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此生足矣
“太后睡了，我才敢出來，久等了。”嬤嬤急匆匆趕來，老遠就嗅到了甏肉飯的香氣。
藍筱秋擺開飯碗，裏面除了甏肉飯還有很多佳肴，基本都是嬤嬤家鄉的小吃。
嬤嬤熱淚盈眶：“恐怕，這輩子再也不會吃到這樣的家鄉美味了。”
藍筱秋忙道：“乾娘不要這樣說，以後我會找機會做給乾娘吃的。”
嬤嬤含淚道：“這輩子，我都沒能有一兒半女，有了你，我就什麼也不怕了。”
嬤嬤咳咳兩聲：“原本我以為這輩子作孽太多，上天便要給我懲罰，讓我受盡折磨，還要哦讓我死於他鄉。現在看到你，我終於不怕死了沒人管了。”
“乾娘，這是高興的事，你不要說的這麼沮喪。”藍筱秋被嬤嬤嚇壞了。
嬤嬤嘆道：“跟着太后，我干盡了傷天害理的事情，皇宮裏現在成這樣，都是太后做的孽，如果沒有她，現在紫皇后也不會死，大皇子也不會是啟宣的。”
藍筱秋聽嬤嬤說到重點，便問道：“紫皇后不是難產而亡么？”
嬤嬤道：“什麼難產，明明就是被人害死的。”
“那一定是若皇后乾的。”藍筱秋篤定道，因為只有紫皇后死了，若皇后才能上位。
嬤嬤搖頭道：“那是太后乾的。”
“太后？怎麼可能。”藍筱秋簡直驚呆了。
嬤嬤嘆道：“我將事情告訴你，你可千萬別說出去。”
藍筱秋點點頭，嬤嬤道：“我一把年紀了，不怕死，我只怕你說出去，有人會害你，這第一個害你的便是太后，第二天便是皇后。”
藍筱秋聽聞素來太后皇后是不合的，怎會兩人聯手做這些事呢。
嬤嬤道：“其實具體原因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紫皇后正大着肚子，太后見紫皇后懷有龍胎那是十分高興，那時候太后還沒什麼病，身體也很健康，可不知道為什麼。可有一天，當時的若貴妃來找了太后之後，太后就像是一邊倒一般，處處針對紫皇后。而且還曾下毒害過紫皇后，那時候紫皇後身體就不太好了，但是肚子裏的孩子命硬，硬生生的就挨到了生產時候。”
藍筱秋聽的揪心，這天底下哪有婆婆要害自己孫兒的道理。
嬤嬤繼續道：“那日紫皇後生產，因為身子不好，硬生生的生了幾個時辰，孩子終於落地，紫皇后氣虛昏迷了過去。太后就讓我將一包藥粉交給服侍紫皇后的侍女，侍女也是太后的人，便將藥粉混在水中餵給紫皇后喝。紫皇后當初有一個貼身侍女，凡是她都要親自過問，那貼身侍女叫金鳳，紫皇后待她十分的好，見侍女要喂水給紫皇后，金鳳便不同意。皇后執意要喂，金鳳搶了水自己就要吞下。後來情急之下太后讓我跟幾個宮女一起穩住金鳳，太后便從頭上取下金釵，刺入金鳳的後背，金鳳便就此昏了過去。”
藍筱秋聽后，才知道，為什麼金鳳那麼寶貝那隻金釵，原來那是證據。
嬤嬤道：“我就那麼看着紫皇后被人灌下毒藥，沒多久便沒了氣息。後來皇上來了，怕被皇上知道，我們將金鳳推進了紫皇后的塌下，所以那隻金釵也沒來得及取出來。”
“那麼再後來呢？”
嬤嬤道：“後來皇上見紫皇后一命嗚呼，便跟太后密談了很久，期間我還聽到太后哭了，但我總覺得皇上知道紫皇后是被太后害死的，後來那孩子也被掐死了，隨便仍在宮外的一個地方。”
聽到這裏，藍筱秋又心生疑竇，方浩明明是皇上託付給方年的，為何說是掐死了？可見皇後跟皇上密談的細節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嬤嬤說皇上知道是太后殺死了紫皇后，那麼對於一個殺死自己妻子的兇手的人，身為一國之君的皇上居然可以不管不問？哪怕這個人是自己的母親，也不能單聽她哭訴兩聲人命就可以置之不理么？
嬤嬤又嘆道：“害人命的事，我真是干太多了，就說那為太后綉披風的宮女，就是我傳的秘旨，親眼見着她跳了井。太后就連瘋女人都不放過，聽說金鳳二十年後又出現了，而且手中還握有太后的證據，便找人去殺她滅口。”
“金姨是太後派人殺的？”藍筱秋隨口而出。
嬤嬤疑惑問道：“怎麼？你認識金鳳？”
藍筱秋點點頭：“金鳳是我在街上撞見的，便將他安置在了一個有錢人家，因為她的死，我便被人家嫌棄，我也就進了宮裏做了御廚。”
嬤嬤並沒有多想，只嘆道：“原來事事都有關聯，或許真是上天的安排。”
