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神
十一月十五清晨,瑜靈島,
冷風如刀,以大地為砧板,視眾生為魚肉。
萬里飛雪,將蒼穹為熔爐,溶萬物為余灰。
一群統一穿着和服的武士在風雪中嚴陣以待,和服上的笹龍膽眼花繚亂的綻放。
領頭的人在人群中顯得有些矮小清秀的面龐顯得有些稚嫩,他正是幾十年依舊保持着少年模樣的源治龍——辰龍。
“兄弟們,桌案上上好的和牛和清酒盡情享用,明年,後年,往後數十年我們都要聚在這裏一起痛飲!”
“嗨!”眾人應和道,一群人聲如洪鐘,響徹天地。
他們都是源氏重金培養的武士,更是死士,每年的祭神都有弟兄永遠的埋葬在這片海域,骨肉被怪物吞噬只餘下殘劍斷刃折戟沉沙。
源氏專門劃分了一片土地做衣冠冢,數十年間不知新添了多少殘劍碎甲在那片墓地。
但從來沒有人畏懼過死亡,為笹龍膽犧牲是他們的榮耀。
只有源治龍清楚,是師父取走了這裏鎮鬼的神物,每年入冬厲鬼都會從深淵爬出來禍亂世間,這一切的元兇都是他自己——因為神物就是他自己!或者說神物早就與他融為一體。
單純的辰龍只知道一切按照師父的安排就好,因為他的一切,源氏如今的一切都由師父賜予。
陳陽看着這些武士如此豪氣衝天也不由得熱血沸騰。
武士們築起高台,時值正午高台中央在爐鼎點上幾根香,幾個人圍着爐鼎開始祭祀。
其實就是跳大神,陳陽並不清楚祭神到底是什麼情況看跳大神看的百無聊賴打起了瞌睡,但是此次扶桑之旅由源氏全程買單也不好拒絕。
傍晚,天色晦暗灰濛濛的天空和海分不明辨。
小島深處隱約傳來轟鳴,再仔細聽“嘶——哈——”這聲音近了些聽的分明,並不像人類的聲帶所能發出的聲音。
武士們嚴陣以待拔刀出鞘,丟下刀鞘便不打算再入鞘。
島心方向敵人現身了,一群通體慘白的怪物出現了,密密麻麻如雪崩過境。
辰龍率先出擊,橫劍一揮,三具屍體身首異處,化作飛灰燃燼,伴着漫天飛雪消融。
其餘死士也紛紛上前衝殺,舉刀一挑,鮮紅的血液自厲鬼心腹噴涌伴着痛苦的嘶吼倒地,其後的厲鬼全然不顧同伴的屍體繼續往前涌動,連帶着屍體一同踩爛踏碎。
武士們沒有辰龍那般精湛的劍法,也沒有操控溫度的本源,他們只是一群向死而生的血肉之軀不過武士圍城一圈在包圍之中如通一個絞肉機在厲鬼之中拼殺也能減緩厲鬼的步伐。
陳陽這才明白身陷險境,不過依舊靠着哪招奇怪的劍法遊刃有餘,厲鬼雖然多,但在陳陽眼中卻如同慢放的碟片,每一個動作都被放慢,根本不能近身,手起刀落一具屍體倒下還在抽搐,鮮血噴涌把積雪浸成紅色。
“噗”——厲鬼鋒利的爪子刺穿了一個武士的喉嚨,武士使勁抽氣但是空氣怎麼也流不到肺里,從氣管上殘破的空洞溜走了。
武士將戰刀插入堅冰,雙手扶着刀把,頭靠在刀把上,嘶啞的喃喃道:“家主,我儘力了!”
