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唐·璜
“不!不行!絕對不行!”薩蒙猛然睜開眼,他不想死,至少不想這樣窩囊地死。
“動起來!動起來!”汗水止不住的滲出,成股淌下,他瘋狂地捶打着雙腿。雙腿顫抖着,沒有一絲知覺。
陰影步步緊逼,薩蒙沒時間思考。他一把抓出挎包里的藥水,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灌下。他扔掉行囊,扔掉挎包,手顫巍巍地拔出短劍,狠狠往大腿刺去。
“離開大森林,只要離開大森林,就還有救!”鮮血噴涌了一地,薩蒙彷彿沒有痛覺,不知疲倦,一路狂奔。
薩蒙愈發恍惚,重複的機械動作讓他失去感知,漸漸地,他感覺不到視線,感覺不到身體,感覺不到一切。
不知跑了多久,終於,他看到了光。
......
史萊姆王將將停在大森林邊緣,停留了一會兒,然後轉頭離去。
和薩蒙想的一樣,它不會離開大森林。
史萊姆不聰明,可它們也不傻,城外巡防的軍隊、成群外出的冒險者,只要靠近城鎮,它就會成為眾矢之的,縱使是這樣的巨物,也是雙拳難敵四手;況且,王不會離開它的領地,它的狩獵場。
“活下來了!我活下來了!”薩蒙跪倒在地,面色慘白,臉上掛着劫後餘生的扭曲笑容。
胃裏突然泛上一股暖流,他頓時臉色發青,吐了一地,緊接着一陣眩暈,他昏死過去。
......
傍晚時分,薩蒙驚醒了。冷汗浸濕了他的後背,他驚恐地渾身摸索,胳膊還在,腿還在,腦袋也也好的,不多也不少,他終於鬆了口氣,不是幻覺,他真的活下來了。
“噗嗤”一聲輕笑,薩蒙又警覺起來。他環顧四周,一個男人坐在他對面。
男人估摸着十七八歲,金髮碧眼,面容英俊,眉眼含着浪漫與風情,一身袍子略顯張揚,綉着不常見的紋樣,帽子上綴着漂亮的羽毛。他正攪動勺子,熬粥煲湯。
男人看着薩蒙,不知從哪抱出一支豎琴,撥動了幾下,然後起身,行了個誇張的禮。
“吟遊詩人,唐·璜。”男人微笑着說。
“薩蒙·埃蒙特。”薩蒙回答,語氣冷淡。
他死死盯着男人,手裏緊握着短劍——薩蒙不喜歡和人打交道,他甚至不喜歡人。
薩蒙是見過的,村裡人常常聽風就是雨,搖唇鼓舌,擅生是非,混淆黑白全憑一張嘴,人人都是恰潑萊托。有時為了一隻牛,他們人前人後磨嘴皮子,甚至不惜下絆子,使陰招,乃至大打出手;會客室里來訪的那些貴族,表面上彬彬有禮,但那種話裏有話的話術,聽得讓人汗毛直立,彷彿每個毛孔都滴着血和骯髒。
薩蒙相信“善”,他相信這世上有好人,有善人,有聖人;但他更相信“惡”,說不定表面看來煞有其事的犧牲奉獻,其實是藏污納垢的淵藪。因此,他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陌生人。
“銳利的劍指向救命的恩人,那寒光直戳我的眼!收起你明晃晃的劍,它沾了露水會生鏽的。”唐璜好像有些生氣。
“抱...抱歉。”薩蒙仍然戒備着。
唐璜換回那副笑臉,顯然他開了個小玩笑。“別緊張,我的孩子,難道命運還給你留下了什麼值得覬覦的東西嗎?”
薩蒙抱緊了手杖。
“呵,那是小偷,是強盜!叫烈火燒化他們的骨頭!映入你眼帘的是位吟遊詩人,他靠頌歌和史詩吃飯。”唐璜一臉驕傲。
“這樣的孩子倒在路邊,你這啖人血肉的時代,遁去你的身形吧!”
“願酖毒服從我的意志,讓那豬玀從教皇的寶座上快快滾下來。”
薩蒙沉默不語。
“在沉浮的命運中隨波逐流,漂泊的孩子啊,你將前往何方?”
“......埃蒙特。”薩蒙猶豫了一會,如實答道。
“啊啊,你姓名的一支,靈魂的一半,好去處,真真的好去處。”
薩蒙不太受得了唐璜的說話方式,只是默默看着他。
“吟遊的詩人,行在地上的塞納久;孤獨的旅者,休教那夜幕遮了眸。你護我周全,我為你引路。”唐璜唱道,聲音空靈婉轉,委實不負吟遊詩人的名聲。
薩蒙思考片刻,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