藍筱秋道：“金鳳怎麼會瘋呢？”
嬤嬤道：“對於她，我還是有些了解的。我進宮比她早很多年，那時候她入宮都二十多了，沒有那個主子願意要這麼大年紀的女人，聽說她還是前朝的官宦女子，其實我之前呢也是官宦家的小姐，所以我跟她也十分談得來。她可不是一般的女子，聽說她入宮是自願的，她說她是為了找一本書，說是之前被一個什麼人騙走了那本書，後來打聽到那人是宮裏的人，便來宮中尋找了。”
藍筱秋這才明白原來金鳳依然對沈之醉念念不忘，有一點線索都不會罷休，或許她覺得沈之醉和他已經沒有可能再在一起了，但是珍饈方卻還是一種念想，只要有珍饈方的下落，她就不會善罷甘休，而說金鳳因為失去了珍饈方而發瘋，看來也不是事情。
嬤嬤又道：“可是聽說那本書早就被宮裏的人送給前朝丞相了，後來丞相的船沉了，上哪兒去找那本書啊。金鳳也就留在宮中一直伺候皇后，到了三十歲那年，皇后要她出宮，她卻不肯，那時候正好皇后懷有身孕，她不放心皇后，哎，要是那時候出宮，隨便找個人嫁了，也就不會瘋了。”
“那金鳳怎麼會瘋呢？”
“紫皇后死後，金鳳天天為紫皇后喊冤，說自己有證據，說紫皇后是被別人謀害的，那時候也奇怪，沒有一個人管她，皇上也裝作不知道，許是她把太后喊煩了，便找了幾個侍衛把金鳳打傻了，再後來，她便出了宮。”
藍筱秋似乎把故事連貫了起來，金鳳因為尋找‘珍饈方’而進了皇宮，皇宮裏的人又將珍饈方送給了前朝丞相，丞相的船沉了，尋找無望，金鳳便把自己寄託給了皇后，見皇后被人害死，便替皇后喊冤，最後被太后打壞了腦子變得瘋瘋癲癲。但是誰知，太後接二連三的下了狠手，還是怕東窗事發將金鳳害死。
藍筱秋還知道，紫皇后也是被太后毒死的，可見這個女人非同一般的心狠手辣，連自己的兒媳都要毒死。
嬤嬤道：“所以說，我跟着太后做了這麼多孽，定然不會有好下場，我只是希望，兒啊，你能待我死後將我運回家鄉，怎麼說我以前也是大家的小姐，我死也要魂歸治任城的。”
藍筱秋點點頭，拍拍嬤嬤的手：“乾娘放心。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
藍筱秋等了李達很久，卻沒等到傳話的李達，李達因執行緊急命令而已不在京城。她只能寫了封信，給了出門公公些碎銀子，希望能把自己的信帶給宮外的方浩。
可，藍筱秋沒想到的是，這封信，便被太后截下了。
藍筱秋在廚房做菜，卻聽有人來傳，說太后想吃甏肉飯。
藍筱秋心下有種不祥的預感，但依然要為太后準備甏肉飯。
藍筱秋端着甏肉飯小心翼翼走到太後面前。
藍筱秋小心四顧，卻未發現嬤嬤身影。
“你找什麼呢？”太后發問。
藍筱秋敷衍道：“哦，沒沒找什麼。”
太后道：“聽說你做的甏肉飯很是好吃？”
藍筱秋不敢大話，小心感覺着身邊的氣氛。
“好吃到認了個乾娘？”
藍筱秋手一抖，甏肉飯的蓋子顫了一下。
太后問道：“是方浩叫你來查哀家的？”
藍筱秋搖頭。
太后又問道：“你知道他的身份么？”
藍筱秋繼續搖頭。
太后將下人支走，身邊只留一個年輕點的嬤嬤：“藍筱秋。”
藍筱秋嚇了一跳，她沒記得在信上署名，太后瞪着藍筱秋：“你想知道你乾娘去哪兒了么？”
藍筱秋似是連喘息的勇氣都沒有了，她好怕聽到，好怕聽到接下來的事情。
“她知道的太多了，留着她，我以為她不會亂說，既然都說了，那我留着她何用？帶上來。”太后一聲令下，便看見兩個侍女將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的嬤嬤帶了上來。
嬤嬤已經看不見了，藍筱秋跪着上前拉着嬤嬤的手：“乾娘，乾娘。”
“我害了你。”嬤嬤道。
“不，是我害了你，我不該利用你。”藍筱秋泣不成聲。
嬤嬤搖搖頭：“此生吃過你的飯，足以。”
嬤嬤說完便咽了氣，藍筱秋痛哭叫道：“乾娘，乾娘。”
雖然只有短短几天的相處，但藍筱秋明白，嬤嬤是個沒有城府的人，她一直悔恨自己做過的錯事，遭受着心裏的折磨。
藍筱秋跪在地上痛哭，卻覺得後腦傳來一股溫熱，她的腦後被重重一擊，便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