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猶如神斷
再看地煞和鐵震,二人打鬥多時,不停地輾轉挪移,身邊的桌椅早已四分五裂,桌上的碗碟也已碎落一地。地煞的刀明顯略快一籌,鐵震的身上已留下數道傷口,而地煞的身上卻依然不見血跡。但秦雄卻看出,鐵震身上的傷口都不足以致命,只是一些輕傷。而鐵震的判官筆本就屬於鈍器,不以鋒利見長,而是專打人身上三十六處大穴和七十二處**。若是地煞一旦露出破綻,讓鐵震抓住一次機會,就可以將地煞拿下。
這時,天煞與袁青山的打鬥已近尾聲,天煞轉身時,腰間空門大露,袁青山一掌拍出,就要將天煞重傷。霎時間,異變突起。揮手間,天煞手中兩道烏光一閃,一道直奪袁青山的面門,另一道則飛向鐵震。鐵掌神猿抽身後退,單掌護住面門,只見其指間赫然夾着三根烏黑的銀針。而鐵震受地煞刀勢所逼,無法閃躲,後背中針。他雖拼力擋住地煞奪命的一刀,卻也被地煞抓住機會,順勢一腳踢飛,落到了袁青山的旁邊。
袁青山臉色鐵青道:“有毒。”趕緊丟掉銀針,順勢接住鐵震,一掌拍掉了鐵震背後的銀針。接着,封住其背後的穴道。鐵震吐血罵道:“卑鄙。”
原本隴右雙煞將雙雙敗北的場面被天煞故意賣了個破綻,利用毒針,將整個局面扭轉了過來。鐵震已受傷吐血,且中了毒針,失去戰力。袁青山一人,只怕難以應付隴右雙煞兩人的夾擊。
眾人不禁感嘆,隴右雙煞好狠的毒計,好陰險的用心。
天煞環顧眾人,陰笑道:“這小子中了我的‘陰煞銀針’,若是沒有解藥,即便你封了他的穴道,也絕對撐不過三個時辰。老頭,只要你不插手,我們找這姓秦的小子取了這批紅貨,離開時自會留下解藥,可好?”
顯然,隴右雙煞今日也不想與袁青山等人做過多糾纏,畢竟袁青山武功高強,若是放手一搏,即使勝了也是兩敗俱傷的場面。到時若是身負重傷,再帶着這批贓物出關,只怕兇險難測。但若是說他們會信守承諾留下解藥,在座的只怕也沒有一人相信。
袁青山猶豫不語,秦雄面露駭然,在背後高聲道:“前輩切不可聽信他的話啊!前輩若是放任他們離去,只怕不僅害了鐵捕頭的性命,更是放虎歸山啊!”
地煞狠狠地瞪了秦雄一眼,但也顧忌袁青山,並未出手。
正在這時,二樓的樓梯上,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怒罵聲:“是哪個不長眼的狗東西敢在‘醉君樓’鬧事,打壞了老娘店裏的東西不用賠啊?”
話聲未落,人已從二樓的樓梯上走了下來。只見一位身着火紅色宮裝的少女雙手叉腰,邁步而出。
她身材修長而豐腴,生得一張精緻的鵝蛋臉,不施粉黛輕峨眉,五官力挺卻不失圓潤,張嘴間一雙小兔牙更顯俏皮可愛。她雖是在罵人,但聲音婉轉而清脆,聽上去不僅不讓人生氣,反倒不如動人的小曲兒。
原本不知趴在何處躲避的店小二這時也屁顛屁顛地跑到了她的面前,賤笑道:“掌柜的,這可不關我的事啊,是這倆穿黑衣的小子,一進門就抽刀子,東西都是他們打爛的。”說著,指了指隴右雙煞和眾人。
地煞雙眼微眯道:“好膽!我還沒見過有人活着敢這樣跟我說話。”說完便是一掌拍出,擊起一根竹筷射向了店小二的喉嚨。
正當眾人以為這耍賤獻寶,不知天高地厚的店小二就要殞命當場之時,只見那女掌柜伸手,猶如彈蒼蠅一般,
就將飛來的竹筷輕輕彈飛。眾人不禁驚覺,原來這位女掌柜竟是一名深藏不露的高手!