厲鬼拔出爪子,武士伴隨着噴涌如柱的血倒下,血與雪分不明辨。
厲鬼一擁而上,趴在地上啃咬武士的軀體,不多時就只剩一副殘破的鎧甲,卷刃的戰刀還戳在堅冰里,雪一層層蓋過,刀在積雪裏越陷越深。
從來沒有見過血腥場面的向思琪已經嚇得面色慘白,
呆立當場。
“琪琪站在我身後,我保護你!”陳陽的聲音堅定而不容置疑。
一隻厲鬼從幾米開外箭步躍起,明明眨眼就能近到陳陽身前,但是厲鬼的動作在空中就慢了幾幀,雖然只有幾幀的餘地對於陳陽卻足夠了。
陳陽一把將琪琪拉到懷裏二人一齊向後一揚,厲鬼已經飛身在兩人正上方,陳陽揚起的劍早就在那裏等着厲鬼自投羅網。
劍鋒如肉,劃過骨頭,厲鬼落地時自頭到尾分成了兩半,黃白紅的內臟散落一地,即便在嚴寒的季節,腥臭依舊寧人作嘔。
“咳咳”彷彿這些動作並不輕鬆,陳陽輕輕的咳嗽了幾聲。
武士之中又有人倒下了,他的屍體被一群厲鬼趴在地上啃食着,另一名武士想要去救他,雙手持刀對着厲鬼瘋狂的揮砍。
厲鬼全然不顧傷疼,即便身軀被砍成兩截,爪子和尖牙還在抓咬着武士的屍體,厲鬼的血和武士的血一同侵紅了雪原凝結成紅色的冰。
辰龍的身法猶如蛟龍入海,在厲鬼群中遊刃有餘。
縱身一躍,劍鋒橫劈,一圈幾十隻厲鬼應聲倒地化作飛灰,在風裏和着雪飛舞。
但是厲鬼前赴後繼,根本就無法殺盡,彷彿島心是地獄通往人間的大門,厲鬼無窮無盡從島心湧來。
“兄弟們,掩護我!”辰龍大喝一聲,跳入人群開始結印。
陳陽手裏的劍也卷刃了,頭髮衣服上都被血水浸透又被凍成冰。
向思琪有些顫抖,不知是害怕還是寒冷,她雖然知道“覓神會”里執行的任務大體也是如此,但是因為實力微弱卻從來沒有親眼見過這些場面更別說是親自參與。
“琪琪寶貝別怕,有我在!”陳陽安慰到,聲音很堅定。
陳陽見過辰龍出手,他知道想活着離開這裏只能依靠辰龍。
“保護好琪琪,我掩護你!”陳陽向辰龍說道。
“阿里嘎多!”辰龍輕聲道。
陳陽舉劍,劍鋒還未揮舞,身前的厲鬼身軀變得緩慢,動作慢了幾拍,就像是播放幻燈片一般衝到陳陽身前,卻被早就等着它的劍鋒扎穿。
“咳咳”陳陽咳得有些厲害。
再次揮劍如同收割小麥,厲鬼接連倒下,反覆練習之後陳陽對這招式愈發熟練,不過體力也在飛速流失。
“咳咳——咳——咳——”陳陽劇烈的咳嗽着,彷彿是肺里着了火一般疼痛,手腳也愈發沉重。
又一隻厲鬼被劃破了肚皮,內臟從破口噴涌帶出一捧捧鮮血,厲鬼卻渾然不知疼痛還在揮舞爪子。
陳陽眼睛一黑,失神間被厲鬼抓住機會,一抓劃破了陳陽的胸膛,陳陽被這一抓拍的退後十幾步然後倒地。
“陳陽!”向思琪歇斯底里的喊叫着,向陳陽衝過來。
“別過來!”陳陽大聲喝止,向思琪卻並不理會,衝到陳陽近前帶着哭腔問道:“陳陽你沒事吧。”
“你快回去,回辰龍身旁!”話音未落,一隻爪子從向思琪腹部穿透而出。
向思琪看着不可思議的這一幕,低頭看了看那隻爪子,在看看陳陽。
“陳陽,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我們還要來扶桑看日出啊,初雪就不看了,我怕冷,好冷啊,”說罷身體一軟倒在了陳陽的懷裏。
陳陽有些不知所措,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愛卻又如此短暫就被掠奪。
萬念俱灰之時,陳陽想起之前也是在雪原中槍,自己卻沒死,醒來的時候時間就回溯了,而且自己的本源也隱約和時間有關聯或許可以試試!
陳陽雙手握起刀刃正欲往胸口戳去時卻聽到了一陣急促的呼喊“我不要死!我不要死!”這分明就是自己的聲音,彷彿是直接在腦海里響起!
陳陽感覺彷彿置身冰冷的海水中,體力飛速流逝,雙眼一黑便暈了過去,一隻厲鬼咬住了陳陽的胸膛準備吞噬。
卻被一道白光崩碎,這白光自陳陽周身兩米圍成一圈護着他。
辰龍知道這一切都是師父的陰謀,從一開始就有一股隱約的氣息在阻滯陳陽的行動,辰龍對着氣息很是熟悉,這正是師父的本源,但是護着陳陽的白光他卻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再多的疑問也得先解決眼下的問題,辰龍咒印已經準備好了,大喝一聲“哈!”漫天的飛雪,地上的積雪開始燃起烈火,海浪也被引燃,整座島燃起劇烈的火光,厲鬼一浪又一浪的沖向火海,天空中燒的橘黃的雪花一片又一片地爆炸。
除了辰龍周身百米的距離,其餘地方都變成了人間煉獄,熔岩在水中涌動,烈火在冰原上燃燒,正如弗拉基米爾三十年前在瑜靈島山洞內見到的情景一模一樣。
還活着的厲鬼彷彿是被神的威嚴喝退,迅速的逃竄逃回島心深處。
大戰之後數十名武士死傷過半,還活着的也受傷慘烈,還有尚且不知是死是活的陳項兩人。
“我還是太弱了,如果我能更強你們就不會受傷,更不會犧牲,”辰龍輕輕說道,握着劍柄的手卻捏的發白。
他這句話如果他師父在場一定會欣喜,因為他的師父也一直抱有這樣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