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談判（二）
接下來雙方就正式的合同簽署和工作交接做了約定。在即將離開星漢集團的時候，楚暮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麼說道“哦，對了，韓叔叔，我聽聞前段時間在江城製藥發生了一起傷人事件，好像還差點鬧出人命”
“嗯，賢侄這消息是從何而來？”
“韓叔叔，此次江城之行，其實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你說”
“就是這受害人的家屬跟我也算認識，是他們找到了我，告知家中發生了此種不幸。聽說後來還是韓叔叔您這邊出面幫忙了結了此事”楚暮略微停頓了一下后，說道“但好像受害人家屬對賠償不是很認同”
韓晉羽沒有想到楚暮會突然提起秦松的事情，更意外秦家人竟然認識楚暮。他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嗯，我好像也聽說了一些，不過整件事情都是我們法務部門處理的，具體什麼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
“哦，既然這樣，那我想拜託韓叔叔您特別幫忙關照一下秦家”楚暮一臉認真的說道“秦松及家人，都是老實本分的工薪家庭，突逢這種變故，一家人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嗯，那賢侄想讓我如何相幫呢？”韓晉羽試探地問道。
“20萬醫藥費肯定是不夠的，所以希望韓總您這邊能施以援手，負責秦松住院期間的治療費用，您看怎麼樣？”
“嗯，侄兒，這個....”韓晉羽沉吟道。
“哦，還有”楚暮突然又想起來了什麼“聽說您公司的一位法務負責人還提過要把秦家6歲的孩童怎麼樣，韓叔叔您看”楚暮從公文包里拿出羅小西之前製作的ppt資料遞給了韓晉羽。“我也是從受害人家屬那裏拿到的，她們好像對秦松受傷一案尚有頗多疑慮”
韓晉羽打量着羅小西列舉的陳力、元科、星漢的關係圖，臉色一凜但旋即恢復正常。
“侄兒，你放心吧，既然是你的朋友，叔叔一定會幫忙負責到底”韓晉羽痛快的應承道。
“那太謝謝您了，關於秦羅兩家人的人身安全呢？”楚暮追問道。
“咳，我們星漢集團從來都是遵紀守法的正規企業，怎會做出如此荒唐之舉，這個法務，我看真是書都念到狗肚子裏去了”韓晉羽斬釘截鐵地說道“侄兒你放心，我一定會嚴厲批評他們，絕不容忍做出任何違法亂紀之事”
“韓叔叔真是剛正不阿、正義凌然”楚暮讚歎道“那考慮到那些行兇者們尚逍遙法外，我相信以韓叔叔的深明大義也絕不會徇私包庇吧？”
韓晉羽沒料想自己竟被楚暮反將了一軍，只得順着他的話說道“那是自然”
“既如此，我還想請韓叔叔為秦松做主，將那些不法之徒繩之以法”楚暮一臉正氣的說道。
“這個，小暮，你也應該知道，這事情都是我那不中用的侄子搞出來的，作為長輩，這件事我的確存有私心。現下，我們星漢願意承擔秦家所有的醫藥費，嗯，至於刑事責任嘛，看在韓叔叔的面子上，要不就算了”韓晉羽有些糾結的說道。
“韓叔叔，我能理解您寵愛侄兒的心情，但畢竟是他們傷人在前，而且差點要了人命。如果您一味姑息，只怕會讓他在歧途上越走越遠，終將釀成大禍。到那個時候，我想更是您不願意看到的吧？”楚暮心有戚戚焉的說道。
“這個...”韓晉羽踟躕着。
“要不，您看這樣行嗎？小懲大誡，直接涉案者判處6個月的有期徒刑，怎麼樣？”楚暮身子前傾，靠近韓晉羽的耳邊低聲說道“韓叔叔，這畢竟是一樁醜聞，大家都希望能夠‘大事化了、小事化無’，秦家這邊我保證，這份資料到我這裏就是終點，我們的合作不會受這件事情的任何影響”楚暮說著拿過韓晉羽身前的資料撕成兩半，然後畢恭畢敬地遞還給了韓晉羽。
韓晉羽略一遲疑，然後攤開一個大大的微笑說道“好說，好說，一切按照賢侄的意思來，我們就當這件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
楚暮與韓晉羽心照不宣地相視而笑后，轉身離開了星漢集團。
在回去的路上，齊宣向楚暮表達了他對整個事件峰迴路轉的心有餘悸，楚暮則老謀深算的一笑“放心吧，有了江城製藥，就不怕韓晉羽他不妥協”
齊宣一頭霧水地看着楚暮，楚暮提醒他道“齊叔叔，從我們見面以後，韓晉羽一直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後來所有的提案也都是大寫的拒絕，但是你有沒有發現，那麼多的文件，他一直放在身前的是哪兒一份兒？”齊宣回憶了下“是咱們和星漢的土地買賣合同”
“沒錯，所以當後來韓晉羽一直質疑我們的合作，我便打算以退為進。在我收回所有的合作協議時，你再想想他是什麼時候鬆口的？”
“還是江城製藥的合同”齊宣點着頭說道。
“對，我跟韓晉羽攤牌，就是想驗證一下一直以來的一個想法”楚暮頗得意地說道“雖然他全程都試圖擺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但當我說要收回合作時，他還是在江城製藥的案子上遲疑了，且立馬轉變了口風。哼，想韓晉羽此人，老謀深算，自以為算無遺策，卻不知利欲熏心，終會百密一疏。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們贏定了”