地煞目光陰沉不語,天煞目光轉動間,拱手道:“是我兄弟二人魯莽,打爛的東西事後我願照價賠償,不知老闆娘是否願意行個方便,讓我們先了卻自己的私事。”
隴右雙煞縱橫江湖多年,為人陰險毒辣,自是見過大風大浪無數。天煞倒不是真怕了這名身份神秘的女掌柜,而是不知這名突然出現的女掌柜究竟是什麼身份,現在突然插手又是何用意。看她剛才出手拍飛暗器的手法,雖不知她武功的深淺,但顯然絕非庸手。隴右雙煞今日本是奔着鎮遠鏢局這趟保的紅貨而來,可先是袁青山和鐵震的出現,接着又冒出這個身份神秘的女掌柜,若是她與袁青山等人是一夥,那今日之事只怕難以應付。可若是她與袁青山等人沒有關聯,那隴右雙煞自是不願再節外生枝,破壞如今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局面。
女掌柜應聲笑道:“第一,我可不是老闆娘,我只是這裏的掌柜。老闆那懶東西,就知道在樓上看戲,打壞了東西也不知道心疼。第二,任誰打爛我們醉君樓的東西都要賠,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一樣。既然你們是明白人,那我就好好跟你們算一算。”說著,拿出掛在胸前的一把小算盤就撥了起來,“一張桌子一千兩,一張凳子五百兩,你們一共打壞三張桌子,八張凳子,一共是七千兩。看你這麼懂事,打壞的碗筷的零頭我就給你抹了。但你們既然敢在‘醉君樓’鬧事,就一人再留下一隻手吧。”
她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眾人卻聽得目瞪口呆,隴右雙煞的臉更是陰沉了下來。
只聽那店小二在她身後嘀咕道:“還有張桌子缺了個角呢。”
女掌柜側身瞪了他一眼道:“教你多少遍了,咱做生意得講理,要大氣。人家態度誠懇,咱就不跟他斤斤計較了。”
店小二訕訕道:“還是掌柜的大氣。”
眾人啞然,隴右雙煞氣的手上的青筋都冒了起來,這名神秘的女掌柜擺明了是在戲耍他們。作為黑道上出了名的狠辣人物,何曾受過這等鳥氣。縱使剛才顧忌形勢,未對這名女掌柜出手。但既然此刻這名女掌柜存心要與他們作對,隴右雙煞也絕非可以任人宰割的魚肉,可以受人如此譏辱。
地煞怒笑道:“好膽!有種就自己來拿,但就怕你沒命花。”
女掌柜悠悠道:“喲,這是要打架啊。老娘可不跟你們動手,這可是老娘今天剛換的新衣裳。況且,我只是一個掌柜的,要打架,老闆還在呢,哪裏輪得到我。”說完,轉身對着樓上嚷道,“臭小子,他們要拆你的店,再不下來,老娘可不管啦!”
伴隨着一聲嘆息,一位身穿青色長衫,手執白綢摺扇的青年,苦笑着從二樓的隔間走了下來。
只見他雙袖挽起,下擺扎於腰間,一頭烏黑的長發隨意地束在腦後,神態頗為懶散。他的皮膚呈小麥色,臉部稜角分明,劍眉星目,眉宇間透着幾分剛毅,但他的嘴唇卻很薄,微笑時嘴角微微上揚,又帶着幾分玩世不恭痞氣。
長衫青年來到女掌柜的身前,看着滿屋的狼藉,先是對着女掌柜一聲苦笑,接着轉頭對着天煞道:“閣下好手段!出手狠辣,應對沉着,心計更是深沉,原本面對‘鐵掌神猿’和‘鐵面判官’略顯下風的局面,也被你略施小計幡然扭轉,‘鐵面判官’受傷失去戰力不說,‘鐵掌神猿’更是受其牽制不敢出手。佩服!”
鐵震受傷中毒,袁青山之所以猶豫而不敢出手,一方面是擔心鐵震中毒以後失去戰力,若是此時他再出手與隴右雙煞纏鬥,鐵震會被隴右雙煞再次偷襲;另一方面也是擔心以他一人之力對抗隴右雙煞兩人的夾擊,一時之間也難以取勝,到時鐵震的毒沒有解藥,局面更是進退兩難。
隴右雙煞一時摸不清這長衫青年的用意,並未作答。
只見長衫青年搖頭道:“只可惜……”
地煞追問道:“可惜什麼?”
長衫青年嘆息道:“只可惜閣下的運氣實在不好,今日的算計,只怕是要落空了。”
地煞冷哼一聲,道:“哦?是嗎?”
