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甏肉飯
藍筱秋得知，每天老嬤嬤在晌午就會來給太后取粥，便故意在廊下等着。
老嬤嬤路過時，藍筱秋拉住老嬤嬤道：“嬤嬤聽說你以前是治任城的？”
老嬤嬤欣喜：“是啊，我是治任城的，你也是么？”
藍筱秋點點頭：“是啊，進了宮以後特別思念家鄉，所以聽說嬤嬤你也是那裏的人，我就偷偷給嬤嬤做了甏肉飯。聽說嬤嬤從小入宮，應該再沒吃過甏肉飯了吧？”
嬤嬤有些防備：“是啊，很久沒吃過了，可是，為什麼給我做？”
藍筱秋眼中含淚：“嬤嬤，你不知，那日遠遠望着你，我以為自己母親又活了，你的身形和側臉真的很像她。嬤嬤，離家之後我就特別想家，想到老母不能吃我親手做的飯，總感不孝，見到嬤嬤猶如見到生母。所以想請嬤嬤成全我這個願望。”
嬤嬤搖搖手道：“這可是皇宮，我怎可吃你的小灶？”
藍筱秋道：“嬤嬤放心，這是宮中御廚總管同意了的。”
嬤嬤一聽還有白吃的好事，便點頭道：“好啊，好啊，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
藍筱秋將熱騰騰的甏肉飯端到嬤嬤面前，嬤嬤只嗅了嗅便勾起了饞蟲。
幾乎是風捲殘雲，不一會兒的功夫，嬤嬤便將甏肉飯吃個精光，當然在宮裏，不管是宮女和太監吃飯都要快。因為時不時的就要去伺候主子，稍有差池可能是掉腦袋的事。
嬤嬤的吃飯速度在藍筱秋看來也就十分鐘，嬤嬤擦擦嘴：“我要回去了，要不太后找不到我又要罰我了。”嬤嬤要走，藍筱秋問道：“聽說太后可是沒有什麼脾氣的，不似宮裏的其他主子，怎還會罰嬤嬤？”
嬤嬤小聲道：“太后脾氣可是不好，只要你做錯了事，那必然宮裏規矩招待，你日後若是有機會同太后說話，可要注意這點。”
看着嬤嬤匆匆而走，藍筱秋覺得，似乎宮裏還隱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在民間傳說，病中太后和自己所見到溫良的太后，似乎從嬤嬤口中說出便不是一個人了。
而只幾天，藍筱秋便發現，但凡是給太后做菜的廚子都愁眉不展，經常對着一道菜研究半天，生怕哪裏有些紕漏。
藍筱秋便道：“這道菜看起來沒什麼問題，為什麼你們還這麼擔心呢？”
廚子道：“前幾天做菜的時候不小心掉進去一粒米飯，被太后發現，負責做菜、傳菜、試菜、的人統統打了十板子。”
藍筱秋道：“怪不得，你們每天都要比其他宮的御廚緊張一些。”
“何止緊張啊，簡直就是把頭拴在褲腰帶上，如果有人跟我換，我就給他一百兩銀子。”御廚說完，藍筱秋便道：“那我跟你換。”
“真的？”御廚似乎不太相信：“你不會是欠了賭債需要用錢吧？”
藍筱秋擺擺手：“自然不是，你的銀子我也不要，留着回家娶老婆吧，侍候太后吃飯的工作就由我來做。”藍筱秋拍着胸脯，讓御廚一陣驚喜：“真是天上掉下的活菩薩，但是我可提醒你，你要時刻小心太后。”
藍筱秋揮手道：“太后，一個躺在床上的病人……”
剛說到這裏，藍筱秋便被人捂住嘴巴：“不要亂說話。上次也是有人說了太后一句。”那人用極小聲的聲音：“‘病秧子’後來那人第二天就沒了。”
藍筱秋又假裝無所謂道：“或許是巧合。”
只見御廚急得跺腳：“還有一次，綉園那邊給太后繡的披風，少了一個針腳，後來還不是被扔進井裏了。”
藍筱秋嘆道：“啊呀，看來太后真的很可怕啊。”
“我跟你說，你答應我的事可不能反悔。”御廚怕藍筱秋反悔。
藍筱秋拍着胸脯道：“我可是男人，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珍饈方所記載各地美食佳肴，數不勝數，藍筱秋不得不佩服古人那短短的幾個字，便勝過現代書上的幾頁紙。甏肉飯也是跟着上面做的，別說藍筱秋沒吃過了，那是聽都沒聽過的。
吃了藍筱秋做的甏肉飯再加上思鄉之情，嬤嬤十分想念藍筱秋的甏肉飯，簡直是回味無窮。
沒兩天，嬤嬤便找到藍筱秋，求她再給自己做一道甏肉飯。
