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邊關小鎮
大漠,邊關,風沙鎮。
風沙鎮,地處西北邊陲,是臨近大漠的最後一個小鎮。
再往西,不遠便是那被一望無際的黃沙所覆著的沙漠。
風沙鎮,就像它的名字一樣,終年不變地經受着風沙不斷地侵襲。
在夕陽的餘暉下,在黃土的反襯中,一磚一瓦都殘留着風沙的痕迹,猶如老人遲暮的臉,抹不去那歷經歲月滄桑的印記。
即將踏入沙漠的商旅在此停歇,集結,籌備着沙漠之行所必要的水和物資。
從沙漠歸來的商隊在此駐足,狂歡,慶幸活着的同時肆意地揮霍着金錢。
這使得原本貧瘠的邊關小鎮,在其滄桑的外表下卻擁有着與之截然相反的畸形繁華。這是否也猶如遲暮的老人在逝去之前,迴光返照般綻放出最後的光華?
“醉君樓”是風沙鎮上唯一的一家酒樓。既是酒樓,也是客棧。
這裏的裝潢雖然簡單,但卻絕對乾淨、寬敞。雖不比江南的精巧別緻,也不如京城的富麗華貴,但卻獨具西北的粗獷與豪放。
這裏的菜系雖然單一,但絕對味美、量足。不管是西北傳統的知名美食,還是種類五花八門的特色小吃,這裏都應有盡有。最知名的如手抓羊肉、隴西臘肉、靖遠羊羔肉,還有釀皮子、炒麻食、炒油粉、冰糖熱冬果、牛奶雞蛋醪糟、甜胚子、韭菜雜辣子、豬血燴豆腐、花椒葉饃饃等。羊肉肉質細嫩而不膻,山珍野味豐富,再加上其西北獨有的風味進行料理,無一不讓來往的旅人大快朵頤。
既是酒樓,有了美食,怎麼能缺得了美酒?
邊關的酒,既囊括了西北的粗獷豪邁,又容納了西域的異域風情。醉君樓里,既沒有女兒紅,也沒有竹葉青,有的只是本地釀造的麥酒、粟酒和青稞酒,以及西域傳來的葡萄酒,但其獨特的香醇卻無一不惹人心醉。
邊關雖然貧瘠,但小鎮的夜,卻極為的喧鬧和繁華。
或許是因為白天的氣溫實在太高,熱得人們實在難受得不想出門活動。寒夜雖然刺骨,但坐在酒樓中,將寒冷與風沙拒之門外,再往喉嚨里灌上一口辛辣的酒,咬上一口爽口的羊肉,實在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情。而這,似乎也是小鎮上唯一可供眾人一起消遣的事情。
漫天的星光伴着月光映在了沙漠的夜空之上,顯得格外地清澈,美麗而又神秘。
但對當地人來說,這是從小就已司空見慣的場景,早已沒什麼稀奇。外地來的旅人雖然讚美、嚮往,但他們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哪裏能夠停下腳步駐足欣賞,不過是驚鴻一瞥罷了。
說是入夜,太陽其實也不過才剛剛落下不久,但醉君樓里卻早已坐滿了賓客,熱鬧至極。
醉君樓共有兩層。一樓是大廳,空間雖然不算大,但也不小,十張八仙桌若是坐滿,少說也能容納八、九十人。跑堂的小二如穿花蝴蝶一般忙前忙后,倒也顯得機敏伶俐,應付自如。二樓是用屏風簡單隔擋而成的隔間,數量相對較少,只有六桌,但卻相對安靜和私密。客房和廚房則全部在後面。
原本邊陲的小鎮也不是每天都能像這樣客滿,但今天恰好來了一支將要進入沙漠的小型商隊,就佔了大廳靠左的六桌。中間的五桌應該是護衛和雜役,將近有四十人左右,拱衛着最左邊靠里的主桌卻只坐了三人。
為首的是一位作商賈打扮的老者,他面容精瘦,蓄着長須,雙眼微眯間透着一股精明,
應該是商隊的老闆。其左手邊坐着的是一位不苟言笑的壯碩青年,吃飯時不僅刀不離手,而且滴酒不沾,應該是護衛之類的角色。最令小二詫異的卻是其右手邊還坐着一位身着一身灰色紗衣,頭戴面紗的姑娘,看不清面容。