長衫青年隨即轉身對着袁青山拱手笑道:“袁老前輩不必擔憂。隴右雙煞雖然武功高強,陰險毒辣,但用毒卻非行家。鐵捕頭的毒,也並非一定得隴右雙煞的解藥可解。”
袁青山大喜道:“公子此話當真?”
長衫青年微笑道:“當著前輩的面,晚輩怎麼敢玩笑。”
天煞聞言冷笑道:“小子狂妄!我們‘隴右雙煞’用毒雖比不得蜀中唐門,但我的‘陰煞銀針’也不是誰都可解的。況且,你只有三個時辰,就算你知道解藥的藥方,也根本沒有時間調製。如今,在這邊關大漠,除了我們兄弟手裏的解藥,誰還能解他的毒?”
長衫青年搖頭笑道:“閣下誤會了,在下當然不會解毒。不過,她會!”說罷望向了女掌柜。
女掌柜氣笑道:“好小子,老娘叫你下來收賬,你倒給老娘安排起了差事。”說罷狠狠瞪了長衫青年一眼,然後走到鐵震身前,掏出了一顆藥丸遞給了袁青山。
袁青山遲疑着問道:“敢問姑娘,這葯……”
畢竟這女掌柜和長衫青年身份不明,雖然他們善意相助,但畢竟關乎鐵捕頭的性命,袁青山不得不慎重。更何況,天煞所言非虛。“隴右雙煞”用毒雖難比蜀中唐門,但這“陰煞銀針”也確非常人能解。
地煞此時也出言道:“袁老頭,你可想清楚,若是吃錯了解藥,鐵震可就難救了。”
只聽女掌柜呵呵一笑,道:“我姓‘蘇’。”
袁青山一時不解,沉思片刻,動容道:“敢問姑娘可認識‘藥王’蘇白芷?”
女掌柜拱手道:“正是家父,小女蘇沐香。”
天煞心中一驚,藥王蘇白芷號稱當今天下用藥第一人,不管是治病救人的良藥,還是取人性命的毒藥,都無人能出其右。傳說蘇白芷既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也可殺人於無形。若是此女真是藥王之後,要解‘陰煞銀針’之毒那還真是輕而易舉。屆時,袁青山若是沒了鐵震中毒的牽制,只怕他會毫無顧忌地全力出手,再加上藥王之女蘇沐香和那長衫青年,只怕今日在劫難逃。
心念及此,天煞正要出手搶奪解藥,只見身前人影一閃,那長衫青年已擋在他的面前,微笑道:“閣下果然心思敏捷!”
天煞冷哼一聲,突然出手,一刀向身前橫斬,阻止了長衫青年的近身。然後縱身後退,同時手中烏光一閃,分別射向蘇沐香和鐵震,正是防止袁青山和蘇沐香的追擊。而地煞與天煞配合多年,心意相通,早在天煞揮刀時便同時轉身,手中烏光同樣一閃,射向了擋住門口的幾名鏢師,並和天煞一起縱身向門外逃去。
這一系列配合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不僅一刀阻止了長衫青年的近身,還利用鐵震受傷無法躲避銀針牽制了袁青山,甚至連蘇沐香也一併受銀針的偷襲而無法追擊。而且,地煞發出‘陰煞銀針’射向門口的幾位鏢師,顯然是想清除他們擋住門口的阻攔。雖然那幾位鏢師的武功不足為懼,但只要他們稍有牽制,便會讓眾人反應過來,到時候長衫青年等人追擊而來,再想走只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隴右雙煞為了清除阻礙,製造機會脫身。畢竟,阻攔鐵震解毒的心思已被長衫青年看破並阻止,而袁青山一旦確認那顆藥丸可以解鐵震的毒的話,只怕會和長衫青年他們聯手。到時隴右雙煞必然難以脫身,即使脫身,只怕也是身受重傷的場面。
端的是好精密的算計,好靈巧的應變能力,好強的配合默契!難怪隴右雙煞可以縱橫黑道多年,靠的不僅僅是武功高強和心狠手辣,這份心計和應變能力更是非常人所能及!
