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瘋酒劍
老人一直冷眼旁觀，絲毫沒有趁機出手擒拿的意思，直至阿戰面色紅潤，長呼一口濁氣，這才悠閑起身，伸出兩指，然後再輕輕併攏。
“那我們……繼續！”
話音剛落，老人身後那巨大的酒葫蘆四周突然漣漪陣陣，幾柄蕩漾着水路波紋的一寸短劍，緩緩出現。
老人凌空一指，一柄以酒化作的飛劍，朝着阿戰眉心激射而去。
面對凌厲一劍，阿戰面無表情，沒有任何躲閃動作，就這麼直面飛劍。
啪！
飛劍在阿戰眉心處激起一朵酒花，然後一穿而過，沒有遇到任何阻力。
阿戰的額間瞬間留下一個銅錢般大小的空洞，只是如此恐怖的傷勢卻不見意料中的鮮血噴涌飛濺，唯有縷縷白霧從額間空洞處詭異泛出。
老人眉頭一挑，並沒有露出驚訝神色，只是緩緩說道。
“陰陽之幻術？看來冷清秋那丫頭倒是傾囊相授了，不過還是可惜……”說話間，老頭兒單手負后，雙指輕輕一夾。
叮……！
一柄輕柔短劍，發出一絲顫鳴，然後在兩指間不得寸進。
“陰陽幻術，可幻化萬千，其奧義絕技羅森萬象，據說可演化千萬分身，使人無法辨別真假。你這招嘛！也只能勉強算得上入門。”老人頭也不回，繼續點評到。
見偷襲未果，阿戰果斷棄劍，身形暴退，瞬間與老人拉開了百丈距離。
“喂！老頭兒，是我爹叫你來抓我的？你們來了多少人？我可事先告訴你，我不玩夠是不會回去的。”站在百丈之外，阿戰衝著老人連連喊道，絲毫沒有身處困境的覺悟。
聽着阿戰的強勢喊話，白髮老頭兒有些微微汗顏，幸好對這混小子的脾性有所了解，不然早就衝上去一巴掌拍死了。
早就知道他們這位少谷主因不經世事，脾氣魯莽暴躁，不懂迂迴變通，也不知人情世故，可他就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
呃……好吧！他可能真的是看不出來……看着急速衝來的身影，老頭兒一時有些無語。
於是，璀璨星空下。
“這清風劍法你舞得像老姑娘跳舞一樣，八歲小孩都比你出劍有力道……”
“這是裂岩拳，拳風所至，摧山斷石，不是你用來和面的……”
“這神風步，動如風，靜如松，被你使出來就像半歲孩童學步一樣，真替姓聶的丟人……”
“你這是隨影刀？來！我站着不動讓你劈個百十來刀，能傷我分毫我給你當孫子……”
……！
一夜無眠，直至東方地平線射出一道金色光芒，宣告晝夜交替，喧鬧才漸漸停止。
被刺眼的朝陽一照，口乾舌燥的老頭兒恢復了一絲神志，他一屁股坐在酒葫蘆上，彈指扯出幾道酒水灌入口中，發出一聲舒暢的呻吟。
另一邊，阿戰艱難地支撐着左搖右晃的身體，已經碎成布條的衣着搭配他那毫無血色的面容，儼然一副瀕死的模樣。
灌入幾口烈酒後，老頭兒終於魂歸本體，回想起昨天夜間的一幕幕，老頭兒不禁一陣楞神，自己這是怎麼了，本意是敲打一下即將遠行卻不知江湖風險的二人，最後怎麼……。
老頭兒老臉一紅，要是讓外界知道他堂堂劍道魁首‘瘋酒劍’，如潑婦罵街一般，罵了一個孫子輩一晚上，那他數十載打造的聖人人設，豈不是一朝崩塌。
嘭！
阿戰終於支撐不住，耗光最後一絲氣力之後，
直挺挺的倒在沙地里。
老頭兒有些無奈，低頭了一眼躺在沙子裏失去意識的阿戰。
“我說混小子，真不知道是我要抓你，還是你抓我？你有如此精力，幹嘛就不考慮考慮逃跑呢？”
其實他此次出谷根本就不是為抓他們二人回谷，相反還身負點撥教化之託，不然以他的實力對付一個還未涉及武道的林楓和武學駁雜粗淺的阿戰，還不是易如反掌，哪裏用得着這麼費勁。
老頭兒瞥了一眼遠處那個躲在沙丘后探頭探腦的身影，訕笑一聲說道：“你的好兄弟都死了！你還不跑。”
林楓縮頭縮腦的走出來，臉上一副看了就令人生厭的笑容：“欸……老前輩說笑了，以您通天的本事，如果真要殺我們，動動小指頭就可以了，哪裏還用如此大費周章，您這分明是在點撥教化小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是嗎？老頭兒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狼狽不堪的阿戰，內心一陣罵娘！
“行了！真不想他死，就把這個枚回息丹給他服下！”老人丟出一枚黑色藥丸，說道。
林楓接過藥丸，走到阿戰身旁摸了摸脈搏，然後將回息丹揣入懷中，再次擺出諂媚笑容：“多謝前輩賜葯，不過是阿戰頂撞前輩在先，過錯並不在您，作為兄長，我認為理應受點懲罰……嘿嘿！”說話間，還不忘出腳在阿戰的頭上踩了一下。
老頭兒面容獃滯，額頭青筋，一陣狂跳！這兩人行走江湖，絕對活不過半月，一個是笨死，一個是被人活活打死。
在極南之地，南梁往南，七洵境內。悠悠青山之間，桑樹連蔭，稻田成片，有人負劍挎酒而歌:
瘋癲十載惹人嘲，仗劍他日噤塵囂。
酒中悲歌醉人曉，昨日恩仇今日消。
劍氣一去八千里，唯負故去日朝朝。
朝也好！夕也好！不見當年瘋人狂。
去也好！歸也好！似聞昨日酒仙笑。
生也好！死也好！還望今朝劍氣騷。
……餘音回蕩，緩緩消散！
詞中講述的是一位好酒且瘋癲的傳奇劍客。年少時，肆意妄為幾近瘋癲，用手中劍快意恩仇，管他是非善惡，統統一劍斬之，說不盡的瀟洒風流。中年時，終因手中利劍，負了佳人，背了俠義，從而背上了恩怨情仇，只得以酒澆愁，卻又是講不清的愛恨情仇。花甲之年，劍客早已棄劍多年，歸為故鄉一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普通老農，可終究難逃世間的恩怨情仇，當仇家尋來，已過花甲之年的劍客，為救一村百姓，一人獨挑一座宗門外加朝廷三千鐵血軍卒，最後殺退來犯之敵，自己也力竭而亡，只留一段佳話，供世人感嘆唏噓。
江湖俠客都知道有那麼一位豪氣干雲的劍客，無不敬仰崇拜，卻少有人知道其姓名，只知道此人有些瘋癲，愛喝酒，明明是劍道大能，卻在棄劍后終身不再碰劍，於是稱之為——瘋酒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