邊關女子大都酷愛佩戴面紗,一是為了遮蔽風沙,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遮掩容貌,畢竟邊關民風彪悍,馬賊橫行,也是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西北的女子雖然大多豪爽奔放不輸男子,但像這種跟隨商隊一起穿越沙漠的卻是極少。要知道,沙漠環境惡劣,極易損傷女子容貌。若是偶爾穿行還好,但若是常年奔走於沙漠之中,難免皮膚變黑,因乾燥而失去水分,容易衰老。
在沙漠中的商隊根據規模,可分為大、中、小三種。
第一種,是大型商隊,規模至少都有兩三百人,光是駱駝有也不下近千匹。但這種大型的商隊卻不常見,往往得好幾年才可能遇見一次。因為,他們行商的終點會到西域以西更遠的國度,光是往返一趟都得兩三年。當然,大型商隊所收穫的利益也是最可觀的。所以,他們的規模龐大,護衛人數眾多,武裝力量極為強大,也最安全,尋常馬賊根本不敢招惹他們。
第二種,是中型商隊,規模大約一百多人。其實,除了大型商隊以外,沙漠裏的商隊大多駱駝的配備數量都是人數的三倍。只不過,大型商隊的貨物較多,所以駱駝的配備要多得多。中型商隊的數量很少,大多都是由小型商隊組合而成。這樣,是為了集合各自商隊的護衛力量,一起抵禦沙漠裏的馬賊,可以更加安全。但也並不是任何時候,都能等到有同時出發的小型商隊湊到一起。
所以,沙漠裏往往遇到的都是第三種小型的商隊,根據自身實力的不同,人數在三五十人不等。他們主要的行商路線,也就是在西域和中原之間進行往返而已。雖然單趟的利益沒有大型商隊可觀,但好在路途周期較短,來回往返的次數更多。但其遭遇馬賊時的風險也比較大,畢竟護衛力量有限。所以,這種小型的商隊一般都有常年穿行沙漠,經驗豐富老到的人帶領。顯然,那位商賈打扮的老者應該就是一位常年在沙漠中行商的老手。
大廳靠右的另外四桌則全是鏢師打扮。邊關之地,民風彪悍,馬賊橫行,押鏢走鏢的鏢師反倒是最為常見。外圍的三桌坐滿了鏢師和趟子手,整個大廳里就數他們最為嘈雜,喝酒划拳,吹噓着自己見識和本事,聲音最大。好像擔心別人聽不見,就不知道自己是個人物一般。
而最中間拱衛着的那桌,也只坐了三人,自然是這家鏢局裏這趟領鏢的鏢頭。
他們是昨天到的,聽他們的交談和吹噓中,也知道了他們的身份。
那三人之中,領頭的一人,身處中年,但卻兩鬢斑白,蓄有長須。雖然是江湖中人,但卻頭戴儒巾,身着長衫,一副文人打扮的,隨身兵器是一桿銀色長槍,正是鎮遠鏢局的大鏢頭“碧血銀槍”秦雄。
鎮遠鏢局的總舵位於蘭州,其勢力範圍基本覆蓋整個西北,其餘城市也開設有分舵。
秦雄的右手邊坐了一位身材略顯肥胖的中年人,白白凈凈的,看上去十分富態,即使不笑時,臉上也總是帶着三分笑意,反倒像是一位和氣生財的生意人,隨身兵器是一雙“奪命追魂鉤”,這是鎮遠鏢局的二鏢頭“笑面閻羅”嚴莫為。而秦雄的左手邊則坐着一位身材魁梧的虯髯大漢,只見他面容粗獷而黝黑,滿臉橫肉,雙目突出,隨身兵器是一把“金背大環刀”,正是鎮遠鏢局的三鏢頭“金刀無敵”王破甲。
相比手下們的喧鬧,秦雄的神色反倒顯得頗為拘謹。
王破甲輕咳一聲,舉杯低聲笑道:“這一趟風餐露宿地奔波了十多天,但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將鏢押送到了目的地,大鏢頭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不如喝杯水酒,與弟兄們一起樂和樂和。”
秦雄神色一肅,道:“這一趟我們雖然已將鏢安全地押送到了風沙鎮,但之前約定的接鏢之日卻是昨天。這都過了一天了,托鏢的人卻還遲遲未能出現,但願不要出什麼岔子才好。”
嚴莫為則哈哈一笑,道:“大鏢頭多慮了,或許是路上遇到什麼事情耽擱了也說不定。況且,縱然發生什麼,有大鏢頭的‘碧血銀槍’在,再加上三鏢頭的‘金刀無敵’和我‘笑面閻羅’,江湖上哪路的英雄不給幾分薄面,又有什麼岔子是解決不了的?”