只不過,天煞揮刀時,長衫青年已腳步一點,從他的頭頂掠過。地煞手中射向門口一眾鏢師的“陰煞銀針”也被長衫青年手中的摺扇給扇飛了回來。那邊天煞手中射出的“陰煞銀針”也被蘇沐香長袖一揮,卷到了一邊。
地煞橫刀擋住了飛射回來的銀針,而長衫青年也已落在了他們身前,擋住了門口的去路,隴右雙煞身形一滯,停住了腳步,目光陰沉。
他們的應變反應不可謂不快,配合不可謂不默契,他們的算計也不可謂不完美。可這長衫青年,卻像是早已看破了他們的心思,也算準了他們所有的變化,居然能搶先一步打破他們的計劃。這份心智,和這番應對反應,直教人拍手叫絕。
鐵震已服下了解藥,袁青山將他扶到一旁坐下,拱手對蘇沐香道:“有勞蘇姑娘替我照看一下鐵捕頭。”
蘇沐香拱手微笑道:“前輩客氣了。”
袁青山道:“多謝!”隨即轉身,面對隴右雙煞,道:“最後問你們一次,那批贓物藏在哪裏?說出來,老夫讓你們死個痛快。”
地煞面對長衫青年,背對着袁青山,嗤笑道:“休想!”
天煞轉身,面對着袁青山,揶揄道:“要不你們先答應放我們兄弟二人離去,我們脫身後自會告訴你那批財物的下落。”
袁青山面色鐵青,顯然是動了真怒,正待要動手時,卻突聞長衫青年道:“前輩莫急,或許,我知道那批贓物在哪兒。”
眾人大驚!
隴右雙煞不禁全身一僵,不可思議地望着長衫青年道,但卻閉嘴不言。
袁青山驚喜道:“公子此話當真?”
蘇沐香心中暗笑道,“這袁老前輩真有意思,一連兩句‘公子此話當真’,莫不是被這臭小子接連兩次驚得口吃了起來?”隨即卻望着長衫青年,吃驚道:“不對!臭小子,剛才你一直待在樓上,要不是老娘叫你,你都沒下過樓,你怎麼知道他們的贓物藏在哪兒?”
長衫青年笑道:“自然是猜的。”
眾人聽聞,不禁哭笑不得,想不到這長衫青年此刻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
隴右雙煞不由神情一松,心道也是被這長衫青年剛才所展現出來的手段和心智驚到,差點信以為真。
袁青山也不由大失所望,一時無語。
蘇沐香笑罵道:“臭小子,你逗老娘呢?”
長衫青年並不理她,反而是對着袁青山不急不緩道:“敢問袁前輩,剛才聽聞前輩所說,他們二人三個月來連續犯下大小十一件兇案,然後一路向西北逃竄。但你和鐵捕頭一路追蹤,顯然他們並沒有時間將這批贓物脫手,而是一直帶着這批贓物一路作案,逃了過來,對嗎?”
袁青山點頭應道:“不錯。我和鐵捕頭早已沿途通知各地的官府布下眼線,若是他們中途將贓物脫手,我和鐵捕頭定會收到消息,截下他們。不然,也不會讓他們有機會逃到此處,方才守株待兔截下他們。”
長衫青年接着道:“但他們二人身着緊身勁裝,身無長物,顯然也未將這批贓物帶在身上。而且,像他們這樣見多了黑吃黑的黑道人物,又怎麼會信得過將如此巨大的一筆財富託付給別人。所以,定是將其藏在一個他們認為絕對安全的地方。”
袁青山沉聲道:“不錯。”
這和之前秦雄的猜測一樣,但只是不知到底藏在哪裏。
長衫青年面露微笑,繼續道:“這個地方一定就在附近,或離此地不遠。因為,他們二人急於逃竄,不可能來此作案后又原路折返,這樣還有被袁前輩和鐵捕頭追捕到的風險。所以,這個地方要麼就在附近,要麼就在此逃向出關的路線上,且定然距離此地不遠。如果太遠的話,只怕他們也不會放心。”
說到此處,眾人驚懼不已。
袁青山雙眼掃過隴右雙煞,但見天煞雖然身體一動不動,未見任何反應,但他的瞳孔卻已急劇放大,顯然是已被長衫青年猜中了答案而強裝鎮定。
袁青山此時也不禁對長衫青年佩服萬分,隨即請教道:“那敢問公子可猜出這批贓物具體是藏在何處?”
此時,眾人的眼光不禁都被長衫青年所吸引。這長衫青年能僅憑這點信息就分析出這批贓物的大概方位已是令眾人佩服得五體投地,難道他真猜得到這批贓物具體藏在哪裏,這豈非猶如天方夜譚?