藍筱秋見魚上鉤了，很是樂意，嬤嬤深知宮廷里唯一能存在的關係便是利益關係，嬤嬤取出銀子遞給藍筱秋，藍筱秋推辭不肯收，道：“蘇九在宮中沒有什麼朋友，更沒有可以依靠的人，見到嬤嬤倍感親切，若是嬤嬤不嫌棄，不如就認蘇九做個乾兒子吧？”
誰知聽了這話，嬤嬤倒退兩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嬤嬤，若是不願意，就算了，只怪蘇九多想了。”
嬤嬤連忙搖頭：“不不。”
沒想到搖頭之間，眼淚竟然掉落了下來，嬤嬤十分激動，她拉着藍筱秋的手：“蘇九，我見你時也很親切，嬤嬤這輩子有兩個願望，那就是從宮裏出去告老還鄉，第二個就是有自己的骨肉。這第二個願望已經不能實現了，這第一個也很難實現，但是如果有了你，我這兩個願望都能實現了，蘇九，你真的不嫌棄我只是個嬤嬤？”
藍筱秋沒想到嬤嬤竟然夾帶着感激，讓自己無所適從：“嬤嬤，我怎麼會嫌棄嬤嬤呢。”
嬤嬤激動着握着藍筱秋的手，許久說不出話來，她哽咽道：“若你我做母子，即便將來死了，你也可以將我的骨灰帶回我的家鄉安葬，這樣我就能回家了。”
聽到嬤嬤如此心酸的話，藍筱秋點點頭：“嬤嬤放心吧，你一定會活着回家鄉的。”
嬤嬤苦笑道：“已經不可能了，在三十歲的時候沒有出宮，往後也不太可能有出宮的機會了。”
“你伺候太後幾十年，難道太后不能賞嬤嬤一個告老還鄉的機會么？”藍筱秋疑惑道。
只見嬤嬤兩眉一擰，道：“那個死老太婆怎會讓人得意？這麼跟你說吧，若我伺候皇后，說不定還有出宮的機會，但若是太后，想都別想。”
藍筱秋聽着嬤嬤的話，連忙將她嘴堵住：“嬤嬤可不要亂說，讓太后聽了不好。”
嬤嬤感激的看着藍筱秋：“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在宮裏，我只有你能傾訴了。好，嬤嬤不說了，不說了，嬤嬤高興，高興着呢。”
藍筱秋突然升起一絲愧疚，雖然她利用了嬤嬤，但她見嬤嬤如此待自己，嬤嬤也算是沒什麼城府的人，那是真把自己當做親人了。但是為了查明原因，藍筱秋又不得不利用這層關係。
此時有個老太監趕來：“啊呀，你家人從宮外托我捎信過來，說你的兩個哥哥在開山的時候都被石頭壓了身子，沒錢救命呢。”
“什麼？”嬤嬤聽后更是流下眼淚，情緒很不穩定：“他們要多少錢？”
“啊呀，要的有點多，說是三十兩銀子，你這一輩子也攢不了那麼多錢啊。”太監知道嬤嬤們的工錢，或許是幾輩子也攢不完的。
“我全身上下加起來才有十六兩。”嬤嬤有些着急。
藍筱秋從身上取出三十兩：“公公，麻煩您將這些錢送出去吧。”
嬤嬤看着藍筱秋：“那怎麼是好。”
藍筱秋道：“我們是什麼關係，舅舅出了事情，我自然要出錢出力，只是我也身在宮中，只能用錢救濟了，希望舅舅們沒事。”
公公瞧出了端倪，對着嬤嬤豎起大拇指：“你可真是遇到貴人了。”
藍筱秋上前遞給公公一些紋銀：“公公，還請您再跑一趟，這可是就人命的事情。”
公公見了錢，不敢怠慢，連忙小跑着出了宮。
嬤嬤不知如何感激藍筱秋，藍筱秋問道：“嬤嬤為何只有十六兩銀子，這宮裏一個月的銀子就好幾兩，嬤嬤伺候太後幾十年，少說也有幾百兩銀子了。”
嬤嬤嘆道：“那是別的宮中的公公嬤嬤，若是別的宮中，就是那冷宮的宮女們銀子也比我的多。只是因為主子喜歡罰奴才們，所以銀子都賄賂了負責刑罰的管事，為了少些皮肉之苦，太后宮裏的人就不斷的把銀子送上去，為的就是讓他們少打幾板子。”
藍筱秋怒道：“太過分了，太后心腸怎會如此歹毒。”
嬤嬤只是嘆了嘆，千恩萬謝藍筱秋的幫助便趕忙回太后那邊去了。
藍筱秋終於明白了一句話，看人不能看表面，表面上那個慈祥的老人，卻是心裏極其陰暗的毒婦。整日躺在床上自然會引起別人的憐憫，跟在太後身邊的人便是最有發言權的人，本以為皇后就不是省油的燈，沒想到比皇后還厲害的卻是太后。
藍筱秋覺得宮內關係實在複雜。
藍筱秋將這件事情告訴李達，李達轉告了方浩，方浩覺得，或許自己母親的死還跟太後有關。
藍筱秋從嬤嬤那裏得到了信任，自己定然要快馬加鞭的刺探出情報，她便精心準備了甏肉飯，找了一處偏僻的地方，邀請嬤嬤來品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