“可是楚總，我還是想不明白，這江城製藥怎麼就成了關鍵一環？”齊宣追問道。
“齊叔叔，此事說來話長，想洞悉背後的原因還需要假以時日。不過現在整個結果是好的，接下來，我們可就要全力以赴‘吉星’項目了啊”
“吉星”齊宣嘴裏重複着這兩個字，覺得有些熱血沸騰起來。他抬眼望向車窗外，八月的江城夏日炎炎。
“天青、水暖，真是個好天氣”齊宣心裏暗暗感嘆道。
星漢集團的總裁辦公室里，韓客焦急地在窗邊不停地來回踱步。“叔叔，咱真的要跟楚暮這小子低頭，說實在的，這幫兄弟跟在我身邊多年，各個都是盡職盡責。秦松這事情既然已經塵埃落定，現如今再把他們幾個推出去，我，我這沒辦法跟大家交代啊”
“客兒啊，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關鍵時刻你要懂得‘取捨’，而且只是監禁6個月，瘦猴他們不會怎麼樣的”韓晉羽冷靜地安慰着侄子韓客。
韓客，元科信息技術有限公司的董事長兼法人代表，韓晉羽大哥的獨子。高中輟學后，就進入了星漢集團幫助韓晉羽打理公司事務。此人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由於從小混跡社會，為人八面玲瓏、心狠手辣，很快就獨當一面成立了元科信息。元科對外美其名曰是一家專門為企業提供賬期管理的金融科技服務公司，實則是籠絡了一批遊手好閒的地痞打手的催債公司。韓晉羽在江城這麼多年的不法經營中，凡是上不了檯面的事情都會交由韓客和他的元科解決。韓晉羽對這個脾氣、秉性與他相投的侄兒亦十分看重，公司所有的重大決策都會同他商量。
“可是叔叔，我們夢寐以求了這麼久的江城製藥，就這麼被楚暮拱手相讓，這背後會不會有什麼陰謀？”韓客依然抱着懷疑的態度問道。
“從一開始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故意從始至終都表現出對這塊土地無關緊要的態度”韓晉羽想了想整場談判中他和楚暮彼此試探的交鋒，接著說道“直到後來楚暮攤牌，說他想要的是‘吉星’。以他對江城製藥的態度來看，也只是以為轉讓給了我們，就可以進一步助力我們浣溪沙度假村的項目。哼，無知小兒”韓晉羽鄙夷地冷哼道。
“可是叔叔，楚暮竟然會拿秦松的事情來威脅我們，您就不怕他日後再拿這個來要挾我們？”韓客仍是不放心地問道。
“哈哈，就是他後來提到了秦松的案子，我才徹底打消了疑慮。以楚家在江城的影響力，秦松的事情，他們真要想做點什麼，完全可以繞過我們，直接爆料出去打我們個措手不及。但恰恰是他私下跟我們交易，我想就是想通過這件事跟我們表態：他想告訴我們他手中雖然握有我們的把柄卻並不打算鬧大，他的目的就想趁這個機會來跟我們交易，你記住，這個世界上凡是能夠用利益交換的，就都不是問題。”
“可是叔叔，咱們在江城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如今卻要被這麼個小子掣肘，您甘心嘛？”韓客不滿地抱怨道。
“客兒，你忘了我平常是怎麼教你的，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我們要想明白整個計劃中，我們最看重的利益是什麼：是江城製藥，現在有人親手將它送到了我們面前，抓住它，我們就無往不利了，其他的，不重要。還有，千萬不要小瞧了這個楚暮，他可是楚岳東最為欣賞也是最為喜歡的侄子，那小子的手段和能力不在你之下，與其和他樹敵，不如和他成為合作夥伴。記住，什麼時候都切莫因小失大”韓晉羽語重心長地對侄兒說道。
“好的，叔叔，侄兒受教了，我這就安排瘦猴他們去投案自首，戴書記那邊？”
“我會打招呼的”
“關於‘吉星’項目，我們需不需要再做點什麼？”
“哼，‘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我們什麼都不用做，是時候聯繫那位了，我想他最近已經閑的太久了”
在離開韓晉羽辦公室的時候，韓客問出了他心中最後一個疑問。這讓韓晉羽回想起他在楚暮離開前也曾問過同樣的問題“小暮啊，叔叔理解你想重振三楚江城地產的決心，但只是很好奇，你為什麼會選擇民生能源行業呢？”
楚暮聽后神情微微一滯，稍作思考後回復道“韓叔叔，雖然三楚集團已今非昔比，但我還記得我們的根就在這裏，三楚打江山的基業就是能源行業”他苦笑了一下，有些自嘲的說道“您就當是我念舊吧，我還記得是大伯一手創立了三楚地產的前身—三楚商貿，這麼些年，我心裏總想着還能為大伯做些什麼，傳承些什麼，所以您就當是侄兒的一點執念吧”
韓晉羽清楚地知道楚暮口中心心念的大伯是誰，那個男人的名字在他生命中亦佔有濃墨重彩的一個位置。在他當年還只是個岌岌無名之輩時，就對這個江城的商界奇才心生仰慕，直到後來被納入楚岳東的麾下，韓晉羽始終以他為人生標杆，終是憑藉自己過硬的手腕和狠戾的做派在這片腥風血雨、弱肉強食的商場中一步步爬到了今天的地位。
“楚大哥已經故去了那麼多年，想他泉下有知，知道你這個侄兒竟如此挂念，我想他會是欣慰的吧”韓晉羽略帶惆悵地寬慰着楚暮。他沒有看到楚暮眼底閃過的一絲殺氣，也不知道今日在這個可以俯瞰半個江城風景的星漢集團的頂層辦公室里，楚岳東這個名字，會將他和楚暮，星漢和三楚，以及他們每個人未來的命運發展和恩怨糾葛牢牢地牽連起來。