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扇動翅膀

唐老爸是個有想法的人，承包過魚塘，擺過地攤賣老鼠藥，走街串巷的賣過水果，工地里搬過磚，炒過股票等等，然而，前面的這些折騰的都不幸半途夭折了。最後是看上了軟裝市場，做室內裝修混了一輩子的飯。不算成功，也不算失敗，在城市裏買了房子定居，但是也沒有別的家業積累下來了。

要換成混古代，估計就是終身起義不成功，成不了梟雄霸主，最終偏安一隅度日的人了。所以說，能混成朱元璋這樣的人，真的是鳳毛麟角。要實現從放牛娃到封建階級最高層的跨越，光想想就夠不可思議，夠複雜艱難了，絕非尋常人可比擬。而唐老爸屢試屢敗，屢敗屢試，雖有不輸朱元璋的對成功的堅持與執着，但唐老爸沒有相匹配的智慧手段，也和許許多多的社會人一樣缺了運道，只是潦倒半生，掙扎餬口。

張老媽，張美玉，這是一位做了一輩子的家庭主婦的女人，每天不是鍋碗瓢盆就是麻將台上過來的。按照唐婕三姐弟的說法，真是白瞎了她的高中文憑了。張美玉的性格很潑辣，據外公外婆說她小時候是個溫柔甜美的姑娘，但唐婕三姐弟聽着都懷疑起耳朵了。就姑且當她年輕時是溫柔甜美的，歲月這把殺豬刀夠狠也夠鋒利，把溫柔砍得一絲不剩，把甜美殺得片甲不留。

曾經，小時候的唐婕是自卑敏感的，是懦弱虛榮的。她怯於與外人打交道，在外面沒什麼朋友，在家裏的她性格偏激易怒，喜歡欺負小的，滿口謊言，因此常被家裏長輩罵。

幸好，在上學讀書後，她慢慢的自我修正了過來。那時的她為了能得到誇獎而用功讀書，越努力學習，成績越好，得到的誇獎越多，之後就變得更努力學習了......就這樣，一直良好循環着，進步着。看得多，讀得久了，也就慢慢的從課本到課外，從書刊到報紙雜誌，看的讀的東西雜了多了起來。於是，在不知不覺中，她喜歡上了讀書。讀書可以啟智，讀書可以明理，讀書還可以修身養性。她還從中獲益良多，不僅學到了知識，明白了很多道理，懂得自我反省，學會自我修正，努力自我升華，也時常被書中的逸事逗樂，得到了很多樂趣。可以說，是讀書改變了唐婕。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的，心靈變得安寧了，與人相處也坦然了，與周圍的人融洽了起來。但藏於心底的，不宣於口的那份自卑與懦弱並沒有隨着歲月消逝，只是在成年的她的努力下，披上了一層又一層的盔甲，足夠抵擋外界的衝擊，不被擊穿，也不被識破罷了。而有時候，會在某個寂靜的夜晚，某個消沉的時刻，她褪下盔甲，偶爾顯露，獨自舔舐。

這可能就是原生家庭的影響吧，需要終生治癒。

將近一個星期，唐婕思考了許久，掙扎了一番，最終決定扇動一下小翅膀，看看會給這個家帶來什麼樣的龍捲風——努力去改變了原生家庭的家庭文化與氣氛。

良好的經濟是社會生活質量的基礎，是物質文化生活的前提。所以，要改變就要從經濟着手。

再者，唐婕認為鬥雞之所以相爭，是被籠子困住了。人若被生活困住了思想，困住了眼界，困住了腳步，就會變得不知道外面天高地闊，不知道世界燦爛多彩。眼光狹隘得只看見眼前得一畝三分地，白浪費了一身的精力在製造家庭精神垃圾上，且沒有絲毫的經濟效益。精力旺盛，就該用在正途上，搏在錢途上。

唐婕能有這麼深的覺悟，歸功於家裏突然多了台黑白電視。這是一台彷彿能標誌着成功和財富，能提高整個家庭在附近一帶的地位，能自帶吹捧資本和讓人眼紅，且具有無與倫比的值得人驕傲炫耀的電視。同時，這也是壓着唐婕，讓她不再隨波逐流，讓她頓悟和下定決心做只能扇出家庭龍捲風的蝴蝶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個年代的人大多數是吃苦耐勞的，如耕牛一般的孜孜不倦，唐老爸也是這類人。但唐老爸同時也是個享樂主義者。

年輕的他，能賺錢也能花錢。他買摩托，自己一輛，張老媽一輛，還再買一輛給唐婕外公家。他買電視，黑白買了沒多久換彩電，買大哥大，買手錶，買一切能買得起的可以用來裝飾和顯擺虛榮的東西。從金錢收益的硬性經濟條件上說，暴發戶又算不上，暴發戶的心理和做派倒是學了個十足。這也是後來長大後唐婕三姐弟討論得出的結論了。