說話間,門口的門帘突然掀起,一個血淋淋的包裹飛了進來,正好穩穩地落到了秦雄三人的桌上。眾人定睛一看,竟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秦雄定睛一看,正是之前約定在此接鏢的托鏢人。
抬眼間,只見門帘已落下,兩條人影卻像是幽靈般突然出現在秦雄三人的桌前,竟沒人看出他們是怎麼進來的,身形之快,令一眾鏢師駭然。
這兩人都身着黑色緊身勁裝,手握一柄黑鞘長刀,他們不僅身高身形都一樣,甚至連面容都長得一模一樣。兩人皆是鷹鉤鼻子三角眼,面容枯槁蠟黃猶如死人,目光陰毒而尖銳,就像是毒蛇一般。
只不過,秦雄等老江湖卻看出,他們的臉上顯然是帶了人皮面具,應該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真實相貌。
看這架勢,這兩名黑衣人分明是衝著鏢局眾人而來。只聽錚錚聲絡繹不絕,鎮遠鏢局的鏢師們都紛紛拔刀出鞘,只等三位鏢頭一聲令下,隨時準備迎敵。
左邊的黑夜人冷冷掃過眾人一眼,雙眼半睜半閉,目光陰冷。也不見他做出任何兇狠的表情,但被他掃過的一眾鏢師莫不都覺得後背發冷,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不敢動彈。
他嗤笑一聲,隨即轉過身來盯着秦雄三人,竟對身後一眾鏢師完全無視。
只聽他聲音陰森而尖銳,道:“真是可笑!明明武功低微,就跟路邊的阿貓阿狗一般,居然敢叫什麼‘碧血銀槍’、‘金刀無敵’、‘笑面閻羅’。依我看,你們不如改叫‘銀樣鑞槍頭’、‘閹雞刀’和‘傻笑白痴’的好。”
眾人聞言大怒。江湖中人最重名聲,出來行走江湖,誰沒有幾分血性。況且,鎮遠鏢局勢力覆蓋整個西北,結交黑白兩道,這些年哪個不給他們幾分薄面?黑衣人如此羞辱秦雄他們三人,顯然是不把他們放在眼裏,若是今日選擇忍氣吞聲,今後他們三人還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嚴莫為那張總是帶着三分笑意的臉也已失去了笑意,雖未說話,但神色陰沉,冷冷地盯着兩名黑衣人,顯然是動了殺意。王破甲本就是三人之中性子最為火爆,平日裏最是疾惡如仇,聞言怒道一聲“好膽”。正要出手教訓這兩名黑衣人之際,卻見秦雄單手一壓,制止住了王破甲,道:“幾分虛名,不過是江湖上的朋友抬愛,不足掛齒。敢問閣下是哪路的朋友,今日找我鎮遠鏢局麻煩,究竟意欲何為?”