長衫青年笑着指向已退到袁青山身後的秦雄,道:“這就得問秦大鏢頭了。”
秦雄愣然道:“問我?”
長衫青年道:“不錯。”
秦雄不解道:“我怎麼可能知道?”
長衫青年指着剛才被隴右雙煞扔到桌上的人頭,道:“敢問秦大鏢頭,可認識此人?”
秦雄道:“認識,認識。此人正是托我們保的這趟鏢的僱主。我們原本預定在此碰頭,然後交鏢。可這,這又與那批贓物有何關聯?”
眾人亦是不解,袁青山也一臉疑惑。
長衫青年笑道:“請問各位,隴右雙煞來此若是臨時起意,只為了在出關前順便劫取鎮遠鏢局的這趟紅貨,為何卻要殺了托鏢的僱主,這豈非多此一舉?況且,他們若是之前從未見過此人,又怎知他就是這趟鏢的僱主?”
蘇沐香笑道:“你這臭小子,難怪剛才沒下來,原來一直在上面留意大廳里的一舉一動,可是已猜出答案?”
長衫青年笑道:“除非,他們有非殺此人不可的理由。此人雖是僱主,但一路到此,身上的金銀定然不多,不然,也不會將財物交由鎮遠鏢局護送。那麼,隴右雙煞殺他不為劫財,又為什麼?或許,只有一個原因可以解釋,那就是此人知道隴右雙煞的秘密,因此而被滅口。”
袁青山的雙眼已亮了起來。眾人聽罷,此時也發現此事確實有些蹊蹺,但仍是不知這與那批贓物藏在哪兒有何關聯。
長衫青年接着對袁青山道:“如果沒記錯,剛才前輩可是說到河北‘施家莊’施大善人一家二十五口滅門案、山西‘通寶錢莊’盜殺案和陝西‘揚威鏢局’珠寶截殺案?”
袁青山沉聲道:“不錯,公子好記性。”
長衫青年笑道:“他們這一路作案,一路逃亡,光天化日之下一直公然攜帶這批贓物,想然必是不便。所以,他們一定是用了一個特殊的方法,將這批贓物一路運送了過來。”這時,長衫青年又向袁青山道:“請問前輩,陝西‘揚威鏢局’珠寶截殺案,可是也是發生在貨物押送到了約定的地點以後?”
袁青山點頭道:“不錯。揚威鏢局正是將貨物押送到了蘭州城外的小鎮上,然後被殺。”
長衫青年目光又轉向了秦雄,道:“請問秦大鏢頭,這趟鏢又是從何處出發?”
秦雄道:“自然是從蘭州城……”秦雄話未說完,不禁冷汗直流,鎮遠鏢局的總舵正是在蘭州城。
袁青山低頭不語,似有所思。
蘇沐香震驚道:“你是說,他們將劫來的贓物通過鏢局押送?”
長衫青年道:“正是如此。”
袁青山抬頭道:“依公子所言,他們先是在河北等地作案,將所劫贓物通過‘楊威鏢局’押送到了蘭州,然後滅口取回,再將山西等地作案的贓物一併交由‘鎮遠鏢局’押送到了風沙鎮。這樣一來,時間和路線都能對上,一路作案卻不便攜帶贓物的辦法也有了合理的解釋。”說到此處,袁青山頓了頓,又道:“可老夫仍有一事不明,需向公子請教。”
長衫青年連道:“不敢。”
袁青山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道:“剛才公子也說道,像隴右雙煞這樣的人物,怎麼可能將贓物交由別人去請鏢局押送,難道他們不怕泄露了行蹤?”
長衫青年未作應答,而是對着秦雄道:“請問秦大鏢頭保的這趟紅貨是何物?”
秦雄道:“是一口箱子。”
長衫青年沉吟道:“據我所知,托鏢分為兩種,一直是‘明鏢’,一種是‘暗鏢’。若是明鏢,則會將託付的貨物列下清單,由僱主和鏢局一起查驗清點,並核實清單,由僱主和鏢局同時簽字畫押,等貨物按時押送到約定地點以後,依照清單點算。若是暗鏢,依照規矩,僱主託付時會先貼上親手寫下的封條,鏢局不得過問,走鏢的途中也不得打開,等貨物按時送到約定地點以後,以封條是否更換、完好進行查驗。對嗎?”
