“喂,怎麼還在發獃?”顧野夢被他看得有點心虛,“不是,我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不會還在糾結我和你弟弟吧?”
“……”
“我和你弟弟什麼都沒發生啊!哎呀這個事是這樣的,那時我病情很嚴重,想自殺,結果死之前,道迎和你弟弟在一起了。那我這不是覺得愛豆都是些薄情寡義的東西嘛,就想幫道迎試探一下,就發了點那什麼,咳,撩騷的話……”
靠,怎麼說不下去了。
以前那個唾面自乾的猛女去哪兒了?
說啊!顧野夢!
“我……我……”顧野夢憋了半天“我”,也沒我出個什麼所以然來,“我……哎總之我和他什麼都沒有!你弟弟不理我!我也不喜歡他!我就發了幾句話然後我發現他其實是個好人他和道迎就happyending了在那之後什麼都沒有了真的我承認我發了幾張過分的照片過去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再這樣我就生氣了!我……荀軾?”
荀軾用力地吻住她,熱烈又瘋狂。
顧野夢被吻得很舒服,連腳下都軟了:“我……我還拿着包子呢……”
荀軾搶過她手中的袋子,放到一邊,然後繼續吻。
陽光還是很亮,驅散了冬日的所有寒意。窗帘也被拉上,但無所謂,室內已經有了烈火一般的玫瑰,足以點燃無邊的黑暗。
沒有人會不愛這樣的玫瑰,而他會永遠為此沉淪。
我愛你,顧野夢。
新的時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