秦雄到底是老江湖,經驗老到,城府頗深,不像王破甲這樣衝動。這兩名黑衣人身份神秘,剛才突然出現的身法極為詭異,這麼遠的距離將人頭丟到桌上卻紋絲不動,這份暗勁的運用手法也極為了得,顯然絕非庸手。秦雄一時摸不清黑衣人的底細,所以才強壓怒氣,選擇出言試探。
要知道,真正走鏢的人大都講究以和為貴。鎮遠鏢局之所以坐大,若是光靠武力,只怕早已仇家遍佈,關門大吉。所謂“三分保平安”就是:帶三分笑,讓三分理,飲三分酒。鎮遠鏢局正是靠着禮讓三分,結交黑白兩道,方能在邊關行走暢通無阻。秦雄作為鎮遠鏢局的大鏢頭,自然懂得這個道理。
若這兩名黑衣人只是為了簡單地攔路要財,反正這趟托鏢的僱主已死,大不了花點銀子打發掉,免起爭執。當然,若是這兩名黑衣人鐵了心要動手劫鏢,壞了鎮遠鏢局的名聲,秦雄等人卻也不是軟柿子可以任人隨意拿捏,少不了得見血殺人,好叫他們知道鎮遠鏢局二十多年的名頭可不是光靠嘴說出來的。
這時,右邊的黑衣人出言冷笑道:“就憑你們這群土雞瓦狗,也配問我們兄弟的名號?你們這趟保的紅貨在哪兒,交出來,饒你們不死。”只聽他聲音沙啞而粗糙,就像是破鑼一般。
秦雄面色一沉,還未開口,王破甲已怒極笑道:“哪裏來的雜碎,也敢在本大爺面前口出狂言,看大爺不一刀劈碎你的腦袋。”他本是火暴脾氣,此番受了黑夜人的言語譏辱,哪裏還忍得下去。話音剛落,便已飛身而起,正是一招力劈華山,斬向左邊黑夜人的頭。
嚴莫為本站在一旁不語,這時卻也突然出手。只見他身形輕盈似箭,完全看不出是一個胖子。一出手,便是其獨門武器“奪命追魂鉤”,直取右邊黑衣人的心臟。
王破甲號稱“金刀無敵”,自是刀勢勢大力沉,這一刀下去,就是巨石也可劈開,何況是黑衣人的腦袋。那嚴莫為號稱“笑面閻羅”,一雙奪命追魂鉤自是勾魂奪命,招式陰狠毒辣。
他們二人本已相交多年,出手時的默契自是配合得相得益彰,一剛一柔,剛柔互補。
秦雄雖未出手,但卻有藉著二人試探兩名黑衣人的深淺之意,同時也抱着為他們二人壓陣的想法。
但見兩人的攻勢已至,一金一銀兩道虹光如離弦之箭分別射向兩名黑衣人。兩名黑衣人卻只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目中的神色就像是在看兩隻跳樑小丑一般。嚴莫為二人心中怒意更勝,不禁又加重了幾分力道,恨不得立時將這兩名黑衣人砍頭挖心。
直至嚴莫為二人的攻勢臨近黑衣人身前一尺時,兩名黑衣人同時揮動刀鞘,后發而先至,各自以刀鞘隔開王破甲和嚴莫為的攻勢,一腳踢向他們的小腹。他們來得快,去得也快。剛衝出去,便又被踹了回來,倒在地下,雖未昏迷,但也咳血咳得厲害。他二人氣勁凝聚時被黑衣人一腳踢中丹田,勁氣四散,一時間真氣紊亂,也說不出話來。而兩名黑衣人依舊站在原地,彷彿從未動過一般。
眾人不禁色變,秦雄面色鐵青,雙拳緊握,一眾鏢師更是膽寒,握刀的手也已沁出了冷汗。
這時左邊的黑衣人再次凝視着秦雄,開口冷笑道:“最後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交出你們這趟保的紅貨,饒你們不死。”
秦雄提起桌畔的長槍,目眥盡裂,道:“我們‘鎮遠鏢局’名揚江湖二十多年,從來沒有活着交鏢的道理。想要劫鏢,先問問我手裏這桿銀槍!”
槍乃百兵之王,正所謂一寸長一寸強,其攻防速度極快,兼具剛猛和靈動,乃是戰場上第一殺伐之器。歷代名將的兵器都以用槍最多,只因其無論是單挑還是群戰,都能應付自如。
一眾鏢師早已四散而開,將其團團圍住,一方面是怕殃及池魚,另一方面確實防止黑衣人逃走,將門口也已堵住,斷了黑衣人的退路。而大廳靠左的那幾桌商隊的護衛和雜役也早已退到一邊,將主桌的那三人護衛在了裏面。那位持刀的壯碩青年也已長身而起,持刀戒備着,但顯然不想蹚這趟渾水。
只見秦雄槍出如龍,槍勢遊走間,已將兩名黑衣人籠罩其中。
左邊的黑衣人冷哼一聲,上前一步,“嗆”的一聲拔刀出鞘,迎了上去。