秦雄點頭道:“想不到公子竟對鏢局的規矩如此熟悉。”
長衫青年道:“若是我猜得不錯,秦大鏢頭走的這趟鏢只怕是暗鏢。而且,自始至終秦大鏢頭等人也並不知曉這箱子裏面的貨物是為何物,對嗎?”
秦雄應道:“不錯,這趟鏢確實是暗鏢。我們鎮遠鏢局已開設二十多年,在江湖上信譽極好,自是不會破壞這個規矩。”
蘇沐香拊掌道:“啊,我明白了。他們是利用‘暗鏢’的規矩瞞過鏢局將贓物運送。顯然這位‘僱主’只是一個替他們跑腿的替罪羊,或許是受他們的要挾,又或許是他們的同夥,最後卻被他們黑吃黑滅了口。可既然遲早都要滅口,他們為何不在他去鏢局託付完贓物后就下手,反而要等到了約定地點以後再下手呢?”
袁青山長嘆一聲,道:“蘇姑娘這個問題我來回答。他們之所以不在他去鏢局託付完贓物后就下手,是因為萬一走鏢途中出了什麼意外,也可讓‘僱主’出面取回贓物,鏢局歷來注重聲譽,自是也不會泄露出去。可若是‘僱主’早已被滅口,到時少不了會增加不少的麻煩。畢竟他們在約定地點截殺鏢隊,總比去闖鏢局總舵來得輕巧。而且,他們若是折回作案,鬧得太大,也難逃我和鐵捕頭的追捕。”
秦雄驚愣道:“所以……他們的贓物,就是……就是我們這趟押送的暗鏢?”
長衫青年笑道:“不錯。”
眾人聽到此處,已完全明白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不得不佩服隴右雙煞二人的智計和膽識,也不得不驚嘆長衫青年的才智。他竟然僅憑剛才短暫發生細節和隻言片語就推斷出了贓物的所在,不僅心細如髮,觀察入微,更是分析得條理清晰,邏輯嚴謹,所有的推斷和結論都完全契合,真是猶如神斷!
只聽這時天煞發出一陣狂笑,只不過狂笑卻又像是苦笑,笑得他眼淚都流了出來。終於,天煞笑罷,轉身對長衫青年道:“好,好,好!想不到我兄弟二人縱橫江湖多年,歷經風浪無數。這次更是謀划良久,自以為計劃巧妙,天衣無縫,沒想到卻被一個客棧的老闆所識破。真是後生可畏啊!”
說完,看了蘇沐香一眼,又道:“小子,你能僅通過隻言片語和一些零散的細節便可推斷出這批財物的所在,識破我們的計劃,我們兄弟二人輸得心服口服。-既然你能跟藥王之女為伴,我不信你是無名之輩。可否告知姓名,也好讓我們兄弟輸得明白,究竟是敗在何人之手?”
長衫青年拱手笑道:“在下,夜巡風。”
隴右雙煞聽罷一愣,顯然從未聽聞過這個名字。就連袁青山呵呵秦雄也是一臉愕然,思索間,江湖上似乎從來也沒有聽聞過這麼一號人物,難道這不是他的真名?可從長衫青年展現出來的氣度和風采,顯然也不像是虛報的化名啊?難道這長衫青年真是憑空冒出來的一般?再看他與藥王之女關係密切,莫非,他是藥王谷的隱秘傳人?
天煞收斂笑容,顯然也認為夜巡風對此沒道理隱秘,道:“看來這真是應了那句老話,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既然如此,過了今日,我相信‘夜巡風’這三個字不久也必將名揚江湖。佩服!佩服!”
夜巡風道:“閣下膽識過人,用計之深,謀划之周詳,應變之機智,在下也佩服得緊。不過,可惜!”
地煞道:“可惜什麼?”
夜巡風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閣下並未算到袁前輩和鐵捕頭會猜出你們的意圖,並搶先一步在此截下二位。否則只怕閣下此時已經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了。”
袁青山汗顏道:“夜公子客氣了。若不是公子和蘇姑娘仗義出手,只怕今日我等不僅追不回贓物,更是要失手摺在這裏了。”
天煞冷冷打斷道:“我們兄弟二人的謀划雖已被識破,但今日鹿死誰手猶未可知。想要留下我們,嘿嘿,那得先問過我們手裏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