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箱中人

諾塔抱胸盯着那箱子，只恨自己沒有透視之類的異能。

“有人，但你是什麼東西？”

箱子內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緊接着用近乎哀求的語氣繼續道：“人，是人！……你是神選之子對嗎？他們把我關到現在！求你放我出去……”

“嗯，我是，你繼續。”

“啊？”

“啊什麼啊？我把你放出來，我能有什麼好處？這可決定了我把你放出來之後……是把你扔在這兒呢，還是把你送回雷蒙特斯。”

“這……我想和你一起走。”

諾塔把箱子扔出車廂，大木箱在雪地上滾了好幾下，裏面的人傳來一聲聲慘叫，箱子最後停在不遠處。

眼看這木箱的木板切合緊密，甚至都沒有縫隙讓自己向內敲上一眼——這剛見面就說話肉麻的生物到底長什麼樣子。

“你再重新組織一下語言？”諾塔站在一旁，反問句的尾音比這片雪原還冷。

“我……我不是雷蒙特斯人……即使回雷蒙特斯也沒住的地方……”

“哦？人族還有不住在雷蒙特斯的？“諾塔一腳踹上木箱，“那你是龍仆或者血仆之類的東西？把你扔在雪原剛剛好嘛，喊你的龍族血族大人來救你。”

木箱中的少年被踹上時發出一聲怪叫，而後便是死一般的寂靜。諾塔正準備轉身走人，箱內高聲喊道：“我不是人！不是人！”

諾塔不住地發笑，對方說的話一點也不假，非人族的種族當然不是人了，只是這話在身為人族的自己聽來……諾塔又噗嗤一聲。

他走向木箱環顧一圈，箱子的構造十分簡單，就是普通的運貨木箱，就算是人族，鉚足力氣也能從內打破，這人怎麼偏偏被關在裏頭了？

諾塔打開箱子，裏面一個黑色捲髮的少年正蜷成一團。他身上的衣服很單薄，只有一件灰色的針織衫，外頭坎坎披了個白色馬甲，在雪原的天氣里沒凍死大約完全仰仗種族優勢。

少年的手上貼着許多膠布，從手臂到手腕，連手指也不放過，有些地方還纏繞着繃帶，也不知是冒失所傷還是戰鬥狂。

對方抬起頭，用碧綠的眼正對着諾塔。他大概是屬於冒失的前者，兩鬢的頭髮雖然用一字夾固定，但還是鬆鬆垮垮的蓬亂着。臉上倒是意外的沒有紗布。

“謝謝！我還以為你就走了……箱子有人加持了不能使用異能和特性限制，我自己一個人沒辦法從裏面出來。”

“你說是就是吧，看不見的異能我也感覺不到。”

少年已經從箱子裏頭爬出，諾塔瞥了一眼他有些發紅的拳頭，再把視線移到對方纖細的胳膊上。

“你是什麼種族？力量比人族還弱的我第一次見。“

少年愣怔住，而後低下頭咬住下唇，醞釀著該如何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身份。他不喜歡自己的種族，每次他把種族說給別人聽，得到的只有石子或是口水，遭受白眼還算得上幸運。

因此，他也就慢慢地不提起自己的種族，也不用種族特性了。而眼下的情形讓他不得不再次想起。

“……不想說算了，總有那麼一兩件事是自己忌諱的。“諾塔只看了少年一眼便別過頭，調試着牽馬的韁繩，“要我帶着你，你能給我什麼好處？”

這是少年第一次聽到別人這樣說。這大陸上的所有人都喜歡揭開別人的傷疤，血淋淋地往上撒鹽，暴露在烈日之下后又棄之不顧。只要看到，便會如同餓急的老鼠看見麵包屑，不顧一切地衝過來。

但眼前的這個人不在意這些。他並不是驅趕老鼠的人，也不是治癒傷口的人，只是看見后輕飄飄地路過了。——這就是承認、讚美自己種族的老師派自己和他一起旅行的原因嗎？

於是少年搶着回答道：“這一路上，我的異能為你所用！”

諾塔勾起唇，鬆開了韁繩逼近他，灰紫色的辮子隨着他的動作垂落在肩頭。

“可以。但你似乎很習慣當別人的工具……這可要闖大禍的。”

少年在他步步緊逼的時候已經冷汗直流。先前他認為這名人族是難得一見的善人，如今卻被這雙橙眸盯得發怵。

然而正當氣氛緊張之時，又見他莞爾一笑：“開個玩笑，別當真。”

少年只得像泄氣的皮球一般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