要改變是不容易的，但下決心要改變就是一瞬間的事。今天唐婕發現家裏多了台黑白電視后，莫名有種命運齒輪在轉動的玄幻感，喚醒了她的記憶，也讓她下定決心要改變。

唐婕記得今年正是唐老爸繼水果生意失敗到工地搬了一段時間磚后，轉做包工頭的第二年。

包工頭，真的是一門能讓人致富又能讓人潦倒的行業。

從唐婕外公到唐老爸，唐婕家的這兩位成年男性長輩都干過包工頭這行，起起伏伏，來來回回的，跟建築緣分不淺。

姑且先從唐婕外公說起吧。據說，外公年輕的時候，走街過巷的賣過豆花和豆腐，掙下了第一桶金后，找了幾個人，做起了建房子的工作，成了唐婕她們家包工頭第一代。第一代遇着了機遇時代，很快成功了。第一代掙下了個當年的‘萬元戶’稱號。後來的沒落故事就沒有再聽說了，偶爾聽來的後續彷彿是被人騙了一大筆工程款，做下的口碑也因此壞了，最後退出了包工頭行業，重新投入祖國農耕事業的懷抱中。

第二代，要說到唐老爸了。唐老爸去了一個二線城市——g城，混了一段時間工地，憑着三寸不爛之舌和吹牛上天之術，成功和一個工程老闆搭上了線。找着了門路后，唐老爸回老家拉了幾個人出來，自己搞承包，開始了單幹。

唐老爸不懂建築，不懂工程，初中沒畢業的人，大概工地混過一段時間，會看些簡單的圖紙，已經是超水平發揮了。如此，大工程——比如建樓房那種，肯定不要肖想了。能給唐老爸承包來做的，就是建個水池，花基，鋪個花園裏的石頭路，石椅之類的。唐老爸書沒讀多少，可能是天生對金錢的敏感，對上簡單工程的圖紙，數據，唐老爸腦袋轉速一點兒都不慢。再加上完成的工程質量不差，靠着口碑，唐老爸陸續接到了不少的小工程，大到大樓盤的花園環境鋪設，小到當地的小別墅里室外養魚池，等等。包工頭的事業算是開了個好頭，慢慢地做得風生水起了起來。

努力事業就像努力爬山，爬上了一座山峰后總要走一段下坡路下來，往後還想繼續爬，還得重新攀登另一座高峰。很多人走了下坡路到了山腳下，就沒了再攀登的勇氣和想法了。

唐老爸的事業低谷也是來得很突然，像宿命一般，也像歷史在重演。

在做包工頭的第四個年頭，唐老爸遇上了一個大老闆。這位大老闆既有已建好的酒店大樓和幾家娛樂餐飲店，又有在建的花園和別墅區，產業不少。唐老爸滿心以為這是他第二個事業高峰，不用下坡就可以繼續攀登的那種。

唐老爸也花足心思，應酬了許久，才終於拿下了大老闆的很多項工程，往後兩年只做這大老闆的工程就很有賺頭了。唐老爸還因此興奮了許久，和張老媽暢想了許多花錢計劃。

世事多變，好事多磨。唐老爸最後在這個大老闆身上栽了個大跟頭了。他做的大部分工程因為沒有簽訂正規合同，大老闆悄悄跑路，而追不到款，一大筆尾款拿不到了。不但沒賺，而且多年來的辛勤所得也差不多虧進去了。同時，唐老爸包工頭的事業也做到盡頭了。

按理說，虧了錢應該不至於要結束事業，重頭再來，應該還有東山再起的可能。畢竟唐老爸的工程質量還是做得不錯，多年積累的人脈也不少呀。

但是，唐老爸遇上的不是虧了一大筆錢，而是沒有一大筆錢支付給下面的人，拖欠了太多的工錢，就沒有人再肯跟着繼續做工程了。主要原因還是唐老爸當時沒錢。

導致唐老爸沒錢的最大原因是他炒股了。大概是唐老爸做包工頭的小成功，把他的一顆心都養得龍傲天了，也許是他對金錢的敏感給了他自信吧。唐老爸拿出了他鑽研建築行業的勁頭與精神來研究股市和股票，個中的努力，廢寢忘食不必說，最終是消沉的失敗離場。再一次驗證了成功的人都是鳳毛麟角，而唐老爸，大概只能算雞毛牛角。他炒股炒虧了一大筆錢恰巧是發生在那段時間裏，不幸遇上不巧，運氣真的差到極點了。

如此，唐老爸沒了翻身的資金資本，就像一隻扁舟，在包工頭事業的江海中划行，不幸遇上了風浪，乾脆直接地翻了，沉了，沒了。

所以說，成也包工頭，敗也包工頭。

黑白電視彷彿是個預兆，又彷彿是個開端。唐老爸消費觀念特別超前，也常說，錢就是賺來花的，花了才能賺更多。銀行的存儲業務似乎沒能耐簽上唐老爸這個客戶了。

不懂節流，那就想辦法開源好了，去開發很大的水源。水箱裏的水要滿起來，底下的出水口不能堵上，那麼頂上的進水管多幾條，或者直接來根最粗的，只要進水速度比出水速度快，就一定能裝滿水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