秦雄的槍法飄忽靈動,猶如靈蛇吐信一般,但卻勢大力沉,槍勢舞動間,只聽“呼呼”風聲不絕於耳,招招皆是直取黑衣人的要害。黑衣人刀光迅疾,猶如閃電,招式詭異而辛辣,出手的部位更是匪夷所思。原本是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沒想到,秦雄的槍勢雖然迅疾,卻遠不如黑衣人的刀快。槍身與刀身的碰撞間,反倒是秦雄顯得應付不及,被黑衣人欺身而進。反觀黑衣人的攻勢反而越打越快,越打越猛,好幾次秦雄都只是堪堪避過黑衣人的殺招。
秦雄的掌心已沁出了冷汗,再這樣下去,不出二十招,他必將拜於黑衣人的刀下。
又過了十多招,秦雄被黑衣人一刀劃破胸襟,秦雄奮起轉身,槍勢迴轉而閃電般刺出,正是其絕招“回馬槍”。
秦雄成名江湖多年,正是靠着這招回馬槍,不知在多少次生死險境中反敗為勝,以弱勝強,才成就了今時今日“碧血銀槍”的威名。
只可惜,黑衣人並不是秦雄之前遇見的那些一般的江湖高手,他的刀法本就以招式詭異見長,秦雄的這一招回馬槍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見槍勢迴轉而來,卻被黑衣人仰身避過,他的身體就像沒有骨頭一般,滑向了秦雄身前,一腳踢中了秦雄的胸口。霎時間,秦雄被一腳踢飛,口中鮮血飛濺。
黑衣人正要追上,逼問這趟鏢物的下落之時,突聽二樓一聲冷哼傳來,一雙竹筷飛射而來,釘在了黑衣人的身前。竹筷入土三分,這份勁力,這份手法,不由得黑衣身形一滯,停下了腳步。
抬眼望去,竟是樓上有兩位頭戴斗笠江湖客站起身來。
他們坐的位置就在二樓角落,光線略顯陰暗,本就不引人注意。再加上眾人的目光皆被黑衣人所吸引,就更加忽視了他們兩人的存在。
他們兩人坐着還好,此時一站起來,眾人莫不一瞬間就被二人的奇特外貌所吸引。
只見其中一人正值壯年,身着緊衣,身形如豹,渾身肌肉虯髯而充滿了爆發力。他豹頭環眼,燕頷虎鬚,眉如刀削,雙眼目光如電。另一人雖年近花甲,但身形卻極為高大,竟比那身旁的漢子還要高出一個頭。但更奇的是他雙臂自然下垂時,竟臂長及膝,宛若長猿。他雖面容精瘦,臉上長着皺紋,但卻雙眼銳利如鷹,彷彿一切陰謀詭計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二人縱身一躍,落到秦雄身前。只見那豹頭漢子摘下斗笠,盯着兩名黑衣人緩緩道:“隴右雙煞,你二人數月間在河北、山西、陝西等地犯下多起大案,殺人越貨,強取豪奪,一路向口外逃竄,我等在此已等候多時。”
眾人一聽,不禁駭然。難怪這二人如此難以應付,原來竟是黑道里的棘手人物“隴右雙煞”。他們二人分別被稱之為“天煞”和“地煞”,不僅武功高強,而且心狠手辣,專做殺人越貨的買賣。據說,出道多年以來從未失手,不承想今日竟在此碰見。
右邊的黑衣人正是天煞,他目中精光一閃,嗤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鐵掌神猿’和‘鐵面判官’啊。我們兄弟二人行走江湖靠的就是手中的刀,夠快,夠狠。想要留下我們,也得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秦雄受傷倒地,原本心灰意冷,沒想到此時聽見他們的對話,不禁面露喜色。“鐵掌神猿”袁青山和“鐵面判官”鐵震是江湖中最具盛名的兩大名捕,早已成名多年。
鐵震號稱“鐵面判官”,他的兵器是一對長約一尺三寸,重三十六斤,以玄鐵打造的判官筆。判官筆是江湖中少見的冷門兵器,江湖中人都知道,但凡敢使這種兵器的人,必定是高手。俗話說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而判官筆就是專門近身搏殺的兇險兵器。鐵震手中一對玄鐵判官筆,專打人身三十六大穴、七十二**。聽說近幾年不少江洋大盜都栽在他的手裏。
而“鐵掌神猿”就更加了不得了。袁青山天生骨骼異於常人,臂長如猿,其通臂拳已練出第十響,是江湖中少見的外門高手。不僅如此,袁青山的鐵砂掌功力也已爐火純青,開碑裂石不在話下。傳說,袁青山已將通臂拳和鐵砂掌這兩門外家功夫的招式和功法融為一體,自此之後,雖然鮮有出手,但每次出手卻從未敗過。袁青山近幾年已很少在江湖上走動,想必若非是“隴右雙煞”犯下如此的大案,還驚動不得他老人家現身。
鐵震雙手探入腰間,拔出判官筆,飛身而出,眨眼間已向地煞攻出三招,分別各取肩頭、面門和左胸三處大穴。一雙判官筆使得迅疾如風,快若閃電,卻不帶一點風聲。反觀地煞,揮手間也已還了三招,招式陰狠毒辣,出手的部分更是詭異難測。
地煞的刀法和鐵震的判官筆都是以快打快打法,只不過地煞的刀法更加陰狠詭異,鐵震的判官筆則更顯輕靈飄逸。二人纏鬥間,一時難分高下。
地煞雖與鐵震斗在一起,但天煞卻一動不動,並未出手,只因袁青山也還未出手。
這時,天煞的目光一凜,袁青山雙手背負,已邁步而出,來到了天煞的身前。
袁青山開口道:“你們近三個月來連續犯下河北‘施家莊’施大善人一家二十五口滅門案、山西‘通寶錢莊’盜殺案、陝西‘揚威鏢局’珠寶劫殺案等大小共計十一件兇案,然後一路向西北逃竄,是打算劫夠金銀珠寶后逃出關吧?只可惜,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老夫和鐵捕頭早已料定你們的計劃。”
天煞冷哼一聲,道:“老頭子廢話說了這麼多,怎麼還不出手?”
袁青山深嘆一聲,搖頭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你二人犯下如此多的大案,老夫自當拿你歸案,但卻也要追回失竊的贓物。”
秦雄此時方才醒悟,原來隴右雙煞身着緊身勁裝,全身上下除了一柄黑鞘長刀外,再無他物。那些洗劫而來的金銀珠寶顯然未帶在身上。但他們這樣的黑道人物,心狠手辣,陰險狡詐,又怎麼會信得過將如此巨大的一筆財富託付給他人?難道他們將這些金銀珠寶藏在了附近?心念及此,秦雄不禁面色潮紅,心跳急促,只是不知這批贓物究竟藏在何處。
天煞對袁青山冷笑道:“要想知道這批財物的下落也可以,只要你自斷雙臂,再跪下來叫我三聲‘爺爺’,我就告訴你。”
袁青山本已韜光養晦多年,早已過了衝動易怒的年紀,此時聽聞天煞的言語折辱,面容也不僅冷了下來。原本背負的雙手也已放下,淡然道:“既然你求死,那我就先打斷你的四肢,再慢慢逼問贓物的下落。也好叫你嘗嘗老夫用刑的手段,不知到時你是否還能這麼嘴硬。-”
袁青山已伸出了他的雙手,眾人的目光都不禁被這雙奇異的手所吸引。他臂長及膝,所以手臂的骨骼要比常人更長,手臂上青筋凸起,猶如兩柄鋼鐵鑄造而成的兇器。而他的五根手指不僅粗大,而且長短竟完全一樣,指甲全禿,掌心隱隱發黑,正是鐵砂掌練至爐火純青的跡象。
天煞原本目光輕視,但在見到袁青山這雙手時,也盡已收斂,露出全神戒備的模樣。
袁青山雙臂掄圓,一掌拍出,一拳又至,勁力沾衣而發,渾身骨骼隨勁力遊走而爆響。掌勢剛猛凌厲,含勁吞吐,拳勢飄忽,虛中藏實,正是袁青山將通臂拳與鐵砂掌融合后創出的獨門武功。通臂拳本就以背力為法,講究放長擊遠,先發制人,再結合袁青山異於常人的手臂,已將這門拳法的威力提升到了極致。通臂拳以柔為主,攻防結合,鐵砂掌剛猛凌厲,一剛一柔,剛柔並濟,威力無窮。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秦雄心中更是暗嘆一聲,不愧是“鐵掌神猿”!
天煞的與地煞二人本就師出同門,刀法同樣走的是辛辣詭異,以快打快的路數。只不過天煞的刀更快,更狠。但袁青山的防守滴水不漏,天煞好幾次的殺招都被袁青山穩穩地化解。
眨眼間,二人已互拆了二十多招,天煞的刀法是越打越快,刀勢是越打越急,明面上是壓着袁青山打,佔據上風。但實際上,卻是袁青山防得滴水不漏,守中帶攻,而天煞卻久攻難下。秦雄暗道,只怕不出二十招,天煞久攻不下,必將露出破綻,就會敗